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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同居


  那晚之后我就搬了过来。可一看两间卧室除了些旧家具,连张多余的照片也没有,不由的有些失望。忙前忙后的归置了半天物品,转念又觉得,都过了这么久,是不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了?

  这样想着,我暂时收起了多余的心思,和贺启云开始简单的同居生活。而冬天也悄无声息的来了。

  南方的冬天虽然不及北方的寒冷,可呼啸而来的冷风还是吹落了厨房里两块旧玻璃,让屋子里的气温又降了几度。老小区里的房子都是从前那种双开木窗,如今大多年久老化,一到刮风下雨几乎没人敢沿着房檐走,生怕有玻璃从天而降,咋的脑袋开花。好在玻璃掉的时候是午夜,这个时间小区里像贺启云这样早睡早起的“老人儿”都已睡得像死猪,即使走在大街上也只有醉鬼出没,压根不用担心。可我还是一听见响声就醒了,自从搬过来,跟着他像戒网瘾似的开始早睡,睡眠总是很浅。爬起来正准备喊他,隔壁床上早没了人影。我这才注意到厨房门里射出的暖光,一走进去就见他顶着光在角落里“砰砰”的敲打,“你在干嘛呢?”

  他正举着锤子把钉子往木框里敲,头也不回的说,“没见我在补窗户,再帮我拿几个钉子过来。”

  “钉子在哪儿?”

  “在我房间书桌旁边的木箱子里。”

  我听了连忙去他房间找了起来。他家里有好几个木箱,加上我房间那个合计有4、5个,有的放杂物,有的放旧衣服,都是他爷爷奶奶留下来。至于他说的那个是个工具箱,里面放着不同型号的螺丝刀、扳手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工具,我在里面翻找了半天,才扒出盒钉子,急忙给他送了过去。

  厨房里的窗户,他已经补好一扇,正拿着塑料模在旁边的空窗框上比划。或许男女在家庭生活里的分工从来都这么微妙,女人永远像个保姆,男人永远像个修理工。这场景倒让我想起我爸来。我想无论在谁家,只要灯泡坏了,门锁拧不开了,家里的男人总能让一切技术难题迎刃而解。住了这些天,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和爸爸以外的男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虽然交往才一个多月却生出种家人的感觉。

  一直等他修好窗,我才回自己屋子里躺下,刚钉好的“窗户纸”在夜风里发出接连不断的铮铮声,让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记得那时也曾在这种老院子里住过,一到冬天家里总会有一两扇窗户被钉上塑料窗纸,当时总觉得简陋,可如今再听见这种铮铮声,倒像和个失散多年的老友握手,温馨的溢满了回忆。现在四处旧房改造,我家的老房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拆了,可我还是会时不时想起它,总觉得老房子曾带给过我的温暖无法复制,也无法取代。这一点,贺启云似乎和我很像。我知道他在江边置办了产业,可他却只把那当作种投资,自己依然平凡住在这里。搬进来后,我发现阳台上种满了花草,他不仅细心维护着老房子里的家具,也像对待生命一样爱护着这些植物,他有时加班或出差总嘱咐我定时浇水除草,在这所房子里,他不像个指点江山的年轻领导,倒像个土地领主,只顾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用心耕耘。

  他的思想意外的跟我一样守旧,我们虽然同居了,但却没睡在一间屋子里,这在很多同龄人眼里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不得不说,在学校时我虽然也标榜自己是新新人类,可在性观念上却较其他人来的保守。之所以保守,一定程度上有受家庭教育的影响,但更主要的还是源于自己想在速食文化盛行的大环境中,保留一点不被吞噬的宝贵东西。在我眼中,这片薄膜有时像道防线,但更多时候像餐桌上精致的糕点,有人选择开胃,有人却选择留在最恰当的时候享用。人和人的观点看法不同,对自我人生的控制把握也各有迥异,可贺启云却赞同我,像对待老房子一样,爱护珍惜,愿意循序渐进的和我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这点既让我觉得出乎意料,也心存感激。我明白男人比女人强烈百倍的欲望,至今仍然记得那时烈火般的陆远翔让我不知所措的场景。

  我躺在床上翻了翻身,一阵窸窸窣窣的碎响忽然传进耳里,虽说我有在老房子里居住的丰富经验,可每次只要一听到这种声音,就会冒汗似的直起鸡皮疙瘩。我探出只眼往角落里瞄了瞄,可那里乌七八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本想就这么装聋作哑的睡过去算了,可那些老鼠像知道我怕他们似的动静越弄越大,我终于忍不下去,慢慢腾腾的坐了起来。抓着床沿,我伸长手摁开矮柜上的台灯,顺着它昏黄的光往角落里看去,两只奇黑无比的老鼠正在那兴奋的啃咬木箱,慎得我不由的愣了几秒。我咽了口唾沫,穿上鞋伸手抄起床边防贼的木棍准备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可刚抬脚就瞟到鞋上黑乎乎的有团东西,低头正要细看,那东西忽然抻开腿动了起来,“啊!!”我尖叫一声,不要命似的把拖鞋甩出去老远,那只蟑螂受了惊吓哧溜一声跑得不见了踪影。我把棍子往床边一扔,再也顾不得那两只淡定的老鼠,跳回床上,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贺启云本来也没睡熟,听到声音立刻冲了过来,“怎么了?”

  我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抽抽搭搭的说,“有老鼠,还有,还有蟑螂。”

  贺启云本来悬着颗心,一听这话松了半口气,站在那看了眼木箱边两只旁若无人的老鼠,捡起棍子就打死一只,另一只吓得四处乱窜,也被他轻易就结果了。他用笤帚把尸体处理干净,站在床边瞄了我一眼,“你不是胆子大吗,怎么,老鼠蟑螂就给吓哭了?”见我扭着头不搭腔,轻轻在床边坐了下来。他盯着我哭花的脸看了几秒,伸手替我擦干眼角的泪,难得温柔的说,“好了,都被我打死了,别哭了。”见我还在那抽搭,又揉了揉我的头,“乖。”

  我原本只是受了惊吓,被他这么哄小孩似的一安抚也就消停了,顿了下,像受委屈似的说,“你明天可得把这房子里的蛇虫鼠蚁给灭了,不然我非吓出心脏病不可。”

  我声音还带了点哭腔,听起来有种撒娇的味道。他听了点点头,看着我潮红的脸颊,忽然吻了下来。他的吻绵长而又温柔,从颊上缓缓移到唇上,像后劲十足的红酒激出我心中隐藏的火焰,我不由自主的搂住他的脖子,动情的回吻起来。冰冷未干的泪液蹭在他脸上,也沾染上了朴素的温度,恍惚间,我又听见了厨房传来的铮铮声。屋外冷风阵阵,屋内却一室温暖。

  这天晚上我睡得格外好,第二天正好周六,贺启云果然找了个灭鼠杀虫公司过来。不过我老早就被几个同事预支了半个周末,正好他守在家里监督这帮人倒腾,我领着她们几个直奔毅宏工作室。不得不说自从做了广告,工作室名气增大不少,虽然地方离市区不近,但由于设计费价钱适中,款式又新颖实用,连我同办公室的小周、小彭都动了心思。她们一开始只是约我同去,后来一听我认识那里的老板,就非要我去不可。我乐呵呵的把他们带进工作室,一看店铺里人头攒动,直接上了二楼。

  设计室里,高宏的位子空着,楚毅杭正站在那给几个小伙子交代工作,见我带了客人来,赶紧安排两个人把小周、小彭带去VIP室里。

  “工作室又新招了人呀?”我一屁股坐进空椅子里,悠然的看着他。

  “是啊,”楚毅杭边说边坐了下来,半靠着椅背满脸疲惫的吐了口气,“高宏想扩大规模,可我其实想减少出品数量,提升品牌档次。”

  “哦?那结果怎样?”

  “还在商量。他最近老不见人,这会儿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他正说着,有个人突然走了进来,“毅杭!”这故作亲切的声音听得我一愣,邓如穿了件明黄呢大衣,站在那笑得满面春风。

  “小如?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楚毅杭显然也有些出乎意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原来刚才邓如也这。我坐在那正探究她平白无故又跑来找楚毅杭干嘛,就见她径直走到沙发前拎出个包来,“记忆力越来越差了,坐上车才想起来把包落在这。”她边说边笑,斜眼瞥到窗边椅子上的我倒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神色如常,“这不是顾秘书吗?你怎么也在这。”

  “我过来玩玩,看样子邓主管也是毅杭的朋友?”我笑了笑,明知故问的想给她难堪,可她只是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笑容依然挂在脸上,“是啊,那你们好好玩,我先走了。”说完朝我熟稔的挥了下手,出了门还不忘回头嘱咐她前男友一句,“毅杭,别忘了我拜托你的事。”才蹬着高跟走远。

  屋子里的气氛微变了变,楚毅杭重新坐进椅子里,可他的神情除了疲惫还比刚才多了几分若有似无的怅然,“我说,你又答应帮她干嘛了?”我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也没什么,”他回了回神,情绪明显有些低落,“是你们公司一个领导的女儿在我这定做了衣服,她过来只是要我替他女儿先做而已。”

  “哪个领导?”我满脸疑惑。

  “她没说,我只知道姓王。”

  “王?王远江?”我脱口而出,却有些糊涂。这个邓如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和王老头互动频繁也就算了,怎么连他女儿的闲事也管了起来。

  “你认识他?”

  “嗯,”我点了点头,“他是我们合资公司的副总,也是我的顶头上司。”说完,见他神情变了变,犹豫了两秒,“楚毅杭,有些事我想得告诉你。邓如她之前追过你表哥,现在又和王总走的很近,虽然他早就成家了,可公司里传的有点难听。”我边说边偷瞄他脸色,末了,又狠心加上一句,“我觉得她早就一点都不喜欢你了。”

  他坐了那愣了愣,眼睛暗了半晌才又亮起来,“其实她和表哥的事,我前阵子就听戴静说了。当时本来决定放手,可一想到表哥已经和你在一起,又燃起了希望。”他顿了下,“现在看来真是太傻了。”他说着,转头看向窗外。今天的风虽然冷,可太阳却挂在天上,他盯着窗台上的阳光看了又看,转回头时眼睛渐渐明亮起来。“是时候放手了。”他叹了口气,像下了莫大的决心,“从今以后我只把她当作最普通的朋友。”

  我听出他语气里的坚定,由衷为他高兴,“楚毅杭,工作室会越来越好,我相信你也一定能找到正确的人。”

  “嗯。”他点点头,似乎想起什么,忽然笑了笑,“你可要好好对我表哥,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我一听他提起贺启云,故作嫌弃的撇了撇嘴,“是吗?我怎么没发现?”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和表哥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可也知道他是个重情的人。”

  “重情?”我看了他一眼,“比如说?”

  他坐在那想了想,“就拿工作室来说吧。记得刚筹建那会儿需要大笔钱,高宏有家里赞助,可我爸妈却没钱支持我。我东拼西凑借了两三万,可这远远不够。那时表哥还在欧洲,他一听我说缺资金,二话不说就汇了大笔钱过来。我们虽然是表亲,可他却拿我当亲弟弟一样看待,所以我当时就告诉自己,将来一定要把工作室做大做好,不辜负他对我的信任。”

  他说这话时表情跟刚才完全变了样,我想贺启云在他心中分量一定颇重,不由的笑了笑,真心为他们兄弟间的情谊高兴。只是所谓重情,是不是不只是亲情呢?想到这,我收住笑,抛砖引玉似的开了口,“你们是兄弟,他重情是人之常情。只是对其他人,比如说女朋友,你又怎么敢打包票?”

  楚毅航听了瞟了我一眼,嘴里又恢复了点平时的随意劲,“这种事还要别人给你打包票吗?你和他朝夕相处,又不是傻子,难道还感觉不出他是个什么人?”见我不搭腔,顿了下,“再说,感情方面,他曾经因为初恋出国疗伤了很久,这也足以说明他重情。”他说完马上反应这话容易造成误会,又连忙补充道,“当然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我说这个只是想告诉你,他是个轻易不动真情的人。”

  我坐在那感觉他在观察我脸色,明明想挤出个满不在乎的微笑,可偏偏半点也笑不出来。有凉风从窗外吹了进来,我忽然想起那天傍晚子言说过的话:在乎总会让女人的心气变得狭小。明知道每个人都有过去,可偏偏还是忍不住去探听,去较劲,多累啊。我自嘲似的笑了笑,决定再不多问,既然是从前的事,就得像对待历史一样平和的去正视它。

  楚毅航见我神色恢复如常,不由的松了口气。正想说点别的转移话题,两个工作人员突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连忙朝我打了声招呼,转身跟去了隔壁。

  他一走,我独自在设计室里翻了翻书,见小周、小彭还在那和工作人员聊的正欢,百无聊赖的往楼下走。

  通往一楼的蓝白墙上挂了几幅楚、高两人的设计代表作,转出楼梯,大厅里层次分明的摆着几套布艺沙发和配套的藤竹质矮几。每套沙发都搭着若隐若现的帘布和书架,配着颜色淡雅的墙纸,显得文艺而富有情调。有的人坐在帘布后翻杂志,有的人站在橱窗边指着模特和接待人员聊着。我在大厅里走了一圈,不小心瞥到角落沙发上的邓如,不由的纳闷。她怎么还在这?见她正翘着二郎腿边啜茶,边玩手机,站在那犹豫了两秒,抬脚走了过去。

  “邓主管,您不是走了吗?还在这等谁呢?”我挂着一脸妥帖的笑,故作熟稔的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她抬起眼看我,浓翘的睫毛在灯光下眨了眨,“原来是顾秘书啊。”她嘴角勾起笑,扬起好听的声音,“本来是要走了,可送我来的朋友临时有点事,所以就在这等等。”

  “哦?怪不得。”我说着,瞥了眼她手边印着Dior几个字母的小红包,故作钦叹的聊起来,“邓主管,公司里的人都夸您衣品不俗,果然,连手提包都是国际大牌,搭着大衣看来十分靓丽。只是恐怕花不少血本吧?”

  她听了略显得意的笑了笑,“女人该花的钱总是要花的。只是,我这些东西大多是朋友送的,不费钱。”

  “邓主管看样子是新交了男朋友吧?”我半开玩笑,见她没搭腔,顿了下,有些认真的说,“既然这样,就和前男友保持些距离吧,他虽然痴心,可也不能老守着个不会回头的人吧。”

  邓如听了瞟了我一眼,笑的尖利起来,“顾秘书这话说的有趣,我们早就分手了,现在也不过是普通朋友,哪来守着一说。”

  “你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吧。”我也笑了,只是笑容里散了些温度,“不过他一直对你真心实意,这么好的男人,错过了,你确定自己将来不会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她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淡,低头啜了口茶,顿了顿,才又抬起头看我,“爱情对我来说不是必需品,成功才是必须的。”

  我愣在那,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就见她看了眼手机,“我该走了,不陪你过家家了。”说完,拎起包往外走,只留下个干脆的背影。

  说实话,我从没遇到过这种人,视成功如命,视爱情为游戏。在我的朋友圈里,大多都是和我一样,期待爱情、憧憬邂逅的普通姑娘。我坐在那看着橱窗前华丽精致的衣裙,突然想,难到是这些东西诱惑了她?想着又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每个人的成长经历不同,她的心思我怎么能猜透?

  正准备站起来离开,小周和小彭半嗔怪的找了过来,“小顾,原来你在这,害我们找了半天。”知道她们已经选定衣服款型准备坐车回市里,我连忙跟楚毅航打了声招呼,同她们一道出了店门。

  桥村街上人潮涌动,我们不疾不徐的往街口走着。三个人边看边聊,正说的起劲,两个熟悉的人影忽然闯进我眼里,是高宏和小谢。我看他们在对街并排走着,张嘴正想打招呼,冷不丁看到高宏的手搭在小谢的腰上,不由的吃了一惊。小周、小彭见我忽然顿住,纳闷的问,“小顾,怎么了?”

  渐强的阳光在人群里投下杂乱的倒影,我望着他们拐进街边的店铺,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什么”,又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是我眼花了吗?仰头看了眼冬日的太阳,它正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刺得人有点头晕。多半是我看错了,又或者小谢哪里受了伤,高宏正扶着她?嗯,一定是。我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实在太小题大做了。

  和小周她们俩吃了顿午饭,又在市区里逛了一下午街,回K大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太阳像一夜绽放的昙花,老早就隐进云里,冬天的傍晚,没有绚烂的夕阳,只有镶着紫灰边的云彩与行人相伴。

  一进家门,我就发现屋子里干净了不少。饭桌上飘来菜香,贺启云坐在沙发上,正拿遥控器调换频道,见我把新买的衣服随手往旁边一扔,不由的皱起眉,“你们女人除了买衣服就没别的事可干了吗?”

  “当然有。”我一屁股坐进沙发里,笑眯眯的冲他说,“和喜欢的男人谈恋爱。”

  他一听嘴角勾起笑,伸手把我揽进怀里。我听见他胸膛里热烈有力的心跳声,享受似的靠在那,忽然想起刚才和邓如的谈话,不由的抬起头,“你猜我今天去你表弟工作室碰见谁了?”

  “谁?”

  我故意拖长声调,“给你献过殷勤的,邓——如。”

  贺启云抬抬眼,“她认识毅杭?”

  “这你都不知道?”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白了他一眼,“她可是你表弟以前的女朋友。”

  “哦?”贺启云皱了下眉,“他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个女人?”

  “听说她以前不这样。”我想了想,“你说,金钱、权利、成功真的会让一个人迷失掉本我吗?”

  “当然会。”他看着我,一本正经的说,“人生就像条在大江上行驶的小舟,自己如果不做好那个舵手,随时都有被风吹离轨道的可能。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得认清自己,坚持好自己的原则。”

  他说着顺手捏了捏我的脸,“还有对这种不同道的帆船要离得远点,小心给撞沉了。”

  “你什么时候见我靠近过?”我不以为然的扬起头,“你别忘了,别人之前可是一门心思想和你亲近,还准备给你过生日来的?”见他两根浓眉又拧成根麻绳,不由的笑得心花怒放。可转念一想,他真正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想起这事,我不由的犯起难。这可是我们在一起后他过的第一个生日,该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好呢?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没个主意,迷迷糊糊的睡着,正做着美梦,哪知就被他给突兀的打断了。

  “起床了。”

  “这才几点啊?”我在床上翻腾了两下,一看窗外还一片漆黑,不由的来了脾气。天都没亮,他这是出的什么幺蛾子?一肚子起床气正要发作,可一见床前的他正穿着冲锋衣,又突然明白过来。差点忘了,上周他给我买了整套户外运动服,说周末带我一起登山,当时自己可是头脑发热的答应了下来的。想到这,我用力睁了睁眼,苦大仇深似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去客厅等你。”贺启云一见目的达到,满意的出了卧室。他一走,我又泄了口气,在床边呆坐了几秒,才磨磨蹭蹭的穿起新衣服。说起来,我平时的衣服大多以裙装为主,现在冷不丁换了种打扮,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竟比平时清爽不少,倦意不由的也扫走一大半。

  吃完早餐,天开始亮了。我们把登山用具丢上后座,开着车往高速奔去。贺启云坐在驾驶座上精神抖擞,我知道他喜欢户外运动,周末经常会找些不出名的小山爬爬,这次因为带上我,特地选了临市的名峰。

  天渐渐大亮,我们的车在高速上奔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抵达山门。我坐在那昏昏欲睡,一看旁边的贺启云下车买票,才清醒过来。降下窗,探头望了望插入云霄的山峰,突然想起这山海拔有1000多米,不由的有些后悔。这么高的山,爬到顶峰该有多累呀!

  可贺启云依然兴致勃勃。他一上车,就踩满油门往山上开,越过山门,小车在曲折的盘山公路上奋力爬行,窗外绵延几十里的山体逐渐出现在薄雾里。我看到了远方绵延的森林,看到了近处飞溅的泉水,重回大自然的放松感带来了些喜悦,竟在不知不觉中把起先的疲惫扫走了大半。我趴在窗上看风景,车子一直开到半山腰才缓缓停了下来。山上远比山脚冷,一下车迎面而来的寒风就冻的我缩了缩脖子。贺启云倒是毫不在意,背起包又从车尾拿了根登山杖给我。纤维质的手杖拿起来异常轻便,我轻松的把它握在手里,可抬头一看云雾里的天梯却不由的愣了愣。

  “发什么呆呢?”贺启云伸手拉起我就往上爬,说话间嘴里已经喷出圈白雾。我慢吞吞的跟在后面,“我说这么高,真能爬上去吗?”

  他回头瞥了我一眼,“你这才刚开始,怎么就知道自己爬不上?”

  “可是,这一路上都没几个游客,你确定没走错路?”

  “当然。”他说着嘴角勾起淡笑,“这条路比其他路陡峭难行,普通游客一般不会走。”

  我一听顿住脚,“可我就是普通游客!”

  “哦?”他见我朝他嚷,笑里带上几丝狡黠,“普通游客有穿你这么专业装备的吗?”

  我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低头瞅了眼脚上的登山鞋,甩开他的手赌气似的快步往上爬去。一开始还淡定自若,可不到五分钟就开始喘起粗气来。我硬撑着速度不减的又爬了十几级,终于体力不支的停了下来。回头往后一看,贺启云明明只比我慢了几步,却依然面不改色,见我正喘着气看他,伸手指了指阶梯尽头的薄云,“冬天山里雾大,翻过这座山峰,咱们的登山之旅才真正开始。现在不保存体力,你是绝对到不了山顶的。”

  我缓过气来,见贺启云正越过我往云雾里攀去,心里突然生出股斗志。既然来了,就要爬到山顶给他瞧瞧。这么想着,在原地休息了一阵,也不疾不徐的攀登起来。他见我重燃起斗志,站在那等我追上,并肩攀登起来。

  风越来越大,阶梯尽头是块平地,这里是一座山的顶点,另一座峰的起点。我看见大片原始森林出现在眼前,从这里开始,没了平整宽敞的阶梯,变回原始粗糙的山路。

  “冷吗?”

  “刚开始觉得冷,现在倒热乎乎的觉得爽快。”

  我们在笼罩着薄雾的树林里攀爬,山路上铺满了落叶,登山杖得费点劲才能戳进泥土里。越往上,路越陡。我大口喘着粗气,寒冷的空气沿着我的喉管一直滑到心肺,整个人像浸在冰水里,可脚下却踩着两团火。

  “还有多远啊?”

  “不是快看到山顶了吗?”

  我拉住他的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休息下吧。”

  “你就是平时运动太少,才会喘成这样,以后多跟我出来锻炼。”

  我半靠在树上正准备翻白眼,忽然听见树林里传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对背着登山大包的情侣就朝我们迎面走来,那壮实的男生走在前面,一见我们也是登山者,好心的告诉我们,“前面的山路被滑石挡住了,走不了,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吧。”

  “挡住了?”

  “是啊,我们刚从那回来。”那女生跟在后面边说边往山下走,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云雾里,转头问贺启云,“那我们怎么办?回去吗?”

  “据我所知,这里还有一条登山的小路。只是平时少有人迹,就看你敢不敢走?”

  他嘴角挂着笑,眼里闪起的亮光让我莫名的心动,“走就走,有什么不敢的。”

  我这句话说的爽快,可之后小路的艰险却让我打起退堂鼓。这条路不仅偏僻,而且由于人迹罕至几乎要被四周的杂草矮树给覆盖住了。可贺启云依然面不改色的走在前面,我看他毫不畏惧的样子,也壮起胆子跟了上去。他抓着树干,一边在枝杈间攀爬,一边掏出小刀给我开路,我见他衣裤上沾满泥土,也不由的豁了出去。久未活动的筋骨慢慢变得灵活,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头看了眼隐在云雾里的来路,明明很害怕,却又有点兴奋。可这条路远比我想象的困难。它像张收拢的藤网,越往上越密,有些枝杈上还结了些冰棱,我们被困在网里,上下不能,只有硬着头皮破除一切障碍。斗大的汗从额上滚了下来,我喘着粗气,感觉体力有些不支。

  “马上到了。”贺启云边鼓励我边放缓动作,他小心翼翼抓住一根粗壮的树干,以此为阵地,终于,用刀割断了最后一根树枝。亮光从头顶透了下来,他卯足劲爬了出去,又伸手把我拉了出来。

  寒风铺天盖地的刮了过来,我忽然感觉浑身冰冷,这才发现衣服早被汗浸湿了。我跌坐在崖边的石头上,感觉一口气突然被抽走,眼前,是翻腾的云雾。没想到自己真的爬上来了!从前空腹竞走都曾晕倒的自己竟然登上了顶峰!寒冷、疲惫、兴奋瞬间夹杂在一起,我眺望着云雾里的远山,突然“啊”的一声吼了出来。振聋发聩的声音,引的大路上来的登顶者纷纷侧目,我满不在乎的扬了扬眉,一转头,发现贺启云也正笑得舒爽。他站在那微喘着气,看起来气定神闲,“是不是有种重生的感觉?”

  “嗯。”我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兴奋的问,“这就是你喜欢爬山的原因?”

  他想了想,“算是吧。不过也和国外的生活气氛有关。”

  “国外?”我仰头,有些惊讶的问,“这么说,你以前也宅?”

  他瞟了我一眼,“还好。以前只喜欢跑步,不怎么爱出远门。”

  “是吗?那你以前在国内没出去旅过游?”

  “没有。”他顿了顿,“就高中毕业那年去过云南支教,顺便去了广西、贵州。”他说着望了望远方的云海,“等以后有时间了,希望能走遍全国。”

  我一听高兴的站了起来,“我也要陪你一起去。”

  “行啊。”他伸手搂住我,故作严肃的说,“不过你得先改掉那些坏习惯,不然我可不带拖油瓶。”我靠在他怀里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心里却突然有了送礼物的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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