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部 二
‘灵月殿’内，旌旗招展歌舞升平。玉帝须发灰白，面容清瘦，双眼布满血丝和愁光。他早就卸去了一身金色饰物，身着素装，半个屁股坐在金銮宝座上东张西望。那种潜在的随时可以迸发的杀机让他胆战心惊，他真的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但眼前从未有过的现象还是让他重新回到了现实中。他看见了平时不苟言笑的托塔天王李靖和哪吒脸上更加严肃的神情，看见了太乙真人、元始天尊、太上老君等人在底下的窃窃私语。老君急匆匆的走出去，又急匆匆的赶回来，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他又想到了被关起来的二郎真君，这些曾经在他手底下兢兢业业的臣子们，怎么就能和他反目成仇呢？他本想杀掉二郎神，却被王母娘娘苦苦阻拦，她是不忍心看见自己男人的外甥这样稀里糊涂的死去，只要解药到手，就会证明他的无辜。
距离蟠桃大会正式开始只剩下不到半个时辰，除了擎天的佛祖和雷音的僧尼以外，各路神仙早已在座。这时，四海龙王纷纷走上前来，“陛下，恭喜恭喜，今年这天上的第9999次盛会真是不同凡响，‘灵月殿’里的布置实乃仙境中的仙境，在这里举办蟠桃大会可谓是实至名归，陛下，英明之举啊。”
“这都是孙悟空的主意，他正在－－－－－－他还是这次大会的主要策划人，正在后面张罗着呢。”
“孙大圣自从修得正果后，活脱脱变了一个人，他比以前更加机智、聪明，更加富有爱心。天上，不能没有他呀。”西海龙王敖闰故意加重了‘天上’的语气。
“陛下，大会还没有开始，这场面就异常的热闹，不过怎么有那么多不认识的小仙？以往可是没见过他们呀。”东海龙王敖广问道。
那些小仙别说敖广不认识，就是玉帝也从未见过。看着他们一个个趋炎附势、低三下四的嘴脸，玉帝心中不胜感慨，若不是这次变故，岂能容得这些卑贱之躯在天上肆意妄为，他们能帮上我什么呢？
“人多了热闹啊，天上好久没有这样喽。”玉帝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
“陛下，你的脸色，是不是那噶嗒不舒服啊？”阎王爷躬身说道。
玉帝抚摸着金銮宝座，没搭理阎君。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舒服的地方。这宝座是刚刚抬到‘灵月殿’的，它伴随着他不知走过了多少年年岁岁，它承载着那些曾经或辉煌或沧桑的岁月，也记录着无数个让人感天动地的故事。曾几何时，他一次次坐在上面发号施令、威仪天下，可现在，有人惦记着它，看上了它，他不知这心爱的宝座在明天的这个时候还会不会属于自己。他紧紧地攥着它，生怕一松手就不再拥有。
王母娘娘一早就来到了他的身旁。她看上去有些老态龙钟，身上的银色饰物踪影皆无，伴随她的是一身素丽而优雅的蛋青色花边锦袍。在得知玉帝的处境后，她非但没有慌乱，反而愈发显示出女人身上少有的沉稳和坚强。她告诉玉帝，‘无论怎样，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再大的风浪都不会把我们压垮，因为你有着一颗无坚不摧、承载万物的心，你要比以往更加坚强。相信我，邪恶永远也战胜不了正义，当暴风雨远去时，你会发现，天还是原来的天，而你还是那个人人敬仰的大天尊。’此刻，她就守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在玉帝最艰难的时候，她选择了和他并肩作战。但是她也怀疑，仅凭孙悟空几个人就能化去天上的危机吗？提到孙悟空她就不寒而栗，当初要不是如来伸出援手，恐怕这天上早就姓孙了。可现在，当天庭再次有人窥视玉帝的宝座时，那个曾经想和玉帝平起平坐的孙大圣竟然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世事的变迁让她不由感慨无限。
观世音菩萨、唐长老和白龙马三个人虎视眈眈的站在玉帝身后，随时准备着保护他，准备着应对一触即发的变乱。其实玉帝最惦记的事情和王母没什么区别，他将一切都交给了猴子，他的每一个举动甚至是每一句话都是在按照悟空的吩咐去做的。至于悟空的精心策划和布置是否能让天庭转危为安，只能听天由命了。此时，那两个他最不想看到，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人还没有出现，“白龙马，去看看大圣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玉帝攥着宝座的手开始湿滑。
解药配制处，悟空和祖师静静的等待着。太阳神终于不再胡闹，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也能够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在说到解药的配制方法时，他却忧心忡忡，“当初配制‘不由自主酒’时，我确实是认真研究过它的解法，只是没有做过这样的实验，到底管不管用我也说不准。”
“管不管用都得试一试，除了你再也没人掌握这项技术，死马当活马医吧。”悟空疲惫的坐在椅子上。
“要说这解药的配制嘛，其实并不难。天池的水在这里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只是它的甘甜和幽香能够勾起人非要喝下去的欲望，关键在于桂树干瘪的树皮，这个树皮有一个特点，它从不吸取除桂树本身汁液以外的任何液体，包括水。因为月宫里从来不下雨，也没有水，久而久之，这也就成了它的一个习惯。那些被‘不由自主酒’迷住的人，一旦喝了这融入干瘪树皮的天池水，体内的桂树汁液成分就会被悉数吸尽，并随粪便或尿液排出体外，这样一来，那些人就会恢复到原来的自己，”太阳神指指手中的葫芦，“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虽然此时他们已经不再受桂树汁液所控制，但他们体内原有的‘仁、义、礼、信’已不复存在，所以嘛，还需将这里面的东西一起融入天池水内。”
悟空看着那葫芦，“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是我从那惠龙身上提取的‘仁、义、礼、信’。”
“把龙体内的东西用在人的身上，这能行吗？”祖师担心的问着。
“有什么不行？那条龙被我抓到时还是个童子身，他体内的东西可比我们的要纯洁的多，更何况我们还都是龙的传人。”
“呵呵，”祖师乐了，“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龙的传人’这句话是从这来的，那你就快点把它倒出来吧。”
“倒出来？这几样东西根本没有形状，看不见也摸不到，恐怕没等倒出来就已落入尘埃之中。再说了，这葫芦坚硬无比，我曾无数次试着用各种利器将它打开都没有成功。”
“那你将它直接扔进水里融了不就完了嘛。”
“融不了啦，你别看它还是颜色鲜艳，可经过亿万年的洗礼，它早不像当初那样年轻细嫩，利器都拿它没办法，水岂能融得了？”
“照你这样一说，解药也配不成了？”
“我可没说不成，只要它将里面的‘仁、义、礼、信’生出来，解药即可配制。”
“生出来？怎么生？像女人生孩子那样生？”
“没错，这是一个雌性的葫芦，只要它生产，那小葫芦就会得到它的遗传，‘仁、义、礼、信’一样不少，而且小葫芦皮质细嫩，遇见带有温度的天池水即可融化，解药也就大功告成。”
“天呐，”八戒瞪着眼，“没听说过葫芦还能生孩子。”
“是不是还得找一个雄性的葫芦啊？”
“菩提祖师，你问的完全正确，只要找到当初和它配对的那个雄性葫芦，一切都迎刃而解，可是－－－－－－”太阳神停顿了一下，“月神怕我私自配制解药，早就拿走了那个葫芦。”
“老头，你嘚啵了半天，这解药岂不还是配不成。”八戒火了。
“我也没办法，必须得拿到月神手里的那个葫芦。”
“我去找那个葫芦。”祖师站了起来。
“师父，我们根本不知道月神在哪里，你上哪找那个葫芦啊？”
“你们就等着吧，我去去就回。”
当祖师再次踏进那个冰冷的世界时，他失望了，除了满目狼藉以外，广寒宫内再也找不到和太阳神手里一模一样的那个他曾经见过的葫芦。月神为了防止太阳神帮他们配制解药，赶在祖师之前取走了它。
看到祖师垂头丧气回来的样子，悟空沉默了。时间在一点点流逝，配制现场也再次陷入僵局。“能不能找个其他的什么东西替代那个雄性的葫芦？”悟空无助的眼神让太阳神一阵心酸。
“据我所知，这两个葫芦乃是开天辟地时，‘天涯海角’上的一颗灵性异常的老藤上结的一对‘夫妻果’，它们恩爱有加、忠贞不渝，虽然分开多年，但我依旧能感觉到它对另一个葫芦深深的思念之情。”
“这年头啊，不要说葫芦，就算是有血有肉的人，又有几个能为对方恪守贞操一辈子？我就不相信，要是遇见一个比那个雄性葫芦更好的，她会无动于衷？”
“天蓬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普通的物种她肯定看不上眼，除非－－－－－”太阳神看着悟空，“除非你能找到和她一样灵性非凡的东西，但也只能是试一试，能不能成功谁也不敢保证。”
“灵性－－－－－－”悟空一拍大腿，“人参果行不行？”
“人参果？”太阳神眼睛一亮，“当然行，那人参果又叫‘万寿草还丹’，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灵根，只是这一时半会儿你去哪儿弄它？”
“这有何难，稍等片刻，俺老孙去去就来。”悟空出去转悠了一圈，寻见了正在和诸仙攀谈的镇元大仙，“镇元大仙，借过说话。”
“孙大圣，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正是正是，俺老孙想借你一样东西用用。”
“除了人参果，什么都好商量。”
“小气，小气，老孙正是要用你的人参果，而且是非用不可。”
“不行不行不行，我那人参果树自从被你拔下来一次后，产量骤减，我此次上天也只是带了两个，还是准备献给玉帝和王母的，岂能给你。”
“老哥，”悟空把镇元大仙拉到无人处，“我就实话和你实说吧－－－－－－若不是这样，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心爱之物呢。”
“啊！是这样。”镇元大仙急匆匆掏出了两个人参果，“快快快，都给你。”
“多了，多了，老孙只要一个公的。”
“你这猴子还不贪，人参果虽然也分公母，我却不知如何分辨，你快都拿去吧，小心误了你的大事。”
“既如此，俺老孙就多谢了。”悟空拿着人参果返回配制现场，可取了一个和那葫芦放到一起后，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反应，“莫不是这葫芦对人参果不感兴趣？”
“我看不是，你想想啊猴哥，要是把你和一个女人放在光天化日之下，你好意思交配吗？得找个东西把它们罩起来才行。”
“又胡说。”悟空一边训斥着八戒，一边找来一块绸缎将两个灵物罩了起来，可还是没有反应。
“该不会这个人参果是母的吧？”八戒这次没敢大声嚷嚷。
调换了人参果之后，大家屏住了呼吸，如果这次还是没有效果，悟空的全盘计划都将功亏一篑。时间在一点点消耗殆尽，就在悟空等人彻底失望之时，绸缎下一点一点有了动静。两个灵物慢慢的蠕动，慢慢的靠近，不多时，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声，之后是男人急促的呼吸声，再之后是男人和女人同时得到满足的欢悦声。当悟空迫不及待的掀开绸缎时，那个葫芦已经微微隆起并迅速膨大。
“快盖上，”八戒一把夺过绸缎，“女人生孩子男人是不能看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绸缎下传来一种类似女人生产时痛苦的喊叫声，之后是长长的一声喘息，紧接着‘呱’的一声，“生了，生了。”几个人同时蹦了起来。
绸缎下面，一个毛茸茸、颜色淡绿的既像葫芦又像人身果的杂交品种宣告诞生。悟空和八戒击掌庆祝的同时，白龙马奉玉帝之命走进来，“怎么样了？玉帝已经急得不行了。”
“急也没用，让他再耐心等一会。”
“等不了啦，如来佛祖和雷音的那些僧尼们都来了。”急不可耐的玉帝把唐长老也派来催促。
“师父，你看清了吗？真的是如来？”悟空说着话把干瘪的树皮和新物种扔进了鼎里。
“是如来佛祖，只是佛祖和平日有些不同，手里拿着个线团之类的东西。”
“这就对了，看来一切还在我的掌控之中，”悟空拍了拍惊魂未定的唐长老，“师父莫慌，你去告诉玉帝，让他先稳住如来，我和解药随后即到。”
“好的好的。”唐长退了出去。
“八戒，赶紧去办你的事吧。”
“欧了！我现在就去。”八戒转身退出。
“白龙马，按照我的安排去做，切记要恰到好处。”
“我知道，大师兄。”白龙马也走了。
“太阳神，祖师，有劳你们二老多等一会儿，解药一旦配制完成，要在第一时间送到前面，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悟空将那本书放下后直奔盛会现场。
“该死的猴子。”太阳神捡起那本破书却直呼上当，竟是一本《天马的交配与养殖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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