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部 一

　　灾难就这样发生了，是那条黑龙一手造成的。从女娲补天至今，又一次空前的浩劫突然间降临到这个原本就动荡不安的世上。

　　那一刻，我们看到了惊世骇俗的奇异景象，听到了迥乎寻常的天籁之声：天，像难产的产妇，撕心裂肺的哭喊，钩雨织云；太阳，像受惊的红蜘蛛，牛一样哞叫着逃脱天网；月亮，像中弹的银狐，带着婴儿般的哭泣声躲进云层；星辰，像脱了线的宝珠，碰撞着，发出青花瓷一般的声响，或四散奔逃，或陨落尘埃；云，像翻江倒海的狂涛巨浪，瞪着眼、髭着须、张着嘴，恶狼般嚎叫着吞噬了世间的一切。

　　那一刻，我们听见了这一辈子也难得听见的人籁之声：人像动物一样鸣叫，如狼、如虎、如狮、如象、如鹿、如猴、如猪、如猫、如狗、如鸡、如鸭、如鸟、如虫、如诗、如画、如歌、如泣。

　　那一刻，我们听见了下辈子再也不想听见的动物籁之声：动物像人一样怒骂、嘶喊、**、咆哮、哀嚎、低鸣，滔滔不绝、天花乱坠、口若悬河、出口成章、油嘴滑舌、花言巧语、妙语连珠。

　　那一刻，我们听见了这辈子和下辈子都不想再听见的地籁之声：狂风卷集着江水河水湖水海水地沟水阴沟水井水锅里的水碗里的水瓢里的水盆里的水缸里的水马臼里的水牛槽里的水鞋窠里的水，如轻如狂如嚣如张，漫天暴舞，泪洒千万行；大山被撼为小山，小山被剥为土堆，土堆被吹为虚无；风啊风，像十万匹纵横狂奔的野驴，在狂奔中交配着、淫笑着、肆虐着、践踏着、凌辱着、轻蔑着，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变成了任它玩味的女人。

　　那一刻，厚重的大地被摧残，爆裂。她喘息着、不安着、躁动着、扭曲着，呼吸如噎、脉搏凌乱、心跳如雷。她挥动着老迈的双臂，想要抓住所能抓住的一切，她的山，她的水，她那血肉模糊的儿女之躯。可是，她终归什么也抓不住。

　　如果用人间地狱这个让我们听起来就毛骨悚然的词汇来形容此时此地，恐怕也不够恰当。实际上，现在的地狱早已不同以往。在阎王的亲力亲为下，那里已变成了太平盛世。也就是说，鬼魂的栖身之所已成了我们平时所向往的天堂。

　　当嫦娥和丘弘济真人同时赶到灾难现场时，他们吐出的舌头足足有三尺长。洪水、地震、火山爆发和瘟疫给人们和山野生灵所带来的创伤是亘古未有的。他们所面对的是毁灭性的灾难。怎么救治，从哪里入手？两位神仙头痛欲裂心碎欲绝。面对着一双双无助的人的、动物的惊魂的眼，耳听着一阵阵凄厉的人的、动物的哭泣，他们知道，肩上的担子太重了。

　　洪水还没有离去，地壳又频频的震颤。火山口上的余灰还没有散尽，瘟疫又无情的把人们压垮。惊吓和恐惧让这些无辜的生命不知身处何处。他们在内心不住的祈祷，祈祷救世主的降临，祈祷这惨绝人寰的灾难快点离去。嫦娥等人的到来让他们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他们上蹿下跳狂呼乱叫着掠去了神仙们身上所有能吃的东西，甚至还要去扒掉这些人身上的衣服。饥饿和寒冷已让他们失去了理智，如不是天兵天将的阻拦，这些神仙可能会被活生生的吞下去。

　　来了两天，治病救人的工作还没有正式开始。灾难现场一片混乱，混乱得让这些前来救治的神仙和那些惊魂一同陷入了麻木。

　　人们像惊弓之鸟，稍有一些风吹草动便吓得四处躲避。有些人哪怕只剩下了半截身躯，也会艰难的爬行着希望找到一个生命中安全的港湾，至于身上的疾病和肢体的残缺，他们也全然不顾。死亡，像一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让他们惊恐万状。除了食物，他们不再对任何事情感兴趣。

　　现在已经无法和他们进行沟通，尽管嫦娥的喊声声嘶力竭，可人们却听不见。风声、雨声、山崩地裂声、人们的尖叫和呼喊声已经把他们的声音统统淹没。人们早已崩溃，他们的灵魂和躯体也早已不再是一个整体。

　　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让嫦娥仿佛坠入了刺骨的冰窟。一群老弱病残身体极度虚弱的老鼠突然跪在了她的面前。

　　“你们这是－－－－－－”嫦娥愕然问道。

　　“嫦娥仙子，快救救我们吧！”领头的那只年长的老鼠，腿上的伤口看上去已化脓多日，头上的包扎渗透出一片殷红的血渍，花白的胡须瑟瑟发抖，一双无神的眼睛充满着无尽的恐惧和忧伤，一句话未完，眼泪已是刷刷的落了一地。后面的同类更是哀声震天。它们有的手里拄着用树枝做的拐棍，有的胳膊上缠着用草叶做的绷带，有的缺胳膊，有的断腿，有的瞎了眼，有的失了牙，有的丢了鼻子，有的悲伤欲绝，有的失魂落魄－－－－－－

　　“别哭，你们先别哭，有话慢慢说！”嫦娥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它们。

　　当那只年长的老鼠悲悲切切凄凄惨惨的诉说完了之后，嫦娥的脸上似乎一下子挂上了一层冰冷的寒霜。她知道这里的人们所处的绝境，但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

　　灾难发生后，除了人类正在承受着无法承受的痛苦以外，这里的鼠类也正在遭受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灭顶之灾。它们的洞穴被颠覆，数以万计的同类被淹死、砸死、烧死、冻死，甚至是被活埋，就连襁褓中的幼鼠都未能幸免于难。好再它们的繁殖能力极强，没过多少时日，它们的队伍又开始壮大起来。但是，又一场灾难却在无声无息中降临到它们的头上。草根、树叶、树皮，甚至是树枝都被塞进肚子后，饥饿的人们把目光对准了满山遍野的鼠类，对准了那些同样无家可归的游魂。他们仿佛看到了维系生命的最后一线希望，仿佛又回到了茹毛饮血的时代。他们张牙舞爪肆无忌惮的捕捉着老鼠，无论大小、无论男女、无论是否健康还是疾病，都被疯狂的他们带毛吞了下去。吓得它们把一个个成年的、未成年的、刚刚出生的孩子们统统藏进了匆匆建设完的还没来得及装修的巢穴中，即使是饥肠辘辘也不敢轻易外出觅食。可是，早已失去了理智的人们拖着铁锹、托着半残的身体，甚至是匍匐着已经不能走动的躯壳四处挖掘八方寻觅。尤其是那些刚刚出生的鼠仔，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毛，光滑的肌肤上裸露着娇艳欲滴的粉红，似乎更能激起人们的食欲。他们大口大口的咀嚼着，吞咽着，连眼睛都不眨。

　　“嫦娥仙子，你看看我们这些，”年长的老鼠指着身后的同类，“除了上了年纪的就是体弱多病的，哪还有什么生育能力，即便能生育，也禁不住人类的蚕食，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我们鼠类要绝种了！”

　　嫦娥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刚欲开口，脸上的冰碴却簌簌而落。

　　粮食，现在迫切需要的就是粮食。只要能填饱肚子，他们就会安静下来。好在这时候游奕灵官和翊圣真君赶了过来。

　　一百万担粮食和布匹刚刚落地，就被红了眼的人、野人、鼠、野鼠以及更多的狂躁的灵魂哄抢一空。所有生命的情绪都有了些缓和，脱了壳的灵魂也开始慢慢复位。

　　灾难面前，生命是第一位。而行动才是悲悯最现实的表达。两拨人开始了真正意义的拯救。

　　嫦娥的任务和游奕灵官的相比，可能要稍好一些。她只需不厌其烦的给那些伤者清理伤口、上药、换药、包扎，尽管有些伤者的伤口不住的流血、化脓、溃烂，甚至在救治的过程中或安静或痛苦的死去。可伤者实在是太多，不到一天，嫦娥就明显感到救援的力量微不足道。虽然天上的灵丹妙药可以让他们转危为安，但照这样下去，十之八九的重伤者都无法及时的得到救治，随时都有死亡的危险。要马上通知玉帝，这里需要紧急增援。

　　游奕灵官和翊圣真君所面对的是异常艰巨的挑战。他们要清理大地的疮痍，为生机留出余地；要抢在死神的前头，让幸存者不死。要相信在那一片血泪的废墟之下，所有生命的迹象一定能够坚强；那些在清晨的梦乡中沉入万劫不复的魂灵，一定能够得到及时妥善的安顿；那些在寒夜到来之时缺衣少食的人们，一定能够拥有一个安全而温暖的睡眠。

　　这些神仙们夜以继日的救治、清理，清理、救治。最后的结果却是毫无用途。关键的问题没有结解决。天，依旧在塌陷之中，灾难在周而复始。

　　观世音菩萨率领的那拨人也遇到了同样的困难。因为共同的目的，几拨人在这里不期而遇。不把天擎起来，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死者在不断的增加，伤者也是有增无减。所有前来参加救治的神仙们都陷入了绝望。就像是悲伤早已注定，所有休戚与共的力量也无济于事。面对灾难、面对死亡，神仙们黯然神伤。

　　这期间，嫦娥曾应招回了一次玉帝那里，回来时她带来了吴刚。而吴刚的到来，注定了嫦娥和八戒之间的关系无疾而终。

　　这时，如来也来到了南面。在这个本该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他来到了这里。他要拯救那些在洪水中挣扎的个体，拯救那些在废墟中垂死的生命，拯救那些在火山熔浆下逃生而身体却倍受摧残的灵魂。

　　灾难是一个人的错误，但不是某一个群体所能独享的苦难，它需要万佛之尊的承担与见证。他听见了哭泣背后的哭泣，看见了悲伤深处的悲伤。他已别无选择，在天与地之间，他的身躯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在一阵阵‘吱呀呀’巨大的声响中，他化身成一根直冲云霄的柱子，擎起了南面的天空。

　　咆哮的洪水渐渐变得温顺起来，愤怒的火山一点一点失去了它的温度，而大地在折腾了这么多天之后也开始变得疲惫不堪。一切都恢复了不一样的平静之中，但山河破碎依旧在，满目疮痍还未改。

　　嫦娥和观世音菩萨等人亲眼见证了这一历史性的时刻，见证了无量慈悲的如来佛祖的壮举。所有人都望而生畏，感叹如来的伟大，惭愧自己的渺小。

　　要不说有些人当不了领导者，领导者不必在任何时候都事必躬亲，关键是在最需要的时候，你能够挺身而出，能够果断的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决定。如果你想成为一个集团或者公司的领军人物，抑或是一个地方政府的首脑，哪怕是一个企业的车间主任，你认为你做到了吗？朋友，不要总认为世事对你不公平，也不要总是埋怨自己满腹才华无处施展。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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