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峭与运劫
黑沙，散发着熏人恶臭的黑沙，覆盖在屠清与屠莺的体表。
屠清知道埋骨山吞没了自己，他闭着眼睛，感受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双手却紧搂着屠莺渐渐冰冷的尸体。
“死了，就这样死了！”
屠清心中闪过无数不甘，最终定格在一张粉嫩可爱的小脸上。
他的女儿，屠华。
他活了两世，只这一世真正做了一回男人，没想到结局竟如此悲惨。
一想起屠华将走上他与屠莺的路子，一股深深的责任便压着他的心脏，他不能给女儿美好的未来，他枉为人父。
可是他也只是一个凡人，他能有什么法子。
“莺儿，我无能，照顾不了咱们的女儿，恐怕我要食言了。”
屠清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四周一片黑暗，黑沙就像蠕动的血肉，刮着他的皮肤，却给他一种温热滑腻的触觉。
他心中有些奇怪。
四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屠清的意志有些昏聩。
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双手无力地垂下，屠莺从他的怀中落下。
“不…”屠清猛然清醒了过来，双手向下探去，想要去抓扯屠莺，可是入手的却是滑腻绵软的物体。
他无法黑暗视物，却也能看到手中物体散发着一种红色的荧光，就像果冻一样。
一种腥香味传入他的耳鼻喉中，代表这红色的果冻其实是一种血肉。
他突然想起了“山帩”传说。
四修罗山引力巨大，可远隔十里之外将生灵的血肉吸食一空，便有源师推算出四修罗山是一种远古山帩，可吞食万物和天地之精，自我修行。
这埋骨山是西修罗山的支脉，引力没有那么巨大，但定也可以吞食生灵血肉。
“这么说，这埋骨山是个不动的活物，所以它的里面不是黑沙，而是散发荧光的血肉。”
提起血肉，屠清反倒不害怕了，腹部咕咕一响，突然发觉那缕腥香味诱人无比。
他已经多日未进食了。
“反正也是死，做个饱死鬼总比饿死鬼要强。”
此念一起，屠清便什么也不顾了，张口便向那散发荧光的果冻状血肉咬去。
入口极为松软，的确与前世的果冻很像，只是味道有些偏咸。
吞入腹中，腹中便饱胀了几份，脑子里昏聩的感觉也减轻了不少，一股气流从他的七窍中流出，竟给他一种吸足氧气的感觉。
“不错，真好吃。”
屠清越吃越有味道，嘴巴便停不下来了。
他宁愿活活胀死，也不愿饿着被活活憋死。
当他的肚皮被完全撑圆了之后，他立感不妙起来。
他的肚皮里响起了闷雷，一股股燥热的气流从他的七窍中喷出，张口便能吐火。
火焰将那些喷出的气流映照的非常清晰，形如彩虹一样，具有九条轮环，一圈一圈的并行排列。
屠清见过族中的霸徒使过，只是没有这么凝实。
“霸气，这是霸气！”
没错，这就是霸气。
霸川大陆的修炼之基就是霸气，传说是天地之精虹化后与造化之源交融产生的气流，具有轮环，而且颜色各异，最弱为一轮，最强为九轮。
霸气存在于天地间和万物中，只有少部分是人体修炼出来的。
“我的一品霸种被封，怎么可能修炼出九轮霸气，不，这不是我修炼出来的。”屠清并非蠢人，前后一想，便明白了。
这些霸气定然是消化的血肉产生的。
但这些霸气狂躁无比，并不受他控制，而且想要破体而出。
屠清的不妙预感正是来源于这些霸气。
他滚圆的肚皮已经撑到了极处，随时都会爆裂。
而他周围的血肉却发出了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奸笑声，仿佛奸计得逞。
轰然之间，他醒悟了。
死人踏上埋骨山，会被吞没，直至被山帩完全消化；活人踏上埋骨山，会被吞没，要么被活活憋死，最终被山帩完全消化，要么吃了山帩血肉，最终依然是被膨胀的霸气炸成肉糜。
无论如何，这就是一条十死无生的死路。
他不免苦笑一声，不过他并不后悔，至少做成了饱死鬼。
但又有些可惜，屠莺从他的怀中不知道跌落到了哪里，埋骨山的下面似乎无边无际，他一直在向下落，还未到尽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皮肤爆裂，出现蛛网般的裂纹，丝丝霸气从裂纹中向外溢出，嗡嗡的气流声，就像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
而他肚中的血肉仍然在消化，产生的霸气源源不断。
相信，当皮肤上的裂纹释放霸气的速度跟不上消化血肉产生的霸气速度，他的死期就会将至。
屠清在无聊地等着这一刻。
思绪却从来没有这么清晰，霸气虽不受他控制，但对他血肉的改造也是明显的。
他感觉到痛，被烈火灼烧般疼痛。
他需要冰凉的东西来缓解这股疼痛，摸遍全身也只找到了一块黑色石头，拾尸人送给他的往生石，此时正散发微微冰凉的凉意。
他将它捏在手心里，却发觉全身最痛的地方是他的嘴巴，霸气从口中喷出，化为火焰。
没有任何犹豫，他将石头丢到了口中，闭口将它含着。
凉意带来了冰爽，仿佛在烈阳下含着一根冰棍，彻骨之寒可以从嘴巴传遍全身，他嘘了一口凉气。
却愕然地发现口中的往生石消失了。
不，确切地说，往生石从他的喉部滑入腹中。
也不知道现在滑到了哪里。
一瞬间，万千怨念涌入他的脑子里，都是一些无辜死亡之人的记忆，记忆的最终都有一个拾尸人。
这些记忆阴森冷冽，那霸气与之相比完全是海边的小风。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冰封住，身体的烈纹不再渗漏霸气，就连体内的闷雷声也轻微了少许。
“啊，冷，好冷！”
霸气给他带来的只是肉体的灼烧之痛，往生石渗漏的死者记忆带来的却是灵魂的冰封之寒。
火与冰的煎熬，让他差点崩溃。
不过相比前者，他还是觉得冰封之寒更为恐怖，那些死者的记忆犹如实质的刀锋，无情地切割着他本就悲惨的灵魂。
如梦魇一样，就算他闭上眼睛也忘记不了。
这些死者的气运都被往生石无情地剥夺了下来，以致他们无法轮回投胎，怨气化为冲天的运劫隐藏于往生石的中心，与那无边的气运相互抗衡，勉强维持了往生石的平静。
现在，送他往生石的拾尸人已经转运得势，往生石里的万千死者气运被抽干一空，运劫没有气运的抗衡，开始爆发。
而持有人将是第一个遭难之人。
毫无疑问，屠清中招了。
屠清不怕死，也不怕永坠轮回，怕的是入不了轮回。
他瞳孔暴睁，想要将往生石呕出来，可它好像长在了他的身体里一样。
“霸气，霸气，如果我的身体被霸气撑爆，往生石释放的运劫便奈何不了我。”
屠清张口开始吞食血肉，毫无顾忌地吞食，一点也不惧血肉释放的霸气，只是为求一死。
可任凭他吞食了整整一天，血肉释放的霸气好像被往生石吸收了一样，收效甚微，仅仅只是缓解了一下他的冰封之寒。
“有用便行！”
屠清顾不得其他了，只是不停地吃，好像他生来的使命就是吃一样，而他的肚子好像是无底洞。
其实不然。
他知道肚子里的血肉早已消化成了九轮霸气，不过大半却奇怪地消失了，定然与那往生石脱不了干系。
继续吃吧。
屠清不信了，自己吃空埋骨山还奈何不了这往生石。
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外面爆发了一个惊天秘闻，人们每日每夜都能听到埋骨山的痛哭声，山体开始慢慢消瘦，仿佛被挖空了一般。
罗杀镇的几族合力请来镇上唯一的源师，源师的回答是：埋骨山的山帩大劫将至。
这话说的模糊无比，但人类总会向坏的方面去想，久而久之，人们传言埋骨山闹鬼了，要爆炸了，要塌陷了，周围的人开始搬离。
终于有一天，天穹降下一道百米粗的天雷，直贯埋骨山，埋骨山才停止了痛哭，山体焦黑，燃烧青烟。
罗杀镇的几族又请来镇上唯一的源师，源师回答：山帩渡劫成功，很快便会从埋骨山破出。
此话一毕，骇惨了整个罗杀镇，人人自危。
再也不敢去关注埋骨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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