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舒宁
沉云遮日，风势见涨。十月的天气总是多变无常，上午还好好的，蓝蓝的天空，白云几朵飘。下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乌黑的仿佛要滴墨般。人群纷纷疾行，转眼间只剩下三两个。
舒宁抓了抓被吹乱的发型，顺带着也抓去了找不到工作的烦恼，世上总是有这样的规律，自己喜欢的工作人家公司不要，收人的自己却又不想做。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类的天性吧，轻易得到的都不是好的。
“第十七家了...又一天就要过去了。”空气中透出一股无奈的气息。秋风追赶着落叶，飘荡在他身后，划出片片凄凉。
“轰...轰...”天空传来一连串的声响。舒宁抬起头，看着那乌黑的沉云，压抑的感觉浮现心头。
不自觉的摸了摸口袋中的两张红票，有一些迷茫。“200元又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慧那边怎么样了，或许自己该考虑一下先找个兼职，来维持一下开销。...该做什么呢？...”思路不禁飞离脑海。
乌黑的天空迟迟不来雨，似乎还要酝酿着什么。而就在这沉云下的一片空间中，肉眼可见的裂纹迅速生成，仿佛破碎的玻璃般，在几秒的时间内扩张，中间的裂纹变的更为密集。之后似乎到了承受的极限，“轰...轰...”两声，不似雷声，更似爆炸的声音，声音响亮而短暂，空间裂纹轰然破裂成无数碎片。碎片飞溅的同时也在缩小并消失，仿佛糖溶入水中般。而在碎片飞溅的同时，很多的物质飞射而出。烧黑的玻璃碎片，大大小小的机械残片。其中有一个看上去似乎是被炸的半残的保险箱飞射而出，撞在了一根飞行缓慢显然比较沉重的机械残肢上，破碎开来，改变了轨迹向下方飞去。
空间虫洞在物质喷射完后急速愈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从爆裂到愈合短短几秒钟时间，映衬着乌黑的沉云，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滴水从高空坠落，会砸伤人吗？或许在博士群中的博士们会算上几个小时，列出一大堆公式。但普通人都知道结果：不会。过程就算了。因为我们都是淋过雨长大的孩子。
那如果是金属碎片呢？舒宁用血的事实证明，这个伤害还不是一般的大。
舒宁前一刻还在抬头感悟人生，刚低头思索未来的时候，就听见刷刷的声音。当然，这个声音也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思考时间。一片箱盖残片直接从他右背插入，划断一半肩胛骨，插入脊柱中，并把他带倒在地。前0.1秒的疼痛被后0.1秒倒地撞晕所弥补，他还是挺幸福的。
哦，死特，说错了，就在下一秒，一个明显非焦黑物体，应该是保险箱内保存的物体，这是一个一厘米粗，两厘米长的银白色金属圆柱。此柱非常准确的插入舒宁的右臂，或许是舒宁的骨头质量还算不错，金属圆柱穿入骨头后并没有穿入大地，而是卡在了骨头中。从上往下看，还能看见金属棒一端的圆锥形凹槽渐渐被鲜血所淹没。
天空飞下的残片零零闪闪笼罩了方圆十多米，短短的几秒时间内，这里仿佛被战火所波及般，黑烟飘荡，一颗大树被落下的高温残片切断了树枝并点燃。
消防队呼啸而至，之后便是人民医院的救护车飞奔而来。
火势迅速灭了下来，一位消防员走了过来，摘下帽子，露出一张硬朗的脸。他皱着眉头看着急救人员，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医师，旁边是一个二十多岁少女护士与两个青年医生。
“怎么样？还有没有救？”消防员问道。这么重的伤，应该没救了吧。
中年人收回放在舒宁脖颈的手，站了起来。他皱着眉头沉默良久。“...我不知道该不该救他。”
消防员的眉头皱的更深，“老李...”他似乎想说什么，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去。
倒是那护士急冲冲的站了起来紧接着说道：“能救为什么不救？”她刚给他止了血，但血液不通只能让他多活十几分钟而已。
消防员停顿了一下，却依然走了，护士急忙的目光在老李和消防员之间转换。之后拉着老李的衣服说道：“爸，你一直跟我说过的医生的职责，是什么？”
“救死扶伤！”老李条件反射般的说道。缓缓转过头，看了女儿一眼，叹了一口气。
身后两个青年医生已经把舒宁抬上了担架。“走吧。”老李轻声说道，一群人急速上了救护车，呼啸而去。
舒宁静静的趴在担架上，背部的血肉模糊显得狰狞。而在他右臂上端，紧紧的绑着一根橡胶管，防止血液流通，可以清晰的看到银白色金属棒把右臂的前端皮肤顶起一个小小的凸起。
而在金属棒内部，一个针尖大小的小球浸泡在血液中，把它放大，就会发现小球表面伸出了八条细小的肢节，外围弧形肢节合起来就会形成曾经的圆球表面。中间由一支细小的肢节和圆球主体相连。
小球挥动着肢节，缓慢的移出金属圆柱凹槽底部的孔洞，就近寻找到一根血管钻了进去，顺着血流方向漂漂停停，似乎在确认正确的轨迹。
在救护车中，弥漫着沉重的气息。老李抿着嘴，沉稳的处理着舒宁背部的伤口，以防他流血太多。
“小玲”老李并没有抬起头，语气中却带着沉痛的味道。“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会那样说？”
女护士低着头坐在一旁，看着舒宁的简历，沉默不语，专注的模样就像是简历上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般。如果忽略她树立的耳朵的话。
“我李智行医二十多年，走遍世界各地，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的伤时，我以为他已经死了。…可惜他没有。”老李抬起头，轻声说道。
“他的运气很好，高温利器从右肩划到了左背，顺带着把伤口烧焦了，没有伤到大动脉与五脏六腑，可惜坏就坏在......”老李停了停，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说道：“坏就坏在他背部的脊椎也被切断了，并且神经坏死的几率很大。即使救活了，他也只剩下一只左手能动而已，而且还随时有着生命危险。”
老李拍了拍小玲的头，问道：“如果救活了他，却留给他生不如死的痛苦，你会怎么选择？”
小玲刚要开口，老李打断了她。“而且你看他的衣物，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两百的行头，你认为他有钱为他的未来买单吗？这就是现实。说句难听的，他连治疗费都掏不出来。而且，即使我不收费将他治好了，他也需要专用医生陪他一生，防止他随时出现状况。他请得起吗？...请不起！现在你还觉得我应该救他吗？”
小玲双眼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中透漏着挣扎，世界上因为能救而没救的事情，让全世界的人都在骂医生没有医德，到处都是黑心医者，她一直不相信，因为她爸就是医生。然而这一次却打击到了她，仿佛有种信仰崩溃的感觉。救还是不救？
老李双眼看着窗外，树木飞速划过，映衬着乌云的沉重压在众人心头。钟表的声音滴答滴答响个不停，似乎在为他们敲着警钟。
“吱...”随着救护车的减速，小玲似乎被惊醒般的惊叫道：“救！医生只有职责救人，没有权利看着病人死去而什么都不做。”清秀的脸上显得有些焦急。
老李深深看了她一眼。“好吧。...救！”后车厢的门被打开，车厢中一时更明亮了，或许这就是人们迷恋的希望。
在舒宁的体内，小球上演着一场鲁滨逊漂流记。从手臂的血管流入静脉，再通过心脏，最终落脚脑部血管。小球小心翼翼的钻出血管，缓慢的爬到了大脑最中央的部位安家，伸长八条枝节，连接在舒宁大脑的各个部位。“系统绑定。”“信息处理中...”
经过漫长的抢救，舒宁被推了出来。门外等待着两个焦急的女孩，一个便是刘慧，她和舒宁是同一个孤儿院中长大的，朴实的衣着，清秀柔和的脸上没有一点妆的痕迹，乌黑的长发凌乱的披在身后，脸前的两束狼狈的被汗水黏在脸上，显然她是焦急之中跑过来的。
另一个女孩叫李靖，是刘慧的同事加好友，李靖还算比较冷静，当然她本来就是个女强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齐肩的短发，眼神有些犀利，虽然眉头紧皱，却依然安慰着怀中的刘慧。
舒宁被推出来时，刘慧便冲了过去，还未干的泪痕一瞬间又被打湿。而李靖并没有冲过去，而是直接询问起医生，“医生，他怎么样了？”
老李摘下口罩，瞅了被推走的舒宁一眼，沉默了半饷，摇了摇头。
李靖的心一沉，难道没救了？“到底怎么样？”
老李转身向前走去，“到办公室再说吧。”
李靖缓步跟上。
舒宁趴在床上，沉睡着。
刘慧静静的坐在病床边看着舒宁的脸，双眼无神却止不住泪水的流出。在她的世界里，舒宁就是她的全部。然而舒宁就躺在她的面前，她却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一般。
李靖推门而入，脚步似乎有些沉重，她不知道是否该告诉刘慧事实。随着靠近，她的脚步似乎越来越沉重，不得不停了下来，即使没有走到床边。
“医生......怎么说的？”刘慧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她并没有回头，如果是好事，李靖早就开口了。然而她并没有开口，那就只能是坏事了。
“医生说...”李靖有些难以启齿，她深吸了一口气，事情迟早会被知道的，“舒宁脊椎被高温利器切断了，修复的可能性很低，而且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李靖闭上了眼睛，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她有些不敢看刘慧。
刘慧很平静，平静的让人感觉到害怕。她没有说一句话，无神的眼神更为空洞了。
“慧...”李靖内心挣扎了片刻，便快步走到刘慧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了她的双肩，摇晃了两下，“振作点，舒宁也不希望你这样的，不是吗？修复可能性低并不代表着不能修复，不是吗？”人失去了希望，就只剩下绝望了，她不希望慧绝望，这个傻孩子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
刘慧的双眼恢复了一丝神采，“对...对...还有希望。”虽然希望很渺茫。“你上班去吧，我想陪着舒宁。”她淡淡的道。
李靖有些犹豫，慧就像个小孩，总让人不放心。
“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陪他。”刘慧斩钉截铁的补充道。
“好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李靖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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