第二十一章 置信置疑
午饭过后，爹爹在院子里看书。
阳光正好，几只黄鹂停在树上。
经过庭院，看见倚躺在院子里的爹爹。我犹豫了会儿，回房搬了张矮凳。
我朝爹爹走去，坐下。
“爹，问你个事。”
爹一看是我，有些诧异。他放下了手里的书。
“当年你为什么要陪姨父打江山？”
爹的眼睛微微睁大：“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好奇。”我想了想：“爹当初是怎么认定跟着姨父就能平定天下的？”
爹爹微怔，似乎在回忆什么。
“其实是不确定的。虽然不确定，但是正因为是你姨父，所以就信了。”
“为什么是姨父就信了？”
爹爹笑了笑：“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他拍了拍我的脑袋：“你爹我从前不过是一名避世隐居的乡间野夫，当初你姨父不在乎我寒酸落魄，三顾茅庐、礼贤下士。战事一起你姨父几次身处险境，又三番五次将性命托付于你爹。如此信任，爹又怎么能辜负？”
我眨眨眼：“当初爹隐居山林的时候，姨父就听过爹爹的名气了么？”
“其实当初你爹我的名气也没那么大。”爹摸了摸下巴：“只不过一次偶然，你姨父和爹聊过几句，他相信我有治世之才，这才有了后话。”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像你姨父那样用人不疑、唯才是用的雄主，在当时是几乎没有的。”
我搓着食指：“所以爹就选定姨父助他打天下么？”
“可以这么说。”爹一手抵着下巴，一手拿着书卷：“如果一个人本身就见识不凡。他尊重你、欣赏你，并且相信你，那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如果一个人本身见识不凡，尊重我、欣赏我，并且相信我，我就没有理由拒绝么？
我想了想，点头：“我懂了。”
爹爹一头雾水：懂了？你懂什么了？
==============妈妈的，俺今天才发现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分割线o(╯□╰)o==============
离夫子庭试还有五天。
离小测还有十一天。
离春试还有二十七天。
我将纸裁成二十七张五寸见方的小笺，然后用棉线固定。在第五、十一、二七页纸上折出个痕迹。时间不多，我能做的就是在这二十七天里努力学习，将过竭尽所能将三年里落下的东西尽可能地补上。
“苏秀！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陆逑一巴掌拍在我桌上。
“额……不好意思走神了。”我讪笑：“你刚才说什么？”
陆逑拉长个脸：“我说你最近怎么老犯傻！”他看起来很不高兴，一屁股坐在我桌上：“你说别人耍横摆谱也就算了，那个展肖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个春试三甲！连他都欺负到我头上！”
展肖？
我轻轻摇摇头：“展肖平时为人谦和，是不会欺负人的。”
陆逑脸一沉：“你的意思说是我不对了？”
“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急忙解释：“我只是想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陆逑很不高兴，漂亮的脸拉得老长：“我看你就是帮着他！”他扫了眼我手上的小笺，嘴角一撇：“我说苏秀，现在才想着做好学生是不是太晚了些？”
“你这叫什么话？”我将做好的笺册收起来。看向陆逑：“学习不分早晚。就算已经晚了，我也想努力看看。”
“我说苏秀，你到底知不知道在这宫里没身份没地位就算你比别人努力一百倍都没用？”陆逑嗤笑一声：“有空想这些还不如抽空多去太子那走动走动！”
我皱眉，心下不悦：“太子不是那样种人！”
“不是那样种人？是哪种人？”陆逑从桌上下来，扯了扯后摆：“太子是哪种人我管不着，我只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是最好！”
“我说陆逑，你这样想就太偏激了。太子欣赏的是有才华的人。”
本来我想说太子不喜欢逢迎拍马那套，一想到这话说出口免不了又会让陆逑多想，于是换了个说法。脑子里不禁浮现三年前展肖血染两仪厅的一幕，我忍不住又加上一句：“其实你文采很好的。努力可能不会有结果，但是不努力就肯定没有结果。”
“苏秀，”陆逑冲我一笑，笑的邪肆：“认识你三年，想不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天真。”
“陆逑！还不跟本王滚出来！”
突然外面有人大声叫唤，我和陆逑不约而同的望向窗外。
一个十八九岁的华服青年站在树荫下。他身材高大，双手抱臂。俊朗的五官一脸不耐烦。他身边还围了四五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看样子十分殷勤。
那是四皇子轩辕熙，前几天刚敕封为安王。平日里骄纵蛮横是出了名的，最要命的是听说他最近的嗜好是狎昵娈童。
陆逑一看是轩辕熙，变脸比翻书还快。满脸笑容，阴沉的模样一扫而光。他刚要跑出去，我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怎么跟他混在一起？轩辕熙他……素行不良，更何况当初打你的不就是他？”
陆逑回头，没了笑意。“苏秀，苏公子，请不要用‘混’这个词。”他大半个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或者，你的意思是只许你跟太子‘混’，就不许我跟安王‘混’？”
我一急，声音拔高了些：“我没这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陆逑讽刺地笑了笑，一把扯出我手里的袖子：“你和太子的事我管不着，我的事你最好也少管！”
我和太子？我和太子怎么了？
心里除了不舒服，更多的是不解。
“磨磨蹭蹭！我说陆逑，你非要本王亲自请你出来？”
围在轩辕熙身边的少年一把推开邻桌的人，轩辕熙一脚蹬在人家位置上。
陆逑嫣然一笑，身为男人，原本就阴柔的模样竟然比平时更加娇俏。
“被一些小事耽误了，殿下别动气。”
轩辕熙一把揽过陆逑的肩，看他的眼光竟然多了分流气：“说什么呢！本王哪里会跟你动气！”轩辕熙偷偷掐了把陆逑的腰，又暧昧笑了几声。
我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少年们居然全部打扮得花枝招展，个个都唇红齿白。心下一寒，我默默地向后挪了几分。
轩辕熙无意间扫过我，眼睛突然就跟粘在我身上似的不动了。他下巴朝我一扬，眼睛看的却是陆逑：“他是谁？”
陆逑眼神一顿，笑容似硬扯出来般：“他是苏君谋的表弟。殿下难道忘了？三年前太子钦点入太学的就是他。”
三年前我刚到太学，陆逑被七八个人围着暴揍，为首的就是轩辕熙。当时我实在看不下去，什么也不懂就强出头，最后还是轩辕离出手帮我才幸免被揍。
轩辕熙一把放开陆逑，竟直直朝我走来。
他弯下腰仔细瞧我的脸，眼睛微眯：“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三年前给人强出头的苏秀吗！”轩辕熙故作夸张地环顾了下四周：“怎么，今天轩辕离不在？”他一手抓住了我的肩膀，眼神暧昧：“听说你最近和太子走得很近？要不别跟太子了，跟着本王？保你前程！”
少年们哄笑出声，我这才领会到自己居然被调戏了！
一巴掌拍开肩上的爪子，心里微怒：“殿下说笑了，我还不至于落魄到需要靠安王殿下谋前程的地步！”
“你表兄苏君谋平时就不怎么讨人喜欢，没想到你比他更讨人厌。”轩辕熙被驳了面子，不大高兴。他剑眉一挑，突然转怒为笑，冲周围的说：“我还以为垂星殿的人都挺狗腿的，没想到还遇到个有骨气的！”
轩辕熙哂笑，少年们跟着一块儿笑出了声。唯独陆逑只是嘴角微微弯了个弧度，一脸平静。
轩辕熙止住了笑，一掌拍上桌案：“小子，可别后悔！”
我没说话，不想理他。扭头看陆逑。
陆逑神情淡漠，没看我。他拉着轩辕熙的手，笑了笑：“殿下，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他刚才还和我说要靠自己努力去晴阳殿来的呢！”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晴阳殿了？
就算我的却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什么时候说出口了？
轩辕熙跟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大笑出声：“努力？”他挥开陆逑的手，突然朝我凑近：“你倒是努力给本王看看啊！”轩辕熙半开玩笑，神情又傲上几分：“若你能不靠任何人来晴阳殿，本王就给你当马骑！”
“殿下！”少年们惊得大叫。
“您怎么可以给他当马骑！”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鬼叫什么！难不成你们还真觉得这小子有多大能耐？”
轩辕熙脸一沉，一群人统统闭了嘴。
“行不行这也不是殿下说了算的！”我一气，脾气也跟着上来了。努力克制住翻涌的火气，凉凉地说：“殿□□份尊贵，当牛做马就不必了，我还真受不起！”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轩辕熙冷眼一瞪，露出一抹邪笑：“那你就试试看！成了本王给你当马骑，若是不成——可别怨本王！”
轩辕熙大袖一挥：“我们走！”
一群人跟着轩辕熙浩浩荡荡离开。
陆逑临走时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目光意味深长。
我不知道为什么陆逑会跟轩辕熙在一起，只是隐隐回想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陆逑心里的事越藏越多，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最近几天，我竟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者就像轩辕离和我说的，也许从一开始我就没弄清他在想什么。
摇摇头，不去想这些事。
离春试只剩二十七天，我没时间想多余的事。春试前还有两次考试，要好好把握。如果这个月小测我能挤入晴阳殿排名，哪怕是十名开外，春试还能一搏。
至于陆逑……今天的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过几天大家都冷静了，我再去跟他道个歉吧……毕竟三年来，我在垂星殿的朋友就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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