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中毒三刻

　　王老爷子以保护的名义吩他儿子带上王三儿守在房间外。祠堂里剩下几间空房间，正好用来关押岑孔夫妇。

　　房间许久不住人，尘埃漂浮在空气里。暖阳透过雕花木窗，在地上投射出四方形的木窗影子。

　　双手遭到反绑，岑孔动弹不得，蜷缩在角落里。阳光停止在他脚下，他一张脸隐藏在暗处。

　　岑溪居高临下打量。岑孔的面部轮廓不同于她爹的刚毅，带着柔和。年轻时，他凭着一张稍显女气的脸，娶到庞夫人。

　　多年过去，他面庞苍老，两腮凹进去，给人刻薄尖刻的感觉，似乎极不容易相处。他面上呈现青白，嘴皮子哆嗦，两手紧紧抓住衣襟。

　　岑孔终于不耐烦岑溪探究的视线，生气道：“你看什么？我是你的长辈。”

　　岑溪走到他右边，岑孔眼睛也转到右边，他不耐烦踢着脚，色厉内荏道：“你到底看什么呢？”

　　岑溪别过脑袋，望着窗棱。她语气听来为什么人可怜，她道：“我爹真傻。他居然没看清身边一心要他命的豺狼。”

　　岑孔眼皮子垂下，他两脚规矩并起来。过了一会，他似乎想起什么，神情焦躁。他骂道：“岑辉就是个伪君子。他面上大度，处处容忍我，因为他担心我会说出他的秘密。”

　　岑溪敏锐觉得岑孔嘴里的秘密和丁琛有关，而他的秘密正是丁琛憎恨她爹的原因。她道：“您愿意说就说，不想就守着秘密去地府找我爹、张秀才和刘氏讨论去，想必他们很想念你。”

　　岑孔身子也抖起来，刘氏是他永远不能遗忘的恐惧。这个女人的尸体就在外面。

　　他说话大声起来，态度凶狠，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岑溪，他的侄女儿，而是一个令他恐惧的东西。他道：“你好端端提起张秀才和刘氏做什么，我不怕他们。”

　　岑溪嘴角微扬，岑孔口是心非，不怕，为什么开始挪动身体。鬼魂怕太阳，有阳光在，鬼魂不会显形。

　　岑孔喘口气，他艰难翻个身，头正好暴露在有阳光的地方。他如同搁浅的鱼入水后，呼吸顺畅许多。

　　他面上浮现阴狠表情，道：“刘氏那臭娘们，是她自己有事没事撩我，我一时心软，不忍心她夜晚孤枕难眠，勉强答应她。日日被翻红浪，隔壁野庙里还能闻到她的气味呢！”

　　野庙里多是野物栖息，这二人还真会挑选地方。岑溪心底感慨。

　　岑溪故意提醒道：“她死了，就死在您跟前。午夜梦回，她不会放过您的，还有张秀才和我爹。您梦到过他们吗？”

　　岑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声，嘲讽岑溪的套话手段稚嫩。他仰着脸，阳光暖融融的，他的脸庞看上去和善很多。他道：“张秀才和我何干，就因为我请他喝了回酒。有人亲眼看到我下毒吗？没有吧，我记得丁琛好像亲自去厨房取过酒。至于你爹，生前便是个懦弱的，死后也学不会害人。我不知道爹看上他哪一点，非要把里正的位置交给他。”

　　他轻蔑的神情真真让岑溪恼火，她哼一声，肃然道：“叔叔，举头三尺有神明，没准我爹就聚在您身边，等着您死，你们一起去阎王爷前打官司。”

　　岑孔眯眼，他笑出声。他道，你逃避话题，是因为不相信还是害怕知道真相。你费心维护的丁琛其实是个匹恶狼，他盗取张秀才的文章为己用，又担心张秀才知晓，便先下了手。

　　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丁琛害死了张秀才灭口。岑溪面上装出悲痛的样子，她质疑道：“下毒？他买了什么□□，竟然能逃过仵作的检查。”

　　岑孔私下问过丁琛□□的来源，丁琛推说是自己看了书上药方胡乱配的。那□□药效惊人，丁琛怕是说谎不想叫他知道。

　　岑孔道：“你要问他去，或许是他娘留下的吧！”

　　“他娘，我婆婆吗？”岑溪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丁琛的娘亲很早就死了。

　　岑孔咧嘴笑了，他像个无赖一样，道：“我不会再说任何事，你走吧！”

　　出去后，岑溪去见王老爷子。王老爷子坐在院子里，捧着碗药发呆。

　　“你来了，问出什么了吗？”王老爷子精神有些不济，说话声透出一丝孱弱。

　　岑溪摇头，岑孔狡猾，没有人证物证，他在公堂上随时能翻供。即使抓住刘氏的死亡，最多判个徒刑。

　　岑溪道：“您知道丁琛娘亲的坟墓在哪里吗？丁琛一直没带我去拜祭她，趁现在有时间，我打算带上鱼宝去祭奠她。”

　　“丁琛他娘，哦，丁林氏。”王老爷子想了一会，指指西面，“就在坟堆那里，她得了瘟疫，尸体不能入土，直接放火烧了。”

　　“那丁琛他爹，我公公呢？”丁琛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他的爹娘，岑溪从来不敢去问。

　　“他呀，丁魁，他也得瘟疫死了。”王老爷子喝了口药后道。

　　难道岑孔所说的秘密便是丁琛爹娘的死亡吗？可能丁琛爹娘并未患上瘟疫。

　　王老爷子磨不住岑溪的哀求，便讲起了当年的事。那年今上三十岁，刚刚登上皇位不久，是平丰两年的事。

　　平丰两年，太承动荡。乌池府发生洪灾，青阳府发生瘟疫，到处是死人。岑辉成为里正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防止瘟疫扩散，救治患了瘟疫的病人。

　　丁魁夫妇是从外面逃进村里，身边还带了个三岁的孩子。从此，他们一家就在大柳村住下。可是，那年，丁魁得了瘟疫，林氏关上大门躲避，害怕丁魁被人抬走。

　　抬走意味或许就天人永隔，这么残酷，不如叫丁魁死在家里。林氏的作法却害死了丁魁，还害得自己也染上了瘟疫。

　　岑辉强行撞开丁家的门，带走丁魁尸体，抬走还剩一口气的林氏。第二天，林氏死亡。夫妻俩的尸体被一同烧掉。瘟疫过后，岑辉收养了丁琛。

　　岑溪带着满腹疑问回到白家。她禁不住开口询问关大夫人，是否知道有这么一种□□。这药无色无味，进入人身体，一时半刻不会发作。但是过了一会，□□发作，疼得人死去活来，人死后也不会留下中毒的痕迹。

　　关大夫人道：“宅院里面虽然常有争斗，用的药物却是常见的，药堂里面就能买到。”

　　岑溪注意到李爷沉思的表情，便道：“李爷有什么话尽管说。”

　　李爷用推测的语气道：“你形容的药物很像是宫里用的“三刻。”这药只有在服下后的三刻开始出现症状，疼上三刻后，人便去见了阎王。不过，民间找不到这药，而且也配不出这药。”

　　“宫里吗？”岑溪曲指敲着桌子，一时半会，她想不出一个好的答案。

　　关大夫人忧愁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陈大人，如果再不去，等他离开的那天，便是我们的死期。关正不会放过所有人。”

　　村口有衙役守卫，但跳墙出去，外面是一条十分湍急的河流，水性不好的人，一定会被水流冲走。

　　二人不由把希望寄托在李爷身上。李爷道：“过几天就是军神庙庙会，我有个同伴已到了青阳府，过会，我就要走了。”

　　竟是一语成谶，岑溪懊恼捂住嘴。

　　谁也没有去指责李爷的不近人情。毕竟李爷一旦露面，会牵扯出更多的事情。

　　“谁是岑溪？”白当家从外面领回一个人。那人进门就嚷嚷找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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