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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恶魔岛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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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旧金山恶魔岛监狱。

  中国的牢房是大统间,一个房间里往往要住好几个犯人,在这儿却是一人一间,这大概是为了避免犯人之间互相打架斗殴吧,要知道这里关押的都是重刑犯。

  房间里摆设很简单,一张宽度不超过一米的床,床上铺着全新的被褥、枕头和枕套。床前是一张方形的条桌,桌上摊着一本生活杂志和囚犯守则。桌子不用的时候桌面可以收起靠在墙上。墙面涂了使人安静的苹果绿,但并不整洁,有些地方已经斑驳。最里面有一个自来水陶瓷洗手盆和一个坐式马桶,洗手盆上方有一块靠墙的隔板,上面随意放着肥皂盒、刷牙杯、梳子、饭碗、毛巾、口琴、还有一面小镜子。这就是吴鹏的新家和他的全部家当,不过他觉得足够了。以后他就要在这里度过无所事事的十八个月。

  晚餐时间还没有到,吴鹏正考虑做点什么,于是随手拿起了囚犯守则。内容大多是各种生活福利和规章。此处的牢狱生活和中国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里不但有餐厅,还有美味可口的饭菜;不管你需不需要每周一、三、五都会每人发一包香烟;每天有固定的音乐时间,你可以演奏乐器也可以听收音机;放风的运动场位于岛的边缘,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四周是高高的围墙。活动时间,你可以在那里打棒球,也可以坐到角落里玩桥牌。但是如果你不听话,违反纪律,这里的处罚也是很严厉的。比如关进牢中之牢,让你受尽孤独的煎熬和折磨。后来知道,犯人们称这种牢中之牢为“黑穴”。

  每次用餐是最热闹也是最自由的时间,犯人们可以三五成群相对而坐,一边聊天一边吃饭。今天第一次吴鹏故意迟到了几分钟,等其他犯人吃上了才去打饭。等打到饭才知道,伙食并没有手册上说的那么丰盛(今天荤菜只有一根香肠),味道也只能用凑合来形容。吴鹏没有在餐厅就餐,他准备拿回牢室里吃。吴鹏是新来的,他知道老犯人欺负新犯人是每个监狱的惯例。他旧伤初愈,最好还是与那些膀大腰圆的亡命之徒保持距离。然而即使这样,事情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楼梯转弯处,一个黑人突然冲出来,手里拿着一支断木棍,拦住吴鹏的去路,他的意图很明显,要吴鹏盘子里的香肠。吴鹏避开他的目光,靠着墙往上走,黑人就张开手臂拦住上楼的去路,甩着木棒作出威胁的样子。吴鹏急中生智,把整根香肠塞进嘴里。黑人就用木棍打吴鹏。华人在这里是受歧视的,更何况吴鹏是这里唯一的华人。情急之下,吴鹏退下了楼,向餐厅跑去,那黑鬼追过来继续暴打吴鹏,结果惊动了执勤的狱警。吴鹏之所以即使挨打也不给他香肠,就是要向所有的老囚犯摆明态度,他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吴鹏要让这些亡命之徒明白,暴力在他这里没有回报。只有让他们知难而退,才能避免以后忍气吞声的生活。吴鹏的坚持终于收到了回报,狱警循着打斗声赶来,弄清原委后把那个黑鬼关进了“黑穴”。

  吴鹏一翘一拐地回到房间,新奇感消失后感觉这里就像一只鸟笼,一只不见天日的笼子(没有窗户),或者说更像坟墓也对。这一层一共住着六十六个犯人,包括他在内。这里有杀人犯、*犯、抢劫犯、但更多的是毒枭,六十六个人中有一大半是黑人。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屋子里没有让他感到热闹反而增加了孤独。六十六对囚徒的眼睛,就像六十六对动物的眼睛,冷淡、陌生、面无表情,一种独身于六十六个动物中间的孤独占据了整个空间。这里除了冷漠就是敌意,昏黄的灯光增加了身心的寒冷。他缩着身子扒完只剩下一半的饭,感到身心疲惫,但却没有睡意。这时候走廊里传来了乐器声,应该是每天一小时的音乐时间到了。吴鹏看了看隔板上的口琴,拿起又放下。他默默地拉开抽屉,拿出纸笔,开始给家人写信。

  父亲、母亲大人:时光荏苒,离上次收到你们来信已经过去四个月了,不知家里境况可好?每年天热母亲都有头疼的毛病,现处春夏之交,望父提早开几付药方,以预不测之用。上次言及二姐婚姻之事,不知是否着落。父年岁渐高,也要注意身体,不必太过*劳。

  本科学业即将结束,儿已幸运通过再次深造的初选资格,专业延续。之所以迟迟未回信,实为等待进修之通知。现在榜上有名、尘埃落定,儿决定尊照父之意愿,继续努力学业,不负父亲和邱叔的殷切期望。等学成归来,家计一切由儿负担,父母即可颐养天年,到那时儿方了却不安之心事。

  作为国人儿无法不关注国事,作为人子儿无法不尊照父母。父常教导儿要做一个有担当之男儿。父说到做到,独撑家业,丈夫长辈,尽心尽职,实乃儿等效仿之楷模。然父之担当仅囿于家老妻小,付诸国事则回避逃责。守方寸于苟安,儿认为此担当其实为井蛙之担当也。试问,若吾四万万同胞都如父之担当,则国之何存?国之不存,家何附焉?老调重提,虽知无法说服父亲,然儿心迹永不变改。等儿学业有成,定回家报国,还望到时父亲成全。

  儿在此地一切都好,家人勿念。此致敬礼!

  儿:吴鹏五月二十九日吴鹏很快结束了行文,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告诉家人实情。告诉他们只会徒增老人的担心和痛苦。就当是在这里读研究生吧,等期满就回家报效国家,他这样安慰自己。

  家里的回信两个月后才到,信是夹在苏珊的信里寄来的。吴鹏为了让家人相信自己是在学校进修,寄信地址只能仍然写旧金山大学。苏珊代收后,就和自己的信放一个信封里寄来了。

  父亲告诉吴鹏家里一切还和往常一样,唯一的变化是二姐不但出去工作了还谈上了对象,对方是教书的,为人老实。吴鹏想,要是二姐真能找到托付也算了却了父母的一桩心事。苏珊说了一些学业上的事,内容无非是她被布朗先生正式选上了,那篇论文得到了很高的评价。然后就是一些感谢和思念的话。吴鹏在回信中只是潦草地说了一些这里的生活状况,没有提及其他不愉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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