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抱歉,我做不到
“……请你拿着它，继续记下我每一次化身死神之时的场景吧。”
深绿色的眼眸水灵清澈，巫拉那光看上去就知道绝对软乎乎的脸蛋上挂着的却绝非是一个小小幼女所可能拥有的浅浅烦恼与淡淡柔和。
“为什么选择我？”
并没有接过巫拉递来的笔记，风岚只是如此反问了一句。
既然巫拉已经展开了属于自己的行动，既然她已经明白了自己在这欧塔斯究竟处于一个怎样的地位，那么在这偌大的欧塔斯，她也绝对能够找到真正忠心于她的人才对。不说别的，至少包括[强攻]与[恶疫]在内有着“缺陷五芒星”之称的那几位就必然会明白巫拉的苦楚才对，为什么会需要风岚这么一个刚刚初次见面的外人来做这样的事情？
听到风岚这样的问题，巫拉那小小的脑袋微微一偏。
“因为你是我唯一见过的活人？”
嗯……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可靠的答案。
在这个欧塔斯之中，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必然是死者，就算不是死者在被巫拉的视线“见过”之后，那也必然会被她这个真正的死神引入死亡的怀抱。死亡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来说确实是一种解脱，至少在这欧塔斯之中，除了极个别人之外，几乎全部抱有这样的想法。可是风岚不同。
身为“夜魔”他是第一个能够“活着”站在巫拉面前之人。
可惜，风岚办不到。
摇了摇头，风岚并没有演出任何“戏目”而只是用最平常的语调说道：
“抱歉，我做不到。我可没有兴趣在这欧塔斯内与那些所谓的权贵们玩那种尔虞我诈的游戏，要是你真的让我留下来，那么我估计会将整个欧塔斯都给毁喽。”
毁灭总是比建设容易，而巫拉的身份更是欧塔斯中最机密的事项，在那繁华与荣光的背后，欧塔斯的基石却是如此地不稳，风岚甚至感觉自己只要稍微使使劲这个脆弱的统治机构就会彻底崩溃。
“是吗？”
有些失落，巫拉将那递出了一半的笔记又收了回去，厚厚的精装书本缓缓被合上，它不情愿地发出了些许书页合拢时纸张相互挤压而产生的摩擦声，却无力反抗它拥有者的决意。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就请回吧，现在的我就算想要允诺你在这欧塔斯逗留也是无法做到的。”
“嗯，我走了，不过稍等一会大概会有一个比你小那么三岁的妹妹会过来找你玩，希望你到时候可不要再这么去见她了哦，她可没有我这样可以逃避死神追命的能力。”
摆摆手，风岚果然如他所说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也没有带走地离开了，那步伐稳而不乱，背后偌大的水晶棺就好像恍若无物似地没有对他的行动带来任何阻碍，可是也正在风岚转背，巫拉的注意力还停留在风岚身上之时，在那水晶棺中，伊莉安那长而动人的眼睫毛微微动弹了一下，却在非常短的时间之后又回归了平静……
阳光重新洒向大地。
在高塔之中盘踞的透心沁凉之意时时刻刻环绕在身边，这样的凉意对于所有的普通人类来说恐怕都是一种难以承受的寒冷，可是当风岚此时站在阳光之下，他却对于这样的阴凉有着一种“再会”的期待。
“怎么样？怎么样？在上面的真的是死神吗？”
见到风岚出来，[艾]那一抹金发第一时间进入了风岚的视线，碧绿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风岚，仿佛如果风岚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么她就会直接扑上来似地。
“嗯，真的，所以等你上去的时候绝对不能碰到她，否则你可是会直接死掉的。”
严肃地警告着[艾]，风岚可是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多么不老实的主，如果不用“死掉”这样的严重的字眼来告诫她，天知道她会不会一个冲动就上去将看上去可爱无比的幼年版巫拉给抱在怀里。
“唔……真的会死掉吗？哪怕是我很快很快地就松开也不行？”
小小地失望了一下，[艾]却又用一种侥幸地眼神悄悄地瞅着风岚的表情，扭扭捏捏分明就还想从风岚这里得到什么“特批”，可惜，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存在特批？
面色丝毫未变，表情纹丝不动。
以这样坚定的态度风岚再次强调着自己所说绝非虚言。
“好吧……那么，[疤面]姐姐，‘玩具先生’尤力先生，我上去了。”
终于是收敛了一下自己跃跃欲试的情绪，[艾]随着带领风岚出来的守卫走进了那高塔之中，目送着这位萝莉的背影，汉普尼韩伯特吊儿郎当地靠在一旁的墙上抽着一支香烟吐出了一个烟圈然后朝风岚问道：
“你就放心让她一个人进去？”
“那你又为什么不愿意陪她一起。”
“切，这个塔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想去就去，我可不想再去第二次。”
风岚需要独自一个人上去一次，短时间内再次进入显然是不适合的，而听汉普尼韩伯特的话，他显然是在过去来过一次，而且也同样近距离与这位已经“化身为死神”的少女接触过。虽然“死神的化身”与“化身为死神”仅仅相差了一个字调整了一个语序，可是其中的含义却是有着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她代表着死神与她就是死神，这其中的含义可是有着非常大的区别。
就这么斗了两句，风岚与汉普尼韩伯特又同时将视线投向了尤力，如果说他们都已经见过巫拉这位死神，有着各自不再去见她的理由，那么尤力呢？
“不要看着我，我过去也来过这里，还差一点就和我的家人们一起住了进来，但是那个结果……你们都知道了……”
是的。
都知道了，最终的结果尤力还是一个生者，而他的妻子作为死者已经被汉普尼韩伯特杀死，甚至于连他的女儿都已经逝去，就留下了他一个。尤力虽然勇敢，却并没有直面死亡的勇气，他可以忍受自己的妻子是一名死者，但是却绝对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一个死者。
至于[疤面]——从刚开始她就已经出神地看着那高塔的一侧，那并非是巫拉所住的一侧，在那一侧有着巫拉的姐姐，那位从出生开始就再也没有成长过的姐姐。
“[疤面]，克制你自己的感情。”
察觉到[疤面]的状态，风岚淡淡地下达了自己的命令，这样的命令就仿佛是拥有魔咒的指令一般，在听到风岚的话后，[疤面]立即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微笑绽放，束手而立，她在一瞬间回归了那个完美的守墓人。
“这……”
最近遇到的“怪异”实在是太多，尤力看着这样的[疤面]他已经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这样的场景，甚至于就算是风岚在见到[疤面]这样的行动之后，他唯一能够想到最为接近的“类似”便是“令咒”。
那能够强行扭曲英灵的思想，强迫他们做出一切事情，甚至于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逆转实力的差距的“符咒”。
不过在观察了一小会之后，风岚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自己的话语并没有变成“令咒”，[疤面]之所以会如此迅速地扭转自己的心态仅仅是因为那身为守墓人对风岚这位“殿下”的命令必须听从的“执着”，在她的眼中，那对于“死神之姐”的探究之意从未消失。
一时无言。
各有各的心思，各做各的打算，风岚、[疤面]、汉普尼韩伯特与尤力就这样站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什么也没有说。
夕阳也终于落下，月亮开始爬上欧塔斯的上空，那弯弯的月弧细细的并不能够给这座城市带来多少光芒，可是不分昼夜都能够保持足够精力的死者却依然在大街上热热闹闹地生活着。
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街道都富有生机。
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生者都更多活力。
明明是一座死灵的城市，却拥有着最炙热的夜市，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强烈的讽刺。
一群死人的活力？
嘲讽的笑容开始挂上风岚的嘴角，并不是风岚对于这些死者有什么歧视，甚至于如果他们真的是在无趣中寻找乐趣，在死亡中寻找生机，那么风岚对于他们这种行为或许还会感到些许敬佩，可是有些事却并不是单纯“追求”就能够解决的。
死者到底还是死者，不论怎么表现得像一个生者，可是他们脸上的面具却又将一切借口通通粉碎——他们只是一群不愿意承认事实的人罢了。
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生者，这就是这些可悲之人卑微的追求，可是这从最本质的前提上就已经否定了他们最真实的一面，连本质都被否认了，还如何去寻找新的道路？
与其这样，不如去死！
所以风岚是绝对无法呆在欧塔斯的，如果在这里呆久了，他绝对会忍不住要毁掉这里。
不过[艾]呢？
如果她也从巫拉那里得到了同样的请求，[艾]会怎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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