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挑灯夜话
向阳笑了笑：“不，我刚从家里出来！”
“刚从家里出来？”中年汉子的语气有点转冷：“也就是说，你今年不准备在家里跟家人一起过年了？”
向阳点了点头。
“和家里闹矛盾了？”中年汉子心中升起一丝希冀。
“不是，我跟家里人非常的和睦，这一次出来，也是征得家里人同意的！”向阳这话九成真一成假。
“你今年多大了？我看，也不过十七八岁吧？”中年汉子看到向阳的老成度，再次试探问道。
“满十五，吃十六的饭！”向阳老实答道。
中年汉子一听，沉默了，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中年汉子才又开口道：“那你这次出来，是走亲还是访友？”
“都不是！”
中年汉子眼里的狐疑向阳自然看得到，而他对自己的质疑对向阳的心智来说心思一转也能猜个七八分，但，一来，向阳的实际年龄小，不可表现得太睿智了，二来，也想印证一下自己的心智是不是真的向成熟靠拢！
“那你这次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哎～”向阳叹了一口气，缓缓陈述道：“我家里很穷，用吃了上顿没下顿虽有点过，但每为下月的生计发愁却是事实！做为家中的长子，我这次出来，一是想增加一些社会历练，二也是想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门路，贴补一些家用，减轻家里的一些负担！”
向阳的脸上也是浓浓的萧索：“准备过年了，谁不想好好地在家里与家人团圆？谁不想快快乐乐地过个年？”
“出来找钱？找草药卖？”中年汉子看了看向阳放在地上的草药袋子一眼：“从你黄原省跑到我们湖南来？你黄原省没草药找么？”
向阳汗了一下，果然又提到草药了。
“说实话，我对草药还真的不熟，只是在我那赶圩的时候，看到有乡亲卖这草药，在山中我见了，也顺便采了！为了节约车费……”向阳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也是为了增加一些阅历，我是一路走到这来的……，这草药，在这，我还不知道去哪卖呢！”
中年汉子很是有味地看了看向阳，最后叹了一口气：“小伙子，也难为你了，但你不知道，讨生活不是那么容易的！这草药，我帮你到我们这的游山镇去卖了，然后你就回家吧！好好地在家陪陪你的家人，能在父母身边，比什么都好！”
中年汉子一脸的萧索。
“好了，我们去弄晚饭吃吧！天都已经黑了！”中年汉子说着起身，自顾自地向灶房走去。
向阳看了看依然静静地躺在躺椅上的老婆婆一眼，脑子里略略思索了什么，便也起步跟上了中年汉子，走进了灶房。
不一会，非常简单的一桌家常便菜便摆上了桌。
一盘腊肉，一盘干笋，还有一盘白菜以及白菜汤。
“小伙子，喝点酒不？”中年汉子向向阳示了示意。
向阳摆了摆手，表示不会。于是，中年汉子便从身后的酒坛里自斟了一大半海碗的家酿米酒，自饮了起来。
湘黔垬川，是中国最能吃辣椒的四个省，在炒菜的时候，中年汉子也没有征求向阳的口味，连白菜汤里都放得有辣椒，但向阳也只是看着，并没有阻止，虽然向阳也不是太能吃辣椒的人，但这个辣味，还在向阳的承受范围之内，如果还辣一点，向阳可能就吃不下了！
而向阳看了看中年汉子身后的酒坛，还真的有点被吓着了，那是比较普通的土坛，敞口的，一坛能装五十斤米酒的坛子，却顺着墙根一溜摆了四个！
“那坛里全都是米酒？”向阳用手指点了点四个坛子。
“是！”中年汉子斜瞟了四个坛子一眼：“一坛是头烤，两坛中烤，最后一坛是尾烤！”
向阳不知道什么是头、中、尾烤，但听了出来：四坛都是酒！
“你家烤酒卖？”
“不！我自己吃！”顿了顿：“如果乡邻有客来，我也会匀一点酒给乡邻招待客人！但却不会拿到集市去卖！”
……
向阳并不是一个会找话题聊的人，只是简单的一些话题后，场上便冷了下来！
等吃完了饭，收拾好桌子后，两大半碗酒下肚的中年汉子，已经有了一点点的醉意，但也看得出来，他的意识还是很清醒的！
“小伙子，你能来到这里，也算我俩有缘！”中年汉子的脸色比较慎重：“既然来到了这里，如果你就此回去，也达不到你出来的初衷，我想你也不会甘心！这样吧，我对草药还是多少认得一二，你就跟我一起在这进山采草药，你能采多少，全算你的，你在我家的伙食，也算我免费供应，……，嗯，你现在还是学生吧？等过了这个年，你便回家，好好地完成你的学业，以后找个好工作，多陪陪家人……”
“你先不要忙着拒绝！”中年汉子摆手打断准备插话的向阳：“你先听听我给你说的故事，相信，你就会认同我的说法了！”
“你是不是觉得，来到我家那么久，感觉我家太冷清了点？”
向阳点了点头，一进屋，向阳便问了婶婶怎不在家？当时中年汉子不回答，向阳也就把这个疑问放在了心里。
“照理说，如果我是讨不了老婆的人，那还说的过去，你觉得我是讨不了老婆的人么？”
向阳摇了摇头！
“那我的老婆到哪里去了呢？家里有个那么病重的婆婆，她就忍心外出不归？如果她能忍心不归，我也会打断她的腿！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她在哪？！”
中年汉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既然我有老婆，那就会有儿子！老婆不在家，儿子难道也不归家？难道我的儿子的心就那么凉薄？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一定找得他老妈也认不得他！可是，他就是不归家，你知道这又是为什么？”
中年汉子的脸上现出了痛苦的神色。
向阳还是摇了摇头，并不插话，只是感觉，这中年汉子的家，一定有一把辛酸泪，只是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不过，向阳隐隐感觉，一定是他儿子出了什么事！
“我就一个儿子，他叫辛甘宝，想我辛树田，能有个儿子继承香火，此生也无憾了！所以，我对我的儿子非常的爱，他的愿望，只要我能满足的，我都尽量满足他！哎～，没想到，我对我的儿子那么好，可我的儿子却不知中了什么邪，一点也不听我的话……虽然还没算是坏透顶，可也伤透了我的心……”
“在我儿子十九岁那年，也就是1993年春，他跟着他的几个朋友一起出去打工……，去的也不远，也就是我们这的张家界市！开始的半年，他还跟他的朋友在一个厂里打工，只是从偶尔的电话中，时时听他抱怨活儿重，工钱少，还不能按时发放！”
“我和她母亲也是一阵心疼，都劝他回来！可是，他却说：回来干什么？不是种那几亩薄田，就是进山找一点山货，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我要在外面找钱，找大钱，然后让爹娘你两老都过上好日子！”
“没想到，儿子才出去半年，便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和他娘都是老怀宽慰，觉得儿子这一出去，还长大了，懂事了……”
“……，在八月初的时候，和我儿甘宝一起出去的朋友打电话来说，我儿甘宝跳厂了，说是找到了个更好的工作，活儿也轻松，工资也多，我也替他高兴！还真的是，不过短短的十天左右，我儿甘宝便打电话来，说他得到了第二个工作的第一笔工资：三百块钱……”
“三百块钱啊！我得卖多少山货，我得卖多少包谷！？……”
中年汉子辛树田沉浸在他的回忆里，既像是在对向阳述说，又像是长久以来心情的宣泄……
“可是……，可是我们并没有高兴多久！从十月份开始，我们便再也没有接到甘宝的电话。开始的时候，我和他娘、他奶奶也都认为，那工作那么高工资，到了下半年，肯定是接到了大订单，全厂都在忙，我儿肯定也是非常忙的，忙得没有时间给我们打电话，等忙过了这一段，他一定会打电话来给我们报喜的……”
“于是，我们就这么的期盼着，期盼着他忙过这一段时间，期盼着到年底，到了年底，他领着他的工资回家来跟我们过一个快乐的团圆年……”
“越到年底，我们的期盼也越重。直到大年三十了，还是没有看到甘宝的影子，我们三人都是望眼欲穿！难道，他那新厂生意那么好？过年也不放假？或是，厂里老板开出了两倍或是三倍的工资，留下员工赶货？毕竟，别的厂过年都是要放假的，可再怎么说，甘宝他也应该先给我们来个电话呀，这不是让我们在这干着急么？”
向阳听到这里，以自己的心智，也知道辛甘宝铁定是出事了，但到底出了什么事，却也还要听辛树田陈述才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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