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在余安的房子里，盛颜睡了这几天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安稳的长觉，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外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斜斜地倾洒进来，照得满室明亮。
真好，又是一个晴天。
盛颜的手机这几天都被她设置成静音状态，她昨天晚上只在下高铁的时候用手机看了一下时间，以至于现在从包里翻出手机后才发现它早已没电关机。
盛颜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翻箱倒柜地找充电器，连通电源后手机屏幕上很快就出现短信提示——
宋予宸给她打了十八通电话。
盛颜动了动手指，第一反应就是回拨过去，可是在她点开宋予宸的号码的时候，又一条短信发过来。
“等你从余安回来，我们好好谈一下吧。”
来自宋予宸，1月1号凌晨4点零五分。
盛颜笑了笑，悬空的手指没有再落下去，直接给手机锁了屏。
她觉得她没有再打电话给宋予宸报平安的必要了。
盛颜穿好衣服便出了门，余安前不久也下过一场雪，此刻空气清冽暖阳轻悬，给余安添了一丝温暖的韵味。大概是小长假的原因，路上的行人较之之前多了很多，偶尔还能看见三三两两背着旅行包的游客。
盛颜沿着余安的主街道走了没多久便进了余安的市场。
因为临近中午，来市场里买菜的人比较少，也有很多摊位是空着的，盛颜绕了两圈便停在熟悉的摊位前。
盛颜挑好西红柿和土豆，递给摊贩，“老板娘，麻烦称一下。”
老板娘是位五十岁左右的阿姨，一边接过盛颜递给她的蔬菜，一边操着一口地道的余安口音热情地寒暄，“好些日子没看到你来买菜了！”
盛颜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这位阿姨留下了印象，她礼貌地笑了笑，“前段时间不在这里，昨天才回来的。”
“四块三，你给四块就行。”老板娘称好后将西红柿和土豆装进袋子里，复又递给盛颜，“对了，怎么不见你的先生？就是以前总和你一起的那位。”
盛颜从钱包里找出四个硬币，听到老板娘的话后动作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这次没来，”她把硬币放到老板娘的手心里，接过袋子，“钱给您，谢谢。”
逛完市场后，盛颜又习惯性地去了市场边的那条小巷弄，巷弄里静悄悄的，那个卖炸芋圆的婆婆仍然没有做生意，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后都不做生意了，如果是的话那宋予宸岂不是没机会尝一尝了？
宋予宸……
盛颜眼中一黯，立刻转身走出了巷弄，速度快得仿佛巷弄尽头正有什么猛兽向她追赶而来。直到重新站在马路上，站在阳光里，盛颜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盛颜的厨艺算不上顶好，但是简单的几个炒菜还是会的。她炒了一碟西红柿炒鸡蛋和一碟青椒土豆丝，她准备好碗筷，盛好饭，却在坐下来的那一刻意识到自己有哪里做错了——
桌上摆着的是两副碗筷。
盛颜苦笑了一下，刚刚拿起筷子，院子里就响起了敲门声。
盛颜心里一紧，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但很快眼里就迸发出欣喜的光亮。她立刻放下碗筷起身，小跑着朝院子里去。
盛颜兴冲冲地拉开门，脸上的笑意却在看到来人后悄无声息地垮下来，“王阿姨，是你啊。”
来人是盛颜雇佣的家政阿姨，每个月固定来打扫余安的这间屋子。
王阿姨也惊讶了一下，很快就笑道：“今天是1号，我想着今天过来打扫一下，没想到盛小.姐您回来了。”
盛颜压下心里密密麻麻的失落，扯出一个笑，“嗯，这几天您都不用来打扫了，我在这边住几天。”
“好，”王阿姨摆摆手，“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嗯。”
王阿姨走后，屋子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就像是一颗石子砸在了一片平静的湖面上，在激起一圈圈涟漪后很快就归于之前的平静。
可是盛颜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在余安的三天盛颜过得浑浑噩噩，宋予宸没有来找她，更没有给她打一个电话。
不过这也挺好，让盛颜能好好静下心来想一想前些天来她一直避而不谈的问题。
她花了将近一周的时间让自己试着不去接触和宋予宸有关的人和事，甚至强迫自己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到工作上，她努力地适应一种没有宋予宸的生活，却终于在余安的这所小房子里彻底知道了结果。
不可能。
他以一种无孔不入的姿态渗透在她的生命里，循序渐进，步步为营，在她有朝一日终于醒悟过来的时候，他早已成了她的一个习惯。
一旦剔除，犹如抽筋剥骨。
3号的下午，盛颜再次回到了A市，这次她没有再接着等宋予宸主动，而是直接给宋予宸打了一个电话。
“宋予宸，我回来了，我们谈谈吧。”
盛颜的干脆让电话那端的宋予宸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好，你想去哪儿谈？”
“公寓吧。”
“好，我20分钟之后到。”
盛颜回到市中心的公寓的时候，屋内暖融融的，宋予宸已经到了，正背对着门的方向站在半开放式的厨房里，听到声音他转身看了盛颜一眼，“等我一下。”
盛颜点了点头，却发现宋予宸已经转回去了，她又开口应了一声，“好。”盛颜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几天不见，她突然有一点局促和紧张。
很快宋予宸的脚步声便响起来，空气里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奶香味，盛颜抬眼，宋予宸端着一杯牛奶向她走来，到离她一步远的地方站定，伸手，“外面虽然有太阳但还是很冷，喝杯热牛奶会舒服一点。”
盛颜愣愣地接过，乳白色的牛奶冒着热气，捧在手心的温度刚刚好，香甜的气味充斥在盛颜的鼻间，却有一种酸酸甜甜的情绪慢慢充盈着她的心，让她一下子就有了勇气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宋予宸，我……”
“盛颜，”宋予宸已经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在盛颜刚刚想将心里的想法一股脑全说出来的时候，宋予宸沉声打断她，“这次，能不能让我先说？”
盛颜握紧了手里的玻璃杯，看着宋予宸，抿着唇点了一下头。
“你回余安的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从我们结婚前你的不冷不热，到婚后的矛盾渐生，我们吵架、冷战又再和好，这样的恶性循环连我都记不起具体的次数了。”说到这里宋予宸苦笑了一下，“其实你一开始就不想和我结婚的，我却一直不肯放手，拖到今天你累了，我也累了。”
盛颜平静地看向宋予宸，微颤的声音却不经意间泄露了她的情绪，“所以？”
宋予宸叹了口气，“所以，如果你也同意，那我们就离婚吧。”
宋予宸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冷静得近乎有些残忍，盛颜知道，这是他深思熟虑反复斟酌后得出来的结论。
离婚，盛颜心里轻笑一声，还真是一劳永逸干净利落的好办法啊。
盛颜垂下脸，手里的牛奶尚且温热，可她的心却像是被浸泡在冷水中一样，冷得刺骨。
她本来想跟他说，过去的事她都不想计较了；她想跟他说，不管他娶自己的动机是什么，爱和喜欢也好，歉意与补偿也罢，她都不想计较了，只要往后他们都能在一起就好；她还想和他说，她是真的真的很想和他一起，往后都好好的，不再吵架，平安顺遂……
可是，好像都来不及了。
当她敢把爱说出口的时候，宋予宸却和她说，他累了，他想离婚了。
盛颜沉默的几分钟对宋予宸来说就像是几个世纪那样久，他没有催盛颜表态，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她，放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良久，盛颜抬起头看向宋予宸，脸上是温柔沉静的笑，声音也是柔和的，“好，我同意。”
宋予宸却像被什么刺到一样，倏地站起身来，脸上的一直维持着的平静和淡漠也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平复胸口间汹涌反复着的情绪，看着盛颜略显惊讶的脸，一直紧握着的拳头终于慢慢松开来。
“离婚协议我会尽快拿给你签字，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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