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试探

　　黎心黛不干了，叉腰站到前面来（反正沈连璧在她后面，凤鸣无缺不能把她怎么样），“哎，你太卑鄙了吧，就为了把他引出来，差点真的把我撕了？”一边说一边挤眼色，提醒凤鸣无缺：她可是他的暂时盟友，怎么能这么被利用了。

　　凤鸣无缺并不理睬她，兀自越过黎心黛对后面的沈连璧说，“你若真的这么在意她，不妨和我公开比试追求她—不过，你追到她又如何，还不是会变身恶魔杀了她。想不到，当年的西域巫术果真如此厉害。所以，你空有一身好功夫又如何，有心仪的女人在眼前又如何--”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

　　“你永远无法控制自己，也无法堂堂正正地活着！”

　　十三杀怒吼一声，挥着菜刀就要冲上去，被沈连璧一把拦住了，“别激动。”他说，自己的脸色早已惨白一片。

　　凤鸣无缺却在黎心黛跳着脚的咒骂中，哈哈笑着扬长而去，还留下断断续续的嘲笑，

　　“昔日沈家堡的少堡主，清誉一身，居然成了西域邪术的傀儡。果然是见不得人的鬼怪……”

　　这场闹剧打击得大家都心灰意冷。黎心黛无论怎么骂，都看得到，沈连璧被凤鸣无缺嘲弄得简直无地自容。她看了又气愤又心疼。

　　只是一回到客栈大堂里，她突然停止了连番的咒骂，没头没脑地提议，“咱们吃点夜宵吧。”

　　十三杀去厨房做了，她也想转移沈连璧的注意力，以免他过于沮丧。十三杀的厨艺的确很好，手脚麻利，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就端上来几碗面和清炒的蔬菜，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黎心黛的胃口一直都很好，无论是被人追杀，被怪脸吓怕，还是被沈连璧像野兽似的挠伤，只要她一恢复神智，她的胃口总是提出第一个需求。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少女，转眼又是个狼吞虎咽的吃货。

　　她这副难看的吃相分散了沈连璧的注意力。他皱了皱眉头，问，“你是因为被凤鸣无缺吓着了，还是一直这么能吃？”

　　“嗯，这个嘛。两者兼而有之吧。”黎心黛含糊不清地回答。

　　沈连璧叹气，独自喃喃地计算着什么。黎心黛听到断续几句“五斗十石”的。

　　“你算什么？”黎心黛问。

　　“算算鬼城还能支撑多少时日，余粮会被你吃光。”他回答。

　　黎心黛顿时柳眉横竖，用筷子头狠狠地敲击了他的手，“算什么算啊，就吃了你几碗饭？堂堂的沈家堡曾经养过多少只会耍嘴皮子的江湖骗子啊，还在乎我这几顿饭。切！”

　　“问题是你一顿能吃掉两个男人的饭啊；再说了，你也看到了，不管我们沈家堡曾经有多风光，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了，你这么能吃，我真得考虑考虑还能收留你几日。”

　　“去你的。我自从来了后，一直开客栈呢；还去南边那块菜地种菜；另外，我还有私房钱带来的，大不了都补贴到生活费里。”她嘟囔着，“再不济，把我带来的珍珠凤冠卖了。”

　　“你的客栈没赚过钱；菜地都荒芜了；至于私房钱，连同珍珠凤冠都是从凤鸣无缺那里偷来的吧。”沈连璧说。

　　“钱是偷的；可是凤冠不能算偷——”黎心黛说，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果然沈连璧问了，“那凤冠有什么问题？你只是为了钱才带来的，还是有别的原因？”

　　“这……”黎心黛不知道该怎么说。事到如今，一切都超出了预期，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咳！”她长长地叹了一声，端起菜碟和自己的筷子，把剩下的菜都拨拉到了自己饭碗里，“还是有一顿就吃一顿吧。”

　　她抬头望望呆住了的沈连璧，问，“你不吃了？”

　　沈连璧指指她饭碗里的菜，“你难道不该在拨完菜之前问我吗？”

　　快凌晨的时候，黎心黛吃饱喝足，终于安心地睡了。

　　而十三杀陪着沈连璧坐在灯火通明的大堂里，守候着。

　　二人默默无语了好一会儿，十三杀忽然轻轻地问，“他来了？”

　　沈连璧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确定。”

　　“可是那笛音有古怪？”十三杀问。

　　沈连璧点点头，“我有点控制不住。幸好不算很厉害，否则小黛的凳子无论如何都砸不醒我的。”

　　十三杀又沉思了片刻，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管她叫‘小黛’了？”

　　沈连璧有点脸红了。

　　清晨的天空有些阴沉。沈连璧估计这会儿凤鸣无缺应该不会来了，就留十三杀一个人守着，自己去南门外，到相熟的农户家买些新的锤子和铲子，打算找人修复被凤鸣无缺打坏的家私。忽然感觉有人靠近，敏捷地跳转过身。

　　凤鸣无缺！

　　他居然还没走。

　　还是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色丝袍，凤鸣无缺悠然踱步过来，修剪整洁的手上不紧不慢地玩着乌骨木绸扇，神采奕奕，俊秀潇洒。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前夜偷袭失败的影响。

　　“怎么，她打算在这里定居下去了？沈少堡主收多少房租？”凤鸣无缺望着他买的东西，啧啧赞叹，“你若是果真对她用情了，要成亲了，好歹通报我凤鸣山庄一声，多少最新款式的家具，我随便给你运十车八车来嘛，何必花钱买这种粗俗的东西。”

　　“你到底还想干什么？”沈连璧打断凤鸣无缺阴阳怪气的评论。

　　穆无缺一收乌骨扇，正色道，“我凤鸣无缺的未婚妻跟着另外一个男人跑了，这么不三不四的，不光我凤鸣山庄会被天下人嗤笑，你这辈子恐怕也罪上加罪了。”

　　沈连璧面无表情，“我的事，和她无关；她的事，和你无关。”“哼，沈连璧。前一次我已经忍了，不过这里已经不是你沈家堡的地界了。我倒奇怪了，你凭什么三番四次管这死丫头的闲事？”凤鸣无缺质问。

　　“很简单。她若不是你凤鸣无缺的夫人，她就有资格和别的男人相处。”沈连璧说。

　　“和别的男人相处。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不错。我也可能娶她做夫人。”沈连璧平静地说，“既然你说她跟着我不三不四的，是嫁不出去的女子了。那么我不如给她个名分，也好堵了天下人的嘴。”

　　“你敢！”凤鸣无缺终于按捺不住了。

　　“我为什么不敢？”沈连璧平静地说，“凤鸣无缺，你也是堂堂的武林盟主之子，为何要这么为难一个女子。她既然不喜欢你，你为何不放了她。反而逼得她无路可走，只能在鬼城栖身，你作为一个男人，不觉得过于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了吗？”

　　“我心胸狭隘，我睚眦必报？”凤鸣无缺气得冷笑，又妒又恨，“那么你杀害了自己全家人，又算什么东西？”

　　这句话像锋利的匕首，狠狠扎在沈连璧心上。

　　“是，我是个禽兽。”沈连璧居然回应了，“我早就知道了。可是你在知道我是个禽兽的前提下，还把一个弱女子逼到了我的狼窝里。你是不是比我更歹毒呢？”

　　说完，他转身就往回走。

　　凤鸣无缺已经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了，哪里肯让他走。大喝一声，“且慢，今日只有你我二人，不如分个胜负，来个交代！”他突然出招，那把乌骨木绸扇带着一股劲风直扑沈连璧的面门。

　　沈连璧举起手里的锤子铲子就去抵挡。铁打的工具居然打不破一把绸扇，握扇的人用无比强劲的内力和他对抗。

　　绸扇也不是真正的武器。正当沈连璧的注意力被绸扇吸引过去时，绸扇下忽然冒出来一双手，意欲击中沈连璧略有些空缺的胸口。

　　锤子铲子扇子都被二人的内力绷了开去，砸中了附近的民居，门窗都稀里哗啦碎了一地。而沈连璧和凤鸣无缺的双掌已然严丝密缝地合上了。

　　周围惊叫的农夫只看到二人静静合掌对峙着，却不知道四只贴在一起的手中，相互的内力正绵绵不绝地抵抗着。暗流汹涌，犹如水火交融，不断地抵消和催生，难分高下。

　　凤鸣无缺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他强作镇定地凝视着沈连璧，心中却暗暗吃惊。

　　他在山庄时深得各路武林高手的指点，自认也习得了绝世武艺。而沈连璧比他大不过两三岁，又在十年前被传疯魔了，之后一蹶不振到今日。可一旦过招，却发现沈连璧的内功深厚无比，若是再这么耗下去，恐怕他会很吃力。

　　更奇怪的是，凤鸣无缺发现沈连璧的内力中渗透着一种邪恶的力量，逐渐传递到他这里，他吃不消了。

　　凤鸣无缺用力一拼，才和沈连璧分开了合力的双掌。后退了几大步，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他捏紧双拳，不让沈连璧发现，只勉强说了一句，“好功夫。”之后转身疾步离开。

　　沈连璧静静地望着他离开，调息了一会儿，之后拿起买的修补工具，默默往回走。看到旁边的民居都被他们砸坏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元宝，丢给他们作为补偿。

　　刚走进西南小门，他胸口突然一股热流，涌上来一口鲜血。他擦了擦嘴角，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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