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替换的记忆

　　待那个纤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玻璃门外，李科慢慢倾斜着身体靠在椅背上，脚尖动了动，连着座椅转了一个圈，口里喃喃道：“真是奇怪，她什么时候出现了这种症状，当初替她转换记忆的时候分明是一点遗留问题都没有的。”关于自己当初对柯以然使用的疗法他很有信心，绝对不可能出错，产生些什么导致她记忆混乱或者出现幻觉之类的副作用，只能是柯以然自己的问题，或者说是他当初没有将柯以然的意识探知完全，那里还存在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隐藏在大脑里，很深的东西。据她的描述来看，另一个“自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精神分裂症，但是，不像，应该不是。

　　还真是个挑战。

　　不过，他接下了，李科摸摸下巴上开始冒出来的青色胡茬，有点扎手，毕竟，是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病例，很特殊，他喜欢所有不一样需要研究的东西。

　　好吧，以前也是他的病例，不过，以前，只是个普通的他以为已经解决掉的病例。

　　安以然，哦不，现在叫做柯以然，又见面了。

　　虽然这的确是个意外，那天他提前推掉了所有预约，打算在外面转一转，刚出门走了没几步，便看见一个女孩子走路似乎很是惊慌的样子，其实他向来不管这种事情的，那天也不知怎么的，就那么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甚至还追着对方问了要不要帮忙，当看见柯以然面容的时候，他是当真很惊讶的，真是应了那一句话，人生何处不相逢。

　　李科将眼镜取下来，放在桌面上，他的眼睛不大，是细长细长的类型，戴着眼镜的时候觉得斯斯文文和和气气的，很容易让人放松戒备，但是一旦取下来，就让人感觉出一些很英明精干的意味了，这大概就是他明明并不近视却习惯戴着眼镜和人交流的原因，职业需要，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如果第一眼就让人觉得十分具备侵略性，那还玩什么。将病历本拿起来，很随意的丢到抽屉里，纸页“噗嗤噗嗤”翻起两下，又合上，属于柯以然的那一页除了一个名字，其余什么都没有，完全空白。

　　伸了个拦腰，李科露出一个十分期待的笑容，该下班了。

　　正起身走了两步，忽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李科略显烦躁的停下，叹一口气，搔了搔额前的短发，脸上神情似乎是在强自压下不满，敲了敲话筒，然后才接起来，稳声道：“喂，你好，圣光诊疗。”语气里是半点情绪都没有的。

　　“李医师，您好，我是安固林。”男人的声音很威严，说话没什么口音，但咬字有些重。

　　何止是应了那句话，无巧不成书，这是老主顾了。

　　“安总。”话语里恰当的带出一点儿惊讶，李科将西服衬衫脖颈处的纽扣解开，十分熟络却又不显得谄媚的客套着，“好久不见，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劳烦您亲自打电话过来。”即使已经猜到安固林的目的也仍旧问的顺口极了。

　　安固林坐在书房，手边的烟灰缸里积了高高一堆烟头，捏紧了拳头，“安、我女儿还是没有找到。”

　　“很遗憾，那么。”李科绕回办公桌前坐下，自顾自用左手朝着左边摆了摆，就像对方能看见似的，神经病一样。

　　一般这样的态度对自己的顾客说话其实略显无理，但对方似乎已经习惯了，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对他这种明显连客套都算不上的敷衍一点不介意，只是着急地道：“我想知道，您对她的治疗就这样中断了，会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李科将桌面上的钢笔投进笔筒里，抬眼，“安总指的影响，是什么影响？”

　　“我让您这些年一直帮她改变制造的那一部分记忆会不会出现差错，也就是说，她会不会突然记起很久之前的事情，那些不太好的记忆。”男人说的不太连贯，像是正在想该怎么措辞，“她的身体不是很好，我记得您之前说过，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会对那部分穿插的记忆有影响。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有找到她，有些担心，如果她一旦在外面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受到什么打击或者刺激......”男人话说到这里就没有了下文，嗫喏着。

　　“不会，不会有影响，我已经将那一部分记忆植入到了她的脑子里，这么快十年每周重复的治疗，已经根深蒂固了。”李科这席话说的半点犹豫和迟疑都没有，十分肯定，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是笃定无差的，心里没有思考挣扎，如果有人坐在他面前，一定会觉得这个男人完全可以让人信服。

　　但是，他却实实在在的的确确在说谎。

　　李科食指抚摸着自己虎口位置的茧，慢慢道：“安总也不用太过忧虑，相信安小姐一定很快就能找到，关于记忆方面绝对是无碍的，安小姐，是不会记起以前的事情的。”语调缓慢，仿似催眠一般。

　　安固林像是相信了，本来略显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终于松下一口气，“这样，那就好。”接下来，安固林显然也没有心思再和他闲聊什么，两人只是假模假样的相互说了几句，便挂断了。

　　李科将听筒放回原位，神色一派轻松，显然是一点对于隐瞒了安固林柯以然下落的心虚感觉都没有。就像当初，安固林高价让他替柯以然将部分记忆替换掉的时候，他也全然答应，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理由、这件事情是正确还是错误，他全然没有管过，至于那样做对柯以然会有着什么样的改变和影响，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不过是个陌生人的一生罢了，他做事根本不会受什么良心或者道德的约束，那些，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当年，他认的是那笔价格不菲的酬金，现在，他则是一时兴起，觉得好奇。

　　如此而已。

　　既然，那些记忆是被他掩盖的，那么，就由他来揭开好了。

　　有何不可。

　　助手脚步很轻，敲了敲门，推开，然后探头进来，见李科正望向她，抚了抚耳边挽起的头发，妆容精致的脸上微微一红，声音柔柔的，显得温婉极了，“医师，今天要叫什么餐呢？”

　　“出去吃吧，我请客。”

　　李科又戴回了眼睛，闻言回以一笑，答的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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