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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舅舅


  向阳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这个泡饼给消灭了。空手进屋就空手进屋吧,反正舅舅也知道向阳家的情况,等二回发达了,再提大包小包的去看舅舅吧!

  向阳把水瓢还给了潘老头,再次表示了感谢!

  待休息了一下,向阳看了看表,一点二十三了,虽然感觉脚还是有点酸,但也必须上路了,再晚,今天可能就要黑在回家的路上了,因为向阳知道,回来的路上,他一定没有现在的脚程快了。

  十来分钟后,向阳站在凉亭里,看着山脚下小山谷尽头的小斜坡上的舅舅的家,心里终于看到了希望。

  宝木冲与大方村一组有点相仿,它属于花春村,但中间却是隔着一座山及近一华里的小山谷,现在向阳看到的宝木冲有着七八户人家,左边的居住地和右边冲边的小路组成了一个类似于斧头形状的地形,再左边,却有些类似悬崖的陡坡,虽然人家周围算不上很陡,但再想要建房,却是不可能的了。而在冲周围却是苍茫的大山,因为人口比较少的缘故,周围的山林保护得还比较好,山中还随地可见一抱多粗的向阳叫不出名的野生乔木,让向阳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美!

  可今天向阳却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他的心早就在思考着等一会见到舅舅怎么跟舅舅说现在家里的困窘了。在向阳的潜意识中,向人开口求讨总是一件让人非常难为情的事情,哪怕是向自己的亲舅舅求讨也是一样,但现在却是必须要去做,母亲她们还在等着他带吃的回家呢!想到这,向阳的心就不由生出一丝的慌乱。

  路并不长,一华里多的路在十分钟左右就被向阳走完了。

  当向阳走向大舅的房屋时,从大舅的屋边冲出了一大一小两条毛色灰白的狗,对着向阳龇牙咧嘴狂吠不止。看着两狗凶悍的眼神,听着一时狂吠一时低沉示威的狗音,向阳马上站住了,一动也不敢动,双腿轻微的弹动,脑子里有点空白。

  “大舅!大舅!”被狗拦路,向阳没法,只有大声的高叫。

  不一会儿,向阳听到了从舅舅家传来的脚步声,向阳看到大舅妈的身影出在了屋门口。

  “打狗,不要乱叫!是向阳啊,快到屋里来!”大舅妈一脸笑容的对着向阳招唤道。

  “舅妈!”趁着两狗折回大舅妈身边摇尾撒欢的时候,向阳快步向着大舅妈走去。向阳来到大舅妈面前,两狗一个箭步跨到了向阳身边,两只鼻子在向阳的裤脚上嗅来嗅去,向阳看到两狗的形态,身体又是不由的一颤。

  “别害怕,这狗不咬人,只是样子有点凶而已!”大舅妈看到向阳紧张的样子,连忙安慰道。

  不害怕才怪呢!看着两狗,特别是那大狗凶悍的样子,向阳总是担心那大狗会不会心血来潮,在向阳的身上留下它辉煌的战果!

  “进屋来坐吧!”

  向阳战战兢兢的跟在大舅妈的身后进了屋,心中怕狗的那份担心也放下了。

  “舅妈,大舅呢?”向阳下意识的问道。

  “你大舅上山看炭窑去了,你先在这坐着,我去叫他回来!”待向阳在客厅坐定之后,大舅妈对着向阳说道。

  看到向阳点头后,大舅妈从里屋拿来了苹果、香蕉、瓜子花生和桔子摆在了向阳面前的桌子上,便出去了。

  看到那两条跟着舅妈出去打了两三分钟转又回到客厅,趴在木地板上假寐的狗,向阳可不敢乱动。

  看了看时间,快两点钟了。如果顺利的话,向阳约在三点钟左右便可以开始回家了。因为今天走了不少的路,向阳的体力也有点不行了,回去肯定是走走停停,不时休息,十三四里路至少还要走两个多近三个钟头才能回到家,按这样算的话,向阳当可能在傍晚六点多回到家,现在是中秋,天在七点过点黑透,在天黑之前回到家应该是没问题的。

  “罗柄,你来了?”(罗是向阳家乡的对招呼比较亲近的平辈和下辈的人的语气助词,向阳六岁前的名字是向柄)在向阳沉思的时候,大舅那浑厚、中气十足的口音在客厅的门口响起。

  大舅的嗓音有点特别,别人说话让人的感觉声音是嘴巴发出的,而大舅的声音给向阳的感觉是在他的喉咙响起,浑厚的声音、一张健康的国字脸和那炯炯有神的眼神,大舅给向阳的感觉是自有一股不自觉散发出的威严!

  向阳抬眼一看,大舅谢敏昭和舅妈柳红花正踏进了客厅的门槛。向阳赶紧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大舅,舅妈好!”

  “坐,坐坐。”大舅招呼着向阳坐下:“今天你有空过来?”

  “今天是星期六。”向阳小心的答道。

  “在师范学习还行吧?”

  “我们报名了之后的一个星期,只是进行了军训,还没有正式上课。”

  “呵呵,你看你来得正巧,你三哥和幺哥到豪乡淘金去了,我也是回来给猪喂午食,你要晚来一脚,我也上菜地挖地去了。”舅妈也微笑是插言道:“你妈最近还好吧?她没有发病吧?”

  “没有,最近都没有发病,只是人有点神神叨叨的,在半夜不时的唱起歌来而已。”向阳说的还是他去上师范前的母亲的情况。

  “你母亲的那病,还真是拿她没办法。”大舅那浑厚的声音响起:“人就应该宽心点,我看她那病就是因为她想得太窄了,这也觉得人家欠她的,那也觉得人家对不起她,她的脑筋就进入了死胡同,想不通,才疯得起!”

  听着大舅的话,向阳没得什么话说,心里泛起一丝酸楚。

  “人来这凡间,哪有事事顺心?”大舅一脸严肃:“照说,人就是心胸狭窄点,可也没看到有几个心胸窄的人生有疯病呀!还真不晓得这病咋就落到了你妈身上。她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哦,那时你还小,才两三岁,你爸把我和他一起到煤洞镇买来的那头公牛给卖了筹钱给她医病,结果牛还没犁完一年的田,还欠了人家一千多块!”

  向阳只能静静的听着。

  “人都是命啊!”大舅的眼神有点迷离,望向后屋窗户:“我是看着你爸欠账,也正合这宝木冲开始出金子,我邀他来这金棚给人煮点饭,挣点钱,你们家日子好过点,可谁想到,他那天着了什么鬼,人家吃饭的时候跑去金洞看,不然也不会遇到金洞塌方丢了命!”

  向阳觉得眼角酸酸的,眼眶里也多了一些东西。每回听到这些话,向阳的脑海里总是不自觉的浮起一个傍晚的情景:

  七岁左右的向阳正和村里的小伙伴在村里的仓库坪上玩,父亲挑着一担白米从坪边经过,向阳看见了,跑过去拉着父亲的衣角:“爸,你明天再走,行吗?”向阳的眼里露出深深的恳求。

  “向阳乖,你阿爸我去找钱给你买糖果吃,你在家要听妈妈的话,带好弟弟妹妹,要不然,就没有糖果吃了。”父亲摸了摸向阳的头,用手轻轻地把向阳的小手掰开,连担子都没有放下,就这样大步的赶路了。

  那应该是向阳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以前父亲去哪,向阳从来都不过问也不知道,可那天,冥冥中向阳不仅知道父亲要去哪,还过去劝了一句。

  “你妈也是!”大舅的声音把向阳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你父亲走了,我们大家都感到痛心,可生活还是得过下去呀,向甲荣人只有这么善良,可你妈因想不通心窄的病硬是把他给担心走了。”

  向甲荣是圭木村的人,是父亲走后半年左右在大伯向大富和大舅谢敏昭的共同张罗下,从圭木村来到了大方村与向阳他们共同生活,也是组成一个新家之意。向甲荣虽然也姓向,但和向阳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即使有,那也是八辈子以前的事情去了。向甲荣人虽然很善良,但却有些木讷,不是有头脑、有灵性的人,三十七八了还是老光棍一个,来和向阳他们生活了两年,后来受不了向阳母亲时而露出来的病相,就走了。向阳对他的印象是除了会耕田种地之外,也就是会做一些简单的木工活。

  “向甲荣一走,你妈的病又发作了,只有那么溺你们的她,也一点也不能照顾你们,由着你们挨冻受饿,要死不活!”向阳估计,大舅对他的这个妹妹,有着一种深深的无奈,她自己无力过好生活还罢,连着她的孩子也跟着吃苦受累,而大舅他自己也有着一个大家庭,有时也是爱莫能助,只有替他的这个妹妹惋惜。

  在向阳的面前,大舅今天的话瘾特别大,好像是要宣泄些什么。

  而现在大舅所说的这些事,都是发生在向阳十岁以前的事,都是牵扯到向阳的至亲,再加上那里向阳还小,不懂事,很多事情都没有用心去记,也就没有多少的记忆。向阳也只是任由大舅述说,他在一边静静的听着。

  “那一次,要不是我和你姨妈来得早,可能你妈就死在田里了。你们也是,母亲有没有在房间里睡觉,你三兄妹,特别是你这个当大哥的都不知道,你们也太粗心了一点了吧?”当时向阳还真的不知道,向阳从大舅的眼神中看到不知是责备还是什么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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