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严冬等待
坐在返乡的列车上,窗外一幕幕倒景盘旋,我终是体会到了“近乡情怯”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会见到他吗?八年前那个执拗地追着火车跑的大男孩……
“在想什么?”温凝察觉出我的沉默。
“没什么……下火车姐就直接陪你杀进小白脸家里,打土豪分田地,连根筷子都别留给他!”
“……还是让我自己去吧,我想和阿栋的妈妈道别。”
“充其量就是一同居男友,搞得比离婚还麻烦。”
“阿栋的妈妈,一个人拉扯他长大……怪可怜的。”
很明显温凝的那颗圣母的心啊,保不齐还会泥沼深陷。我坚持要陪她到家楼下,等着她收拾行李走人。隆冬的A市有一股熟悉的干冷,我跺手跺脚地等了好一阵儿。“小末……小末……收拾完没,下来了!”几番叫喊,楼上依旧没人回应。“阿嚏!”等待,原来如此无奈……
十六岁的我还是个婴儿肥的小姑娘,沉重的课业压力以及家长的严看死守让我“万念俱灰”。每天为了争取早餐时间,我剪下了那条长长的辫子,三齐头下肉嘟嘟的小脸也不失俏皮可爱。嚼着早餐我一路小跑出了楼门口,一个阳光清秀的大男孩早就等在楼下,被冻得缩手缩脚的模样我至今忘不了。
那年的童泽也只有十七岁,却生了一八零的大个子,用唇红齿白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我、朦朦、童泽是同一所中学升入高中部的,只不过我和朦朦是公费生,而童泽是自费生。原本童泽可以自费去更好的高中,不过他却执意要留下,为了这个他还轰轰烈烈地绝过三天食,当然仅有的几次营养补给都是我和朦朦提供的。在没有姐妹团的日子里,童泽算得上是我的哥们儿了,我们三人的平衡关系也仅仅维持在我十七岁以前。
“阿嚏!”许是等了太久,童泽打了个喷嚏。
“我来也。”我调皮地轻拍了他的右肩,又躲到了他的左后方。待他发现了我,我熟稔地将书包撇给他。
“今天怎么出来得这么早?”
“自从剪了辫子,早上的时间明显充裕多了。”
“呵呵……”他又看着我笑了,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会笑,那时候我一度以为自己很有幽默细胞。
“傻笑什么?”我不自然地摸了摸短发。
“你剪短发的样子……还蛮搞笑的。”
“梳马尾时你也笑,剪了短发你还笑,下次我就剃个光头,哼。”
“宁小二,等等我。”童泽是中学生运动会的短跑冠军,凭他的脚力总是追到和我还差几步的距离后就停滞不前,怕他追到我便一直加紧奔跑,而他依旧保持几步的距离。我终于放弃,停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抱怨道:“你就不能追过来吗?”
“就是愿意跟在你后面,怎样?”童泽俊秀的脸是学生时代女生们偏爱的类型,可就是这种朦胧的情愫被长辈的叮嘱、高考的压力压榨得不堪一击。
“你好贱啊。”我逗趣地推了他一把,欢笑的瞬间被朦朦的低气压击散。安朦朦又顶着一张酸黄瓜脸姗姗迟来,每次在她家门口等她,十次有八次都是这张苦瓜脸。
“朦朦……”我和童泽像极了老佛爷身边的宫女和侍卫紧跟在安朦朦身后。我试探地看向童泽,他迷茫地摇了摇头。一路压抑的情绪直到我们来到分担区打扫,朦朦才瞪着我生生地流出泪来。
“朦朦,你怎么了呀?你又不说话让我干着急,昨晚又看哪本苦情小说了?不是我说你,那种虐来虐去的早恋文你就别看了,哪个超级无敌大帅哥能爱上你?”本想安慰她,可她的泪流得更凶了。
“童泽今天又等你了?”
“哪天不等啊,要是有一天我们仨分头上学,教导主任还骂谁迟到啊?”
“他喜欢你,你很得意啊?”
“谁啊?”
“宁小二,你少在这儿装傻充愣,童泽暗恋你,我不信你装作看不出来。如果你不喜欢他,你大可以跟他讲清楚……”
十六七岁的年纪,我们是羞于谈爱的,一句“喜欢”大抵是最浓烈的告白了吧。我霎时间通红了脸:“朦朦,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喜不喜欢的,多难为情啊。童泽……他是哥们儿啊。”
“这么说,你不喜欢他,那么我告诉你,我喜欢他呢。”安朦朦,平时上课发言都会脸红的小姑娘,竟然轻言爱情。那时的我们,谈恋爱叫早恋,轻言爱情叫早熟,敢于表白更是找打。朦朦的泪像奔流的洪水,她喋喋不休起来:“这种陪笑脸、当挡箭牌的日子我受够了,如果你不喜欢他,那么请你远离他,就算他不接受我,我也不想整天看我最好的姐妹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朦朦是从什么时候暗恋童泽的呢?是新生的第一次报道,是运动会的接力比赛,还是童泽闹绝食之后呢?我们相识在十三四岁的年纪,把最青涩、叛逆的样子留给彼此,那种求之不得的遗憾让人欢喜也让人惆怅……
倏地,童泽从走廊的拐角站了出来,尽管刚刚还在大声表白,可此刻朦朦甚至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她捂面而去。由不得思考我便追了上去,在这段长达十年的友谊里我一直处于劣势。
“宁初……”童泽怔怔地拉过我的手臂,虽说在打打闹闹中我们也不乏肢体接触,不过这次我却说不出的尴尬。甩开了他的手,我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姑奶奶我真是等不起了,我直接砸开了陈栋的房门,力道之大把邻居都砸了出来。“看什么看,没见过搬家的?”怕声势闹大,温凝将我拉进屋里。不足三十坪的两居室真是简陋得可以,陈栋的母亲满头花发老得可以。
“小凝啊,这是阿栋的朋友?”
“切,我才不是……”刚要反驳,温凝阻止了我的回话。
“是的,宁初说空手来看伯母不好意思呢。”一向温声软语的温凝吼着回答。
“呵……我还不好意思,一会儿还得搬点儿东西走呢。”
“啊?姑娘,我耳朵背,听不见。”陈栋不过二十四岁的年纪竟有如此老态龙钟的妈。
“我说,我没不好意思,我还得拎点儿东西走呢!”我狂吼道。
“小二,我们屋里说……”温凝蛮横地把我推入卧室。
常年的体力劳动让她推搡起我毫不费力,作为她姐,我尊严扫地地瘫坐在床上。
“看我掉膘你就欺负我,反了你了!”
“小二,我真的是无法和伯母交待,老人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年过四十才生出阿栋这一个儿子,老来得子的喜悦还没过去,她就经历了丧父之痛。一个女人家,含辛茹苦把阿栋抚养长大……我们订亲的那天,伯母把她唯一值钱的镯子套在我手上,她说她把唯一的宝贝儿子交给我了。今后,给她口吃的就行,她生病了就把她往医院一扔,千万别抢救,省下钱让我和她儿子好好过……阿栋的情况,我只能慢慢渗透给她,我真怕老人家会承受不住打击。”
温凝一把鼻涕就把我说得迷迷糊糊,直接同意放她在陈家照顾老人,我却哭得稀里哗啦地离开了。
下一次清醒是在顶顶回到A市之后,咖啡厅里我将情况原原本本地描述给顶顶,他一口清咖直向我吐来,我敏锐地拿过杂志挡住袭击。
“一对儿废物点心,敢情什么也没拿回来,还白抹一脸鼻涕泡。”
“你是没见到陈栋他妈,蛮可怜的一老太太,这头发……都白了,那皱纹……一看就是历尽了生活的沧桑。”
“小爷我还阅尽了人间□□呢,那种巧使唤儿媳妇,给儿子找妈的老太太我见多了。把他们家地址给我,爷要会会她。”
“等一下,我接个电话……”手机震动,我正要接起。
“少给爷打马虎眼,我!”顶顶作势要把手机夺下。
“嘘!”我警告了他一番后,才接起电话。
“朦朦小同学,刚还想着给你雷电话呢,你倒自己打来了。”顶顶一听是安朦朦打来的,机警地凑了过来。“去,没说你,我昨天刚到的A市帮朋友处理些事情。你最近又打哪儿浪去了,哈哈哈……”
“傻灯。”顶顶他们一直对朦朦没什么好感,按他的话说安朦朦就是一腹黑闷骚女,连萨萨都看不起她暗骚的腔调。可是我和朦朦从年少轻狂到长大成人,在爱情里跌跌撞撞,那些暗恋过的人、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疼痛的感觉却再也无法重来……
“那小骚货又找你干嘛?”
“我把陈栋家的地址给你写一下。”
“你别打岔,她又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没什么,朦朦通知我同学聚会……”
“几点,在哪儿,和谁啊?”顶顶一脸八卦向我发起猛攻。
“我还没答应呢,朦朦说她学校加班。”
“那小蹄子什么时候混入教师队伍了?她不去不正好嘛,那谁……去吗?”
“谁啊?”童泽的事闹得轰轰烈烈,顶顶也听说过不少。
“还装傻,在我面前还不说实话。”顶顶恨铁不成钢地拨弄着我的头发。
“不知道,朦朦要是不去我也不去,没有她好没意思的。”我心烦意乱在纸巾上涂鸦起来。
“就这智商还闯荡时尚圈呢?敢情你们杂志社都雇的是童工吧?”
“谁告诉你我在杂志社上班的?瞧把她嘴欠的。”
“你那点光荣历史我都铭记于心呢,把电话给她雷过去,通知她聚会你去定了。”
“我自己去了还徒增尴尬,再说小末那边怎么办?”
“小末那边我解决,你去了安朦朦指定到场。”
我游疑地看向顶顶,他给了我一个安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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