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怎奈情深一往 一

　　晚上，段素顺在厨房忙着烧饭做菜，小琴在一旁帮忙打下手，而高雪芝独自坐在一边。她本来也要帮忙的，但段素顺说什么也不让，况且她一个千金大小姐，什么也不会干呀。高雪芝心中有些郁闷，又感到有些不服，心想自己未必就真的什么都不会干，待会儿一定要帮他们做点什么才行。于是，等段素顺把饭菜弄好了，高雪芝忙过去帮他们拿碗筷上来。段素顺见她如此，也只是微笑不语。

　　饭菜都上桌之后，段素顺一边盛饭，一边说道：“好了，快吃吧。”而小琴却站在一旁，没有坐下来。原来她从小就进皇宫当了宫女，一直以来服侍主子吃饭，她们做丫鬟的都只能站在一旁候着。现在虽已不在皇宫之中，但她还按着规矩来。段素顺盛好了两碗饭，又要盛第三碗，见小琴还站着，一边盛饭一边说道：“哎，小琴，别站着了，快坐下来，一起吃饭啊！”小琴一听，忙道：“那怎么可以！奴婢先伺候公子和夫人，等公子和夫人吃完了，小琴再吃。”高雪芝道：“哎呀，叫你坐下你就坐下，一起吃饭嘛。”小琴道：“不行，不行，主子用膳，奴婢只能在旁伺候，怎能跟主子平起平坐呢？”高雪芝道：“这又不是在宫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更没人会责罚你的。快坐下吧！”段素顺道：“就是嘛。快坐下，千万别客气啊。”小琴一阵犹豫，道：“这……小琴不敢。”高雪芝站了起来，说道：“什么敢不敢的，就当这儿是自己家，你就是这个家里的主人之一。”说着将小琴拉到桌子前，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往下一按，小琴便坐了下来。段素顺将刚盛好的那碗饭递给小琴，笑道：“就是，以后别拿自己当外人！”小琴心中一阵感激，忙站起来双手接过碗饭，道：“是，小琴知道了。”高雪芝笑道：“这就对啦！”

　　三人一起吃起饭来。高雪芝见小琴只是扒着自己碗里的饭，并不怎么夹菜，便夹了些菜放到她碗中，说道：“小琴，你别光吃饭，来，多吃点菜啊！”小琴忙道：“是，是，小琴知道了。夫人您别给小琴夹菜了，您快吃吧。”段素顺道：“那你就自己夹，多吃点，千万别客气哟。”她在皇宫伺候高雪芝的时候，高雪芝对她极好，从不把她当下人看，那时她就对主子忠心耿耿，现在段素顺夫妇又这般对她，她心中的那个感激自不用说，对段素顺夫妇已是死心塌地的了。小琴心下感动，便不再客气，主动地夹菜吃饭。段素顺夫妇看在眼里，心里都很高兴。高雪芝吃着丈夫烧的菜，味道还不错，便赞道：“真没想到，你才出来一个月不到，就学会了烧菜做饭，而且这菜做的，味道还不错呢！”段素顺笑道：“是吗？我跟丁前辈学了好多天才学会的呢。小琴，你觉得呢，这菜味道怎样？”小琴道：“啊？哦，好吃。”段素顺道：“你别那么拘束好吗？放开点，说实话，这菜味道怎样？”小琴竖起了大拇指，赞道：“真的很好吃！公子，你烧的这菜，味道真的很好。”高雪芝笑道：“她这是在拍你马屁呢。”段素顺笑道：“我也知道，我手艺还差得远呢。这比起宫里的那些菜肴来，可差得远了。”小琴忙道：“公子，你烧的这菜味道真的挺不错的，小琴可喜欢啦，真的。”高雪芝笑道：“那你就多吃点，千万别客气。”小琴道：“知道啦，夫人。”高雪芝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菜固然比不上皇宫里的那些美味佳肴，但是你才学会不久，就能够做到这等水平，已经是很好的了。”段素顺笑道：“那从今以后，就请你们二位美食家多多指点，也好让我更进一步呀。”听了他的话，高雪芝和小琴都笑了起来。

　　饭后，小琴要包揽收拾和洗刷碗筷的活儿，可段素顺不让，坚持要帮忙。高雪芝也不想闲着，也想帮他们做些什么。小琴将碗筷洗刷干净后，放在一边。段素顺就拿去放进碗柜中。高雪芝见还有两个盛菜的碟子放在那儿，便拿了起来，跟在丈夫后面。可是手一滑，那两个碟子掉到了地上，只听“乒呤乓啷”的一声，两个碟子摔碎了。段素顺放好了碗筷，听到声响，忙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见原来是妻子好心却帮了倒忙。高雪芝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愁眉苦脸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段素顺忙温言安慰道：“没事，没事。大不了明天我再去买些新的回来。”小琴忙过来打扫地上的碎碟片。高雪芝依旧苦着脸，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唉，我真没用，笨手笨脚的，连这么点事都做不好。”段素顺忙安慰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是你的错，谁第一次干这事都会这样，我刚开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真的！”小琴也道：“是啊，夫人。刚才那碟子刚洗完，湿漉漉的，很滑手的。就是让奴婢来，可能也会摔碎的。”段素顺微笑道：“就是。你听听，小琴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再自责了。”听到他们俩这么说了，高雪芝心里登时舒坦多了。

　　收拾干净了碗筷之后，三人坐在一起，商量起该回去如何揭穿唐耀宗母子的阴谋来。高雪芝道：“小琴，你现在就把你那天晚上所探听到的，再详细地讲给公子听吧。”小琴道：“是，夫人。”当下便将自己那晚所听到的唐耀宗母子的对话详详细细地讲述一番。段素顺听完之后，心中思潮起伏，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从小与自己玩到大，而且感情一直很好的唐耀宗，还有一直对自己挺不错的德妃娘娘，何以一夜之间就与自己反目成仇了呢？难得竟只是为了他们那所谓的建功立业、光耀宗室，就不顾以往的恩惠情谊了吗？段素顺沉思良久，不禁感慨万千，叹了口气道：“真想不到，他们竟会变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他们母子俩就一点也不顾念以前的情义了吗？”高雪芝道：“世事人心难料，他们母子俩的野心已是昭然若揭。”段素顺无奈地摇头笑了笑，道：“他们就算对父亲没有骨肉亲情，难道这二十余年的恩情，他们都不顾了吗？他们就那么的铁石心肠？”高雪芝道：“或许，是他们心中追名逐利的欲望，使他们犯下了这等过错吧。”段素顺道：“钱权名利，都是浮云！你看父皇，就算是做了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就算武功练的再高，也阻挡不了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而这人一走，什么都带不走，一切不都是一场空了吗？”高雪芝也叹气道：“只可惜，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视名利权欲如粪土。”

　　小琴见他们老是感慨世事人情，忙道：“公子，夫人，你们别再慨叹了，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做呢！”高雪芝一听，回过神来，忙道：“对，对。咱们必须想法子，赶紧回大理去，阻止他们的阴谋才行啊。”段素顺点头道：“嗯，尤其是阻止他们发动战争的阴谋。”高雪芝道：“是啊。不然，战争一起，天下百姓就要遭罪了。”段素顺道：“大宋虽建朝才数年，但这中原大地已然是井然有序，大多数地方的老百姓都已经安居乐业，一片天下太平的景象。要是战争一起，这一派太平盛世可要被破坏掉了。唉。雪儿，你说三国要真联合起来攻打大宋，哪一方能胜？”高雪芝道：“哪一方得胜，不是重要的。你刚才也说了，战争一起，这一片天下太平的美好景象就破坏掉了。所以不管是哪一方得胜，哪一方战败，对于天下百姓来说，都是一场浩劫。”段素顺微微一笑，点头道：“你说的对！雪儿，你时刻心系天下，你的才识又远胜于我，咱们重回大理后，我看这大理国的皇位应该由你来坐。”高雪芝听到丈夫夸赞自己，不禁脸上微红，说道：“再怎么有才识，我终究还是女流之辈，又能做得了什么呢。”段素顺忙道：“女流之辈怎么啦，女流之辈照样能干大事！”高雪芝微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大事，我只要能陪在你身边，遇到困难时，能够帮你出点有用的主意，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段素顺心中一动，想道：“是啊，父亲当初要我娶她，就是希望我能在她的帮助之下，将大理国管治好。雪儿是这般温柔善良，冰雪聪明，今生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当下点头道：“那等咱们回到大理，我们一起携手，为大理国的百姓谋福利，造福苍生，怎么样？”高雪芝听得丈夫这么说，只乐得心花怒放，当即点头道：“好啊！到时候你可别忘了刚才说过的话。”段素顺笑道：“绝对不会！”这时，小琴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公子，夫人，小琴想去睡了。你们还有什么吩咐吗？”原来她见段素顺夫妇聊得正浓情密密拾，心想自己再待在这儿，只会显得很碍事，于是便借口要去睡觉而离开，好给他们夫妻留个二人世界。其实她也真的有些累了。高雪芝笑道：“既然累了，那你就去休息吧！”段素顺道：“是啊。有什么事我们自己可以做，这些天你忙着保护和服侍夫人，也够累的了，快去休息吧。”小琴道：“那小琴就先告退了。”说完便独自先去睡了。

　　待得小琴去睡后，屋里只剩下段素顺和高雪芝夫妇俩了，两人登时相对无言。沉默了片刻，段素顺首先打破了沉寂，说道：“对了，你们这次出来，你爹娘他们知不知道？”高雪芝点头道：“知道。我们从皇宫出来后，就回了趟家。我爹说，现在大理局势很不稳定，我爹和一帮元老大臣极力反对联合两国攻打大宋，唐耀宗也因此而还在犹豫。所以爹要我找到你以后，尽快和你回大理，好主持大局。”段素顺道：“就按你说的，咱们就在这两三日动身回去！”高雪芝道：“好啊。你说什么时候走，我们就什么时候走！”段素顺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环顾屋内四周。高雪芝道：“这里挺简陋的。是你们自己搭的吗？”段素顺点头道：“嗯，丁前辈和丁姑娘都来帮忙，不然我一个人怎么搭得了。再说了，我也不会呀。”高雪芝笑道：“就是，你是堂堂一国太子，怎么会搭房子呢！”段素顺道：“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太子了，就是普通平民一个。雪儿，我现在没有往日的权势地位，更无法让你享受荣华富贵了，你还愿意跟着我吗？”高雪芝嫣然一笑，道：“当然，无论你是什么样的身份，我都愿意生生世世陪在你身边。”段素顺心中一动，报以一笑。高雪芝道：“哎，对了，我看丁姑娘她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你觉得她怎样？”

　　段素顺一听妻子这么问，忙道：“她？哦，她是说过她喜欢我，可是我只把她当亲妹妹看。”高雪芝又问道：“我觉得丁姑娘她人很好啊。难得你就一点不喜欢吗？”段素顺轻轻笑了笑，道：“丁姑娘是个好女孩，我也挺喜欢她的，不过却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喜欢。”高雪芝道：“可我见她对你是痴心一片啊，你真的就无动于衷？你心里难道就不为所动？”段素顺道：“我对她真的没有男女之情，只有兄妹之情。唉，这感情的事，总归是勉强不来的。”高雪芝听了，心中一乐，心想：“太好了，他对丁姑娘没有男女之情，只有兄妹之情，那说明他心里是有我的了，也许他内心深处已经爱着我了，他自己还不知道而已。雪儿啊雪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丁姑娘那么喜欢段郎，对他这么好，段郎却只当她是妹妹。那丁姑娘一定会很失望伤心的。当初他说他喜欢秀玲妹子，而不喜欢我的时候，那种心情我也尝过的，唉，我怎么能这么幸灾乐祸呢！”段素顺见妻子忽面露喜色，随即又皱起眉头，忙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高雪芝脸上一红，忙道：“哦，没有，没什么！我……我是在想，丁姑娘待你这么好，你却那样对她，她难道不伤心吗？”段素顺叹了口气，道：“唉，那有什么办法，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长痛不如短痛。也许让她伤心个两三日，她自己就会想明白了呢。”高雪芝点头道：“但愿如你所说。”

　　顿了一顿，高雪芝又问道：“哎，你说你现在对丁姑娘的只是兄妹之情，那么之前你怎的就认为对秀玲妹子是男女之间的爱情呢？”段素顺一愕，道：“啊？这个……”高雪芝意识到也许自己不该这么问，忙微笑道：“你要是不想说，那就当我没问。”段素顺道：“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也许当初我自己还是懵懵懂懂的，不明白真正的男女之爱究竟是怎样的。第一次见到玲妹的时候，我就对她有种莫名的亲切感，那时我误认为这就是男女之间真爱的感觉。现在才知道，这种感觉只不过是亲兄妹之间的亲情。”高雪芝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段素顺道：“你不提起她，我倒忘了问了。玲妹她还好吧？”高雪芝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自从那天你走后，我就被他们软禁了起来，从此再没见到过秀玲妹子。不过，我听说秀玲妹子她每天都陪着德妃娘娘，她们婆媳深居后宫，不问世事。想来定是唐耀宗不想让她知道你被诬陷的事实。”段素顺道：“看来宗……他是很爱玲妹的。否则，他们母子何以费尽心思，来瞒着玲妹呢。把她杀了灭口，岂不省事？”高雪芝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这么说来，秀玲妹子倒是现在很安全的。”段素顺道：“不错。只是……如果玲妹她知道了事实真相，不知道她会怎么想？”说完又轻轻笑了笑，道：“你还记得父亲叫我们去相认的那晚吗？”高雪芝点头道：“当然记得！这件事不过才过去一个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忘了？”段素顺道：“当时我们跟玲妹分手后，你不是还提醒我说，她跟宗……跟唐耀宗也是亲兄妹吗。现在想来，那时是我们多虑了。玲妹是父亲的亲生女儿，而他唐耀宗却不是。他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当然可以在一起，不会有违人伦了。真是天意弄人啊！”高雪芝也轻轻笑了笑，道：“是啊，阴差阳错的，也许这就是注定的天地姻缘吧。”段素顺微笑道：“那咱们呢？咱们算不算也是注定的天地姻缘？”高雪芝听了，脸上一片红晕，低声道：“那自然……自然也是啦！”段素顺不禁心中一荡。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段素顺轻轻一笑，道：“唐耀宗？哼，你说他的亲生父亲是唐翎风大侠，这么说他姓唐，算起来他也是名门之后呀！”高雪芝道：“是啊。听说当年唐大侠在中原武林，那是叱咤风云，名声极大呀。翎风大侠这个名头可谓是威震武林！”段素顺道：“他们是翎风大侠的遗孀后代，想重振门风，光耀宗室，这想法的没错。只可惜……唉，只可惜他们选错了方式呀。”高雪芝道：“嗯，且不说他们母子做的是谋逆之事。就只说他们要发动战争，置天下百姓于祸患之中，这一点就是不可饶恕的大罪。”段素顺道：“我跟他这二十余年的兄弟感情，难道他都是装出来的吗？又或许，他是被他母亲教育成那样的，跟我一直都是虚情假意。”他猜想的不错，唐耀宗自小便被他母亲灌输争权夺利的思想，也是他母亲教他假意与段素顺搞好关系的，不过毕竟他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而且一直以来都是称兄道弟的，唐耀宗很多时候也是真心相待的。高雪芝道：“即使是装的，那也未必完全是假的，难道他真能装二十年吗？”段素顺回想过往种种，觉得妻子的话很有道理，微笑道：“你说的很对！回想过去，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能感受得出来，很多时候，他对我还是真心的。只可惜被他母亲教坏罢了。雪儿，你这般冰雪聪明，有你在我身边，那真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啊！”高雪芝听了，心中一阵甜蜜，微笑道：“我能嫁给你，那也是上天对我的恩赐！”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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