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酒吧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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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旧金山。

　　瘦子嬉皮笑脸地拦住她们的去路，“想跑，有本事滚回自己老家去，哈哈哈。”很明显，这句话是冲着吴鹏一个人说的。吴鹏没有理他，就想着推开他往外走，互相推搡中瘦子的酒洒在了西服上。“八嘎！”他骂了一句，就一拳打在吴鹏的腮帮子上。

　　吴鹏口腔里渗出一股咸味，嘴角流露血色，感觉下巴失去了知觉。接下来的疼痛点燃了他即将熄灭的怒火，压抑已久的愤怒和耻辱一瞬间爆发了，他再也无法用各种理由压制它。既然已经无路可退，既然战斗无法避免，既然别人的拳头已经落到你的脸上，那还不如抛开一切放手一搏，即使最后只做个精神上的胜利者也比忍气吞声好受。

　　“怎么样？支那猪，还手呀！自身都难保了，还想英雄救美，呸……”瘦鬼佬喷着酒气，摇晃着脑袋*过来。他人瘦手臂却不瘦，一把抓住苏珊的头发强拉过去，伸出舌头舔她的脸。苏珊挣扎着给那鬼佬一耳光，那瘦鬼佬却痴痴地*笑。

　　“手和脸一样有味道吧，等会让我也尝尝，嘿嘿嘿......”站在一旁的胖鬼子也盯着苏珊痴痴地笑。

　　吴鹏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拳打在瘦鬼子的眼睛上，鬼子去搓眼睛，抓头发的手用力一搡，苏珊被推出去老远。她跌撞着挤进人群，慌乱奔向吧台，应该是去打电话。一旁的胖鬼子没有去追苏珊，反倒把注意力转向了吴鹏，也许他们一开始就是针对这个中国人的。吴鹏终于明白他们调戏苏珊也许只是为了激怒他，然后可以顺理成章地羞辱他，可以让他在众人面前向他们讨饶，可以让人人都知道这就是中国人的形象。

　　瘦鬼佬反应过来，他怒目而视，向吴鹏步步紧*。胖鬼佬此时却勾着身体立在一旁，似乎不急着帮助他的同伙，似乎在等待欣赏一场猫捉老鼠的好戏。毕竟是酒喝多了，瘦鬼佬虽然虎视眈眈，但动作终究比清醒时慢个半拍，他边走边骂，显得洋洋得意，像街边喝醉酒的流浪汉。吴鹏一路向后退去，心里盘算着如何制服他。或许是长年的孤独培养了他的冷静，也或许是他的冷静促成了孤独，反正越是凶险的情景吴鹏越显得冷静，这是他的秉性，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至于原因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吴鹏终于退到了墙角，桌沿抵住了他的腰，现在已经无路可退，鬼佬狰狞地笑了。吴鹏眼睛死死地盯着鬼佬，手条件反射般伸向背后的桌面试探，他想能否摸到个酒瓶啥的当武器。这时候鬼佬踉跄着扑过来，就在同时吴鹏没有摸到酒瓶却摸到了蛋糕，那盒燃着二十二支蜡烛的生日蛋糕。吴鹏假装绝望的样子，等待着大难临头。看到猎物萎靡的神情，鬼佬越发显得得意了。可是就在鬼佬近在眼前是，吴鹏突然抓起身后的蛋糕，一下子砸在瘦鬼佬的脸上。瘦鬼佬身高脑袋小，一张脸不像盘子倒像碟子，现在脑袋和脸都陷在蛋糕里，如无头和尚进了迷魂阵，双手在脸上抓狂，引得看客们发出开心的笑声，也许在他们眼里，眼前的一切更像一个的生日派对。看着鬼子狼狈的样子，吴鹏隐藏在心底深处的野性被激发了，他一不做二不休，顺手抓起脚边的金属椅子朝那个挣扎中的无头和尚砸下去。

　　一声巨响之后，众人的笑声停止了，蛋糕在瘦鬼佬的头上渗出猩红的血色，他的身子摇晃一下慢慢软在地上。一旁观看猫捉老鼠的同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楞怔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很快他就清醒过来，糟糕的是这下子连他的酒也惊醒了。他含着机警的凶光，杀猪般地向吴鹏冲撞过来。和杀猪声同时响起的还有看客中间女士们的尖叫声。

　　胖鬼佬扔掉酒杯，像一头受了伤的野猪嚎叫着冲过来。说实话吴鹏也被刚才自己的举动惊呆了，此时脑子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来，那头发了疯的野猪已经临近身边了。

　　这家伙虽然身高不如吴鹏，但腰围却是他的两倍，两只胳膊比他腿还要粗。说实话，一对一，硬碰硬，吴鹏肯定不是胖子的对手。前面的一击只能算是吴鹏欺负他们喝了酒反应慢，搞了一次突然袭击。但现在就没这个运气了，看样子胖鬼佬的酒完全被同伴的惨状惊醒了。听苏珊说他们大多是组团到旧金山参加樱花节的演员，并且一般的男演员都是有一点身手的，他现在的样子完全是疯了，两眼冒着凶光，杀气腾腾，不像野猪倒像一匹狼。

　　对手已经近在咫尺，吴鹏不经意躬起了身体，两手握拳，摆出拳击的样子。其实他不会拳击，但在报纸上看到过拳击赛的照片，他急中生智地摆出了拳击的招牌动作，想吓吓对方，或许能让对手减缓一下功势。然而吴鹏错了，鬼佬一个扫腿就把他撂倒了。有没有功夫靠的是精气神，光摆花架子是没用的，他一眼就把吴鹏识破了，看来这胖子是个练家子。

　　胖鬼佬开始用脚踢吴鹏，吴鹏抱住他的脚往一边拖，他就用另一只脚疯狂地踹吴鹏，用可以拿到的任何东西砸，用脏话辱骂。吴鹏拼命用手护着头，他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晕过去，只要保持清醒就有反击的机会。他在等待那头野狼靠近自己，他在盘算着给他致命的一击。愤怒掩盖了疼痛，让吴鹏的身体变的麻木。看客们由兴奋变成了恐慌，女士们纷纷开始离场。吴鹏隐约听到苏珊的吼叫，听到她在哀求着什么，可是那头狼并没有停止。吴鹏更加觉得先前的一切都只是借口，他们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要揍他，揍他这个劣等人。他不该出现在这么高贵的地方，不配拥有这么美好的女子作朋友，他应该滚回去，滚回水深火热里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回到亡国奴的队列中间去，回到服侍大和民族的奴仆当中去。

　　胖鬼佬继续在他身体上发泄，吴鹏似乎没了反抗，他的痛觉失去了反应，但是他仍然死死的用手护着头。弗洛伊德说脑袋是身体的灵长，可以失去一切不能失去意识，他竭尽全力保全这最后一点意识，他在等待一次机会，一次近距离接近鬼佬意识的机会。

　　也许是打够了，也许是打累了，也许是笃定再怎样打，猎物也不会求饶。此刻的鬼佬觉得自己现在不像在打架，倒像是在演独角戏，在打一条死蛇——一条肮脏的死蛇。他觉得无趣，他觉得应该找点乐子。鬼佬从邻桌端起一杯酒，蹲下来在吴鹏面前晃悠。他摇晃着红色的液体，摇晃着目眩的灯光。他一边唱着生日歌一边把酒缓缓地倒在吴鹏头上，这样子看上去仿佛是在祭奠一个沉默的亡灵。不过在他蹲下来的那一刻，吴鹏觉的最后的亡灵应该是他。

　　吴鹏庆幸自己保住了意识，而且现在这个意识还让他看到了爷爷、还有爷爷的房间。吴鹏清晰地记得，爷爷房间里挂着各种各样的人体图。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有骨架也有肌肉，还有穴位的。

　　小时候父亲忙于生意，母亲又是那种三重四德的女子，没有文化，于是爷爷就成了吴鹏的启蒙老师。奇怪的是爷爷教的不是三字经、百家姓，而是那些花花绿绿的人体图。于是吴鹏记住了文字，也记住了男人的身体、女人的身体，哪些是骨头哪些是肌肉。特别是那些穴位，既拗口又难记，但是爷爷一遍一遍地讲，他一遍一遍地听，反而记得很牢。其中有一首口诀到现在都列列在目：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爷爷告诉吴鹏这些穴道就像身体的机关，只要触发这些机关，身体就会断电，死亡就会像铡刀一样落下。

　　胖鬼佬的酒反而把吴鹏的意识冻清晰了，他此刻像一只蜷曲的虾，在等待最后一次弹跳。他要在鬼子的机关上发动致命的一击。

　　鬼子的生日歌中，吴鹏故意呜呜地哭起来，为了麻痹对手，他必须让他看到自己的斗志已经策底瓦解，这样对手就会松懈下来收拾他的战利品。吴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在对方最放松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睛，左手握成拳状，大拇指竖起，使劲全力击打向鬼子的太阳穴。

　　然而结果并非如人所愿，鬼佬的反应速度完全和他肥胖的身体相反。他一把抓住吴鹏的手。那是一双老虎钳似的大手，手指粗壮，手背隆起，如一副结实的刑具。他一下子夹住了吴鹏的拇指，在一声脆响中，吴鹏的骨头断了，接着晕了过去。

　　这次是策底地晕过去了，连一点意识都没有留下，一切都黑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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