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海边阳光灿烂
猎猎海风吹来，空气中满是大海特有的微咸湿润的味道，海浪声更加响亮清晰。筱悠诧异了刹那，但转瞬了然地笑了笑。
“满意吧，这个地方？”念暄得意地挑了挑工笔画般的眉毛。
筱悠轻轻地应了一声，向海边走去。
念暄也跟着她走去。
他们走到某处便很有默契地停住，没有走得离海很近，因为天气比较冷，不方便脱鞋子。
“你喜欢海？”筱悠问。
“嗯，很喜欢。”念暄点了点头，深深地望着筱悠，“你呢？”
“喜欢我哥吗？”
“嗯。”
念暄在说“喜欢我哥吗”的时候，筱悠同时“嗯”了一声。
筱悠登时就傻了。她对海一直很向往憧憬，所以在念暄问“你呢”的时候很自然直接地就应了一声，结果念暄问的居然不是她喜欢不喜欢海而是喜欢不喜欢他哥。怎么会有这么无语的问话？
念暄别开目光，望向正前方的大海。
蔚蓝色的海清楚地映在他深黑色的眸子中。筱悠觉得自己没看错，不同于平日的狡黠亲昵，黑宝石般的眸子中笼上了一层莫名的忧伤，美得摄人心魂。
“我说……”筱悠想解释点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就被念暄打断。
“既然这样，我会帮你。我哥吧，平时一般很少讲话，讲起话来，谈的东西一般也都是那种很正经的事。除了西装，我好像没怎么看他穿过别的衣服了，不过别看他这西装革履、成天窝办公室里的样，他其实很注重体育锻炼的，每天跟个闹钟似的精准无误、一分不差，早上5:45起床，洗漱完后就晨跑45分钟，晚上即便有应酬之类的事，最晚也不会晚过11:00睡。”念暄顿了顿，仿佛在思考接着该讲什么，现在筱悠连解释点什么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继续讲：“他这个人，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不过他特爱看书。至于饮食方面，嗯，他酒量超好，估计是饭局很多，练出来了，他只会吃生的西红柿而且要加一勺糖，若是熟了的，他瞥都不瞥一眼，还有黄瓜，他只吃半生半熟的，对虾若是皮没剥，那他就不会难为自己为了吃对虾而沾一手油渍，牛排要八分熟，煎鸡蛋不能有半点焦味……”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明快。“总之，他很挑食，胃口又很刁钻，是不好伺候，你以后下厨可该留点心。”
筱悠暗想，这还想得真是够远的……
不知过了多久，念暄渐渐觉得该讲的都讲得差不多时，筱悠问了句：“念暄，你和家人的关系是不是不是很好？”
“不是。”念暄很平静地回答。映着蓝色的海的眼眸仿佛起了一层雾，格外悲伤。
筱悠静静地看着他。
“简直不算不是很好，可以说是差极了。”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但筱悠觉得表面的平和下是暗潮涌动的澎湃。
“为什么呢？”筱悠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但还是问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海风呼呼地吹着，但耳畔始终未传来念暄的答复。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筱悠想知道答案的心也渐渐凉去，“我们回去吧。”
“回去？”念暄惊诧地问：“不在这里呆久点儿？”
“嗯，回去吧。风很大，吹久了，会感冒的。”
念暄二话不说，在沙滩上坐下。
“你干什么？”
听筱悠这么一问，他干脆躺了下去。明晃晃的阳光直直照入他的眼中，并非如他想象地那般刺痛，而是很温暖。
“你……”
念暄无赖地道：“我一时半会儿可没那力气，踏车回去了。从城中来这儿，你可知道有多远啊！”说完，他还故意乏力地敲打了一下大腿两侧的肌肉。
“我不知道。”筱悠木着脸看着地上那个拖着自己来这种人烟全无的鬼地方又赖在这种鬼地方死活不肯走的人，“起来，回去！”筱悠怒不可遏地命令。
但某卧地而躺的人充耳不闻，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那挑衅散漫的目光分明在说：我不回去，你又能拿我怎么着？有本事你自己回去。
筱悠根本不知道回去的路，只好一脸挫败地在念暄身侧坐下。金色的细沙被太阳烘得暖暖的，坐在上面，格外熨帖。筱悠无意间抓起了一把沙，抓得很紧，但黄沙还是一粒一粒地从指缝间滑落。
“喂，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个句子：‘紧握不是挽留的办法，只是更快地驱走手中的沙。’？”念暄看着下落的细沙，突然开口。
“挺文艺啊你！”筱悠笑了声，“还‘念念不忘你的寒暄’和‘悠然见南山’呢！”
念暄嗔怒地瞪了筱悠一眼后，又将视线落回青蓝色的天空。
筱悠，对你，或许也是一样，既然紧握不是挽留的办法，那我就欲擒故纵好了。
想到这，他欣然地闭上了眼。
筱悠看着他就那么的闭上眼，不由皱了皱眉，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只见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又开始了轻轻弹动，在滑腻的细沙上，留下了几个小小的孔洞。
“喂，你要什么时候才恢复力气啊？”
“筱同学，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念暄豁地睁开眼，装可怜地道：“我这次可是元气大伤，调养得好一点的话，估计明天早上可以回去。”
“你！”筱悠实在是被气到了，“同情心？是你自己要来这种地方的，好不好？调养得好一点？这种地方，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调养？”
“是啊，那这样看来，我们后天早上回去都成问题了。”念暄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幸地望着筱悠。
“你以为你的周末是三天啊！”
念暄觉得再继续下去，就该走火了，为了缓和气氛，道：“你也躺下来嘛，很舒服的。明天早上我们就走。”
筱悠黑着脸瞪着他。
“你不想看看海上的日出吗？”念暄提出了一个自以为很有诱惑力的好处。
结果，筱悠很果断地回绝：“不想。和你这种人一起看日出实在是大煞风景、破坏意境。”
“我是哪种人啊？”念暄的语气是阴沉忧伤的，真实得没有一点掩饰。但筱悠见他装腔作态的样见得实在太多了，根本没注意到念暄情绪的变化，她倒是突然间想起了自己在念昀面前是怎么平定念暄这个人的——表面幼稚癫狂，内心沉稳成熟？
筱悠再看向念暄时，他又已闭上了眼。
闭上了眼，面前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有些发红，也有点发暖，念暄知道，这是因为有太阳。他迷迷糊糊间，除了不绝于耳的海浪声，似乎还听见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应该是筱悠的脚步声。他还来不及多思考些什么，又听见了轻细的人语——
“妈，我不回家了，突然决定留校了，这样看书也方便。”
“嗯，好，叫爸爸少喝点酒。”
“嗯，就这样了，挂了，再见。”
然后是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他感觉到对方在原来的地方坐下，忍不住讥了筱悠一句：“筱同学，居然会对父母撒谎，真看不出来，深藏不露啊！”
“还不是你！难道你要我告诉他们我和一个坏心眼的男生在海边过夜？”
“依我看，也没什么不可的啊。”
筱悠不再和他扯，坐久了，有点累，便也躺了下来。
念暄很敏锐地感觉到她躺了下来，不由睁开眼。身侧的女孩正伸直双臂，展平手掌，对向太阳。金色的阳光从指缝间漏下，落在她浅色的大眼睛上，越发得有琥珀的光泽质感。
“你要不要这么装B？”念暄无语了。
筱悠给了念暄一个犀利的眼刀，“谁装B了？”
念暄没再接话。
接下来的很长的时间中，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耳畔有的只是那不曾间断的海涛声和时起时伏的风声。
真美好。
两人都这么想，金灿灿的阳光就这么毫无遮拦地泻在他们身上，而他们此时此刻与橘皮没有什么不同，都在等待太阳将自己晒得充实起来。
不知不觉间，太阳爬到了中空，正正地对着他们。
念暄很希望时间就停留在此刻。其实他并不是没有力气骑车回去，只是真地不愿意就这么回去了。若是让筱悠知道他是故意的，又会怎么样呢？“哈——”他轻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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