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盟友
入夜，三个人各占一角。
黎心黛躺在自己的小隔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大堂里沈连璧像一尊门神，端坐在桌边，虎视眈眈；
只有楼上天字一号房里的凤鸣无缺，居然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沈连璧在这里，他能干嘛，睡觉吧。
熬到半夜，黎心黛也困了，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迷迷糊糊地也睡着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听到了一点轻微的动静。黎心黛睁开了眼睛，看到沈连璧竟然站在她床前。
“你干嘛？”黎心黛一声惊叫，却被沈连璧捂住了嘴。他示意她不要吱声，看窗外。
黎心黛扭头朝窗外看，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飘过，扭曲得像一团烟雾，根本不像个人。
鬼吗？黎心黛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
不等她探究明白，沈连璧居然丢下了她，一跃而出，箭一般追随那团影子而去。
黎心黛都没来得及喊他，就看不到他了，只是隐约听到一声笛音。
她怔了半天：这说好的贴身保护呢？
诺言真是轻若鸿毛。
一想到凤鸣无缺还在客栈里，黎心黛的汗毛竖得更硬了，就差成箭猪了。
沈连璧莫名其妙地跑了，那她怎么办？凤鸣无缺会不会……
她一个激灵，翻身跳起，穿好衣服背好凤冠细软的包裹，蹑手蹑脚地抹黑出去，打算赶在凤鸣无缺对她下手之前，也悄悄儿离开。好歹找个隐蔽的角落先躲一躲再说。
一出隔间，她发现大堂里灯火辉煌，门洞大开，一个人都没有。黎心黛气得一叫，“这什么人啊，走时也不关门？”
一喊她就后悔了，唯恐惊动了凤鸣无缺，哧溜就闪身到了们后，抬头朝天字一号房张望。
没想到天字一号房居然也大开房门，只是不见凤鸣无缺。
怪了。
黎心黛忍不住走上楼去，四处寻找，果然没看到凤鸣无缺。这小子也不见了，怎么回事。
她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离开客栈，没一会儿，却看到凤鸣无缺慢悠悠地从门外走进来，坐到了大堂桌边，微蹙着眉，似乎在沉思什么。
黎心黛忍不住走下去，喝问，“哎，是不是你出门时不关门？”
“嘘！”凤鸣无缺做了个手势，让她别出声。
黎心黛这才看到他微侧着头，似乎在聆听什么。
“什么呀？”她追问。
凤鸣无缺竟然不理她，又聆听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她，“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黎心黛一脸茫然，“没什么呀？”
“那之前呢？”凤鸣无缺追问。
黎心黛绞尽脑汁想了想，“好像听到什么，但也好像没听到。”
凤鸣无缺一脸嫌弃，“身为捕头后人，居然连这点耳力都没有。”
黎心黛的小脸微微涨红，“我开客栈来着，要什么耳力—等下，你居然知道我，我爹？”
凤鸣无缺却一摇扇子，说，“烧水去，本公子渴了。”
黎心黛转身就乖乖去厨房，走了一半，拧身叉腰怒骂，“你不是说你来这里做店小二吗？怎么还劳动我给你烧水啊—要喝自己去！”
直到天明，沈连璧也没回来；而凤鸣无缺虽然在黎心黛的吆喝下，开始笨手笨脚地做杂活，但似乎也心不在焉，都没把黎心黛放在眼里。
这让黎心黛产生一个错觉：凤鸣无缺根本不在乎她。
那么他在乎什么？他来鬼城又是干什么？
难道，他也是为了沈连璧而来？
事情似乎变得更有趣了。
黎心黛一边干活一边想，她是为了追查老爹的下落，先去的凤鸣山庄，得知老爹最后去了鬼城，她将计就计来了这里；
而凤鸣无缺呢，他似乎为了捉拿她而来，可似乎对沈连璧更感兴趣一些。
她本该为了自保离开鬼城了，否者迟早会引起沈连璧怀疑；可是既然凤鸣无缺来了，也许，她就有更多的理由待下来了。她可以告诉沈连璧，如果她现在离开鬼城，凤鸣无缺一定会跟踪她；而普天之下，除了他沈连璧，无人可以保护她了。
想到这里，她豁然开朗。
她忽然放下手里的扫把，走到抹桌子的奋不顾命无缺跟前，问，“你想查沈连璧的什么秘密？”
凤鸣无缺被她冷不丁一问，脸上闪过一丝警惕，他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但他思索片刻，俊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看来，她什么都不知道。
一撇嘴，他轻飘飘地回答，“娘子，我不是来找你回家的吗？”
还玩心眼。
黎心黛冷笑一声，伸手扯住了凤鸣无缺的衣袖，说，“那么相公，我们一起把家还，如何？”
凤鸣无缺一愣，坐着没动。这让黎心黛更确定：凤鸣无缺根本不是为她而来。
但就这片刻工夫，凤鸣无缺也醒悟过来：黎心黛怀疑他，故意将他的军。
事到如今，他也会意地笑了。
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凤鸣无缺放低声说，“既然你想留在这里，我也想留在这里，不如我们一起留在这里好不好，娘子？”
黎心黛也放低声音，“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留在这里？”
“这和你无关。”凤鸣无缺说。
“可你需要利用我。”黎心黛毫不示弱。
显然，他做店小二的目的已经被怀疑了。凤鸣无缺沉吟片刻，说，“好，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但如果你想知道原因，你就得帮我。”
黎心黛撒开了手，“凭什么？我让你在这里打杂就已经够意思了。”
“那我告诉你，你来这里的目的，其实和我的目的是有关联的。”凤鸣无缺亮底了。
黎心黛的眼睛一亮，“你知道我爹—你知道什么？”
凤鸣无缺摇起了扇子，揶揄地笑了，“娘子的爹，也就是我老丈人，我当然会关心了。虽然目前我不知道他的下落，但我能保证，他的下落一定和我的目的有关。”
二人心领神会地握了握手。成交，暂时结盟。
秘密的关键都在沈连璧。可他昨晚出去后，一整天了都不见人。
黎心黛和凤鸣无缺又私下聊了聊，不知不觉天黑了。二人随便吃了点黎心黛做的夹生饭。凤鸣无缺回房间看他自己带来的书了。黎心黛也早早关了店门，洗漱后拥着被子发呆。
烛光明明灭灭，也不记得半梦半醒了多久，她突然被一阵惨呼惊醒。
黎心黛翻身跳起，
摸索着蜡烛和火折子，听到声声惨叫似乎就在身边，她拔腿就朝门外跑。
门一打开，她失声惊叫起来：沈连璧居然就站在门外。
“你回来了？”黎心黛又惊又喜，正要说不知道谁在惨叫，沈连璧突然伸出一双铁箍似的手，死死地掐住了她脖子。
“你，为什么？救命……”黎心黛翻着白眼，跌倒在地，把沈连璧也拖倒。沈连璧的手略微一松，翻滚在地，抱着自己戴着面具的脑袋，剧烈痉挛起来。
黎心黛连滚带爬地朝楼上跑，一边大叫，“凤鸣无缺！”
然而该死的凤鸣无缺居然没有出现。
黎心黛跑进收拾好的一间房间，正要关门，沈连璧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像一头饿虎飞扑过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追上了她，卡住了房门，不让她关上，一双痉挛得青筋暴突的手就像兽爪猛抓过来。
黎心黛尖叫连连，返身又跑到走廊上，一边跑一边喊，“你干嘛？你为什么要杀我……”
“救，救，我？”沈连璧一边□□，一边怪笑，“我说过，我会撕碎了你。”
“救命啊！”黎心黛无力地呼救，没命地逃，却只能在楼上转来转去，找不到出口。跑到了二楼走廊的尽头，再也无路可走。
回过身来，她惊恐地望着已经追到跟前的沈连璧，“你要干嘛，你到底要干嘛，你明明救过我，你为什么又要杀我？为什么？”
沈连璧却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了，他的身体扭曲和抽搐得更厉害，他的神智更加癫狂。无视黎心黛的求饶哀哭，他扑过来，一双手用力掐住了她的肩膀，再一用劲，把她肩头的衣衫撕扯下来，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三四条深深的血痕。
“你这怪物！”黎心黛吃痛，什么都顾不得，手摸到一旁有个凳子，举起来就狠狠砸下去。
沈连璧摇晃了一下，噗通瘫倒在地。
黎心黛软软地靠着窗台滑坐了下来，喘息着。
歇了好一会儿，她担心沈连璧被她砸死。慢慢爬过去，看到他的黄金面具又被砸落了。只是这一次，她却不再害怕看到恶鬼一样的脸。一半是清晰分明的五官，鼻梁笔挺，眉眼明秀；还有一半是一团令人作呕的紫黑。
她捡起面具，给他戴上了。
就这会儿功夫，沈连璧发出了微弱而断续的□□，他似乎苏醒了。
黎心黛一手举着凳子，退到一边，等待着他的苏醒，看看这回他是清醒还是癫狂。
沈连璧□□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坐起来，望着眼前的黎心黛一副要打架的姿态，他低沉地问，“我是不是，又发狂了？”
黎心黛点点头。
“伤到你了吗？”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伸到一半又停在半空中，他的眼神很痛苦，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安抚她。
黎心黛慢慢地放下了凳子，爬到他身边，轻轻地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沈连璧忽然揽过她，把她紧紧地抱住了。
然后，呜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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