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桥上
电影院出来后，五人说笑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去了。
筱悠还沉浸在方才的电影中，几近是毫无知觉地走上了天桥。
正午的阳光从秋日洗练的碧空倾泻而下，天桥边上的护栏反射出一道明亮的白光。
时不时路两侧的法国梧桐的巴掌大的红黄色落叶被风吹到天桥灰黑色的路面上。
筱悠也不知为何，自己缓缓走到了一片落叶前，弯下腰小心拾起。
等她再站起身时，天桥的另一头已经多了一个人影。
这道人影，太过熟悉。
她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眸中看清了自己的神情。
她若无其事地向前走，他也同时迈步向她走来。
彼此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
十米、五米、一米……
然后均着着白色的衬衫、浅蓝色的牛仔裤的两人很有默契地停下。
一米之遥，四目相对。
一阵疾风从他的吹向她。
她的平刘海被掀开，露出了那个鲜明的大红花。
“噗嗤——”他不加掩饰地笑出声，“你怎么不撕？”
看着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的额头，她自然明白他指的是自己额上的大红花，随意地笑了笑，“老师想我撕掉？那好，我就撕。”
“我帮你吧。”念暄再往前走了一步，离筱悠更近了些。
筱悠见状，也不拘泥了，任他作为。
他的动作很轻柔，正如迎面而来的凉风。
两人的姿势在外人看来，多少有些许亲昵，但他们两人却都没什么不自在。
撕下那朵大红花后，念暄便很自然地往后退一步。
“电影看完了？”
“嗯。”
“你现在要回家？”
“嗯，你呢？”
“我回学校。”
“为什么不回家？”
念暄的脸色沉了沉，“不想回。”
筱悠突然想起念暄与家里的人的关系似乎不太好，便不再多问什么，随口道：“呦，真是看不出来你这么热爱学校？”
念暄轻轻地“哼”了一声。
“你怎么没在萧素家了？”
“他父母回来了。”
“他们把你轰了出来？”筱悠笑道。
念暄默了默，不置可否。半晌后，他忽然来了句：“你是真心喜欢我哥？”这些天，本来他就被那么多个莫名其妙的梦境弄得心情乱糟糟的，他再一想到筱悠喜欢念昀，心里就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筱悠完全没料到他会把那天校门口处发生的事情再次提起，听他这一问登时愣了愣，不知怎么回答。
念暄见她不作声，心中莫名地有点难受，便随意道：“我知道了。”
筱悠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他的“我知道了”究竟指他知道了什么，忽又听他问：“你明天要去咖啡屋打工吗？”
筱悠点了点头，“怎么了？你要去……”
念暄脸上浮起一个虚幻的笑，“欢迎吗？”
筱悠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念暄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暗下去了，但语气仍旧轻松明快，“你不欢迎也没用啊，我脸皮这么厚，照样去，你总不能把我轰出去是吧？”
筱悠仔细地望着他面上的神情，“是不能。”
念暄冁然一笑，“我走了。”
他轻擦她身侧的躁动的空气，走了，再没回头。
筱悠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夏怡发短信：好大的胆子啊，居然瞒了我那么多事，老实交代，你和萧素是怎么回事？
滴滴滴——
夏怡回复：没什么事啊！
筱悠回复：还要装！还敢装？
夏怡回复：他在那次篮球场旁我被篮球砸中后的第二天给我送了外伤膏。
筱悠回复：所以呢？所以说文艺点儿，你对他一见钟情，说直白点儿，你见到他就心跳加速，是不是？
夏怡回复：12:30了哎，我要去午睡了，筱悠，你也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筱悠看了就来气，将手机扔到床上，然后自己也跳上床去了，心想：夏怡，看下次遇见你时，我如何好好款待你，想到这，她的小嘴又微微上翘起来。
第二天，筱悠准时到米黑咖啡屋打工。
约莫两个小时过了，筱悠仍旧没有看见念暄，难免有些诧异：怎么回事？
她其实在问两个问题——念暄怎么还没来？为什么没看见念暄来，自己的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不会是被他虐习惯了，这会儿没他烦自己，不习惯了吧？筱悠暗忖自己没这么犯贱啊……
“筱悠，过来帮我一下！”另外一名服务员的叫唤打断了她的思绪。
“哦，好。”
筱悠出去倒了一趟垃圾，回来时，发现店门口站着一个身材修颀的人。他正用手指夹着一根中华烟悠闲地抽着。他抽烟的样子很有味道，姿势柔和。他微微阖着眼。很淡很薄的烟圈从他唇间吐出，飘过他的眉眼，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静柔。平缓如水的宁静下似乎又暗涌着微妙的情愫和湿漉漉的诱惑，像老电影中一帧不变的画面。
想起上次在他面前数落他弟弟的不是，筱悠正纠结要不要打声招呼，犹豫了半会儿，终是踯躅地说了声：“念学长？”
念昀闻声朝她转过头。一看见筱悠，念昀的心里就有数了。
昨天，念暄在回学校前，先回了一趟念家。
这次回家，念老爷恰巧不在，正合念暄的意。
他回家时，念昀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哥。”他很平淡地叫了一声，便朝念昀走过去。
念昀闻声看向他，“回来了？”
“哥，关于十年前的异元的抄袭剽窃案，你了解多少？”
念昀喝了口茶，一脸诧异地望着念暄，“怎么了？”
“告诉我。”平淡的语气中有几丝不容抗拒的肃然，令念昀微微震惊。
待念昀讲得差不多时，念暄冷不丁来了句：“哥，你有意中的女孩了吗？”
念昀差点被茶水呛住。
“上次校门口处遇见的女孩，如何？”
“你是说筱悠？”
念暄真没想到他哥哥居然会回他话，心中暗揣念昀多少是比较欣赏筱悠的，能入他哥眼的女孩老实说还真没几个。
“很不错。”
念暄在纠结如何开口，他哥已经微微觑起眼。狭长的丹凤眼直直望着念暄，这时，哪怕是念暄也会有些慌乱困窘。
念昀平静地说：“怎么了？”
念暄此时已经理好思绪了，“哥，这种事情在我们家客厅可不好详谈，我们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明天在文汇路上新开的那家米黑咖啡屋内畅所欲言，如何？”
念昀深深地望了念暄一眼。仅此一瞥，念暄就有一种被人搜肠刮肚般的感觉。他飞快地跑到门边，离开前还不忘撂下一句：“哥，我回学校了，明天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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