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日派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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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旧金山。

　　吴鹏：“也许吧，不过我不抱多大希望。”

　　她笑着说：“就算落选也没关系，到时候帮你通融通融，绝对给你一个对口的动作。”吴鹏知道她所谓的通融是指她父亲，准确的说是她父亲的公司——大名鼎鼎的雷曼投资公司。

　　其实学习也好工作也好对吴鹏来说都是一样的，这里只是他躲避战乱的龟壳，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胆小鬼。他恨不得能马上回去投入到每一个中国人该做的事情里去，那才是他心中的事业。为了这个真正的事业，他曾经和苏珊说起过回国的心愿。吴鹏清晰地记得，她当时的表情就像一个孩子看到了怪物。其实这也在吴鹏的意料之中，千金大小姐怎么能体会一只浮萍的感受呢？

　　未来在苏珊的眼里是美好的。在她心目中，生活就像一锅刚出炉的美味，等着她去发觉、去品尝。她有一个强大的祖国，有一个伟大的父亲，她生活在一个富足而温馨的家庭。她憧憬着浪漫，憧憬着希望，憧憬着自己某一天也像故事书里的狐仙一样经历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然而在这里吴鹏却是一个过客。

　　每次写信吴鹏都会千方百计地想说服父亲。可是父亲像着了魔，油盐不进，一意孤行。他不能把父亲*上绝路，这是大逆不道，要天打雷劈的。他只能等，等着父亲明白，等着父亲回心转意。

　　吴鹏喜欢安静，所以喜欢咖啡屋。试想，找一个安静的角落，二人座，褐色的咖啡，红色的酒、暖暖的烛光，再配上淡淡的音乐，一定会是一个美好的下午，一个特别的生日。但苏珊选择了酒吧，理由是咖啡屋已经去过好几次了，酒吧的感觉吴鹏却从来没有尝试过。按照她的意思，今天算是吴鹏特殊的日子，一定要有一个特殊的感受。

　　他们是坐车去的。苏珊的父亲是开投资公司的，做的是债券和股票，最近几年美国股市连续三年牛市，道琼斯指数涨了近五倍，公司赚了不少钱，规模不断扩大，最近正在招兵买马。有了钱出手果然阔绰，去年圣诞节苏珊收到礼物尽然是一辆红色小福特。

　　他们的校舍位于一处冈峦上，汽车循着陡峭的水泥马路俯冲而下，刹车的惯性让人前俯后仰，很容易感知苏珊的车技。车子最后停在了一个叫蓝调的酒吧门口。

　　在吴鹏的印象中，酒吧就是喝酒的地方，应该和东北的小酒馆差不多。进去了才知道这地方光喝酒没有菜。原先他只是以为酒吧里太噪，不适合自己，现在居然连下酒菜也没有，这不免让人有些失落。但苏珊却手舞足蹈、兴致勃勃。

　　也许周末的缘故，也许下雨的缘故，今天逛酒吧的人还真不少，显得有点拥挤。偌大的吧台被五六个人占据，有黑人、白人、还有一个黄色人种。他们有的交头接耳，有的独自喝着酒。一个皮肤像白化病的女人半依着柜台发出放浪的笑声，露出白白的牙齿。空气中弥漫着散漫的音乐，一种漫不经心的爵士乐挑逗着人的神经。他们找了个靠后的墙角位置，苏珊要了一瓶波尔多产的红酒，两倍果汁和一些甜点。在等食物的时候，她神秘地说，生日蛋糕要迟到一会儿，这里有个服务生她认识，让人特意去买的。说真的吴鹏很感动。吴鹏是个孤独的人，几乎没有朋友，除了苏珊。他当时能感觉到自己眼里浅浅的泪星。

　　这里的酒吧环境和家乡的酒馆相比，虽然少了嘈杂多了温馨，但由于今天人多，空气还是显得比较烦闷，吴鹏本来就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现在更提不起兴致，只是盼着蛋糕快点上来，吹完蜡烛好早点离开。然而苏珊却一直沉浸在兴奋当中，这一圈都是她在说话，他只是偶尔作答。

　　他们各喝了一杯酒，随便吃了些点心。这时候，前台突然喧闹起来，音乐也变得急促。苏珊是面朝表演台的，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给他看。台下响起一片叫好声，有人还吹起了口哨，吴鹏好奇地转过脸，在人头攒动的间隙里只见一个胖女人在舞台上扭动起来。硕大的身体裹着薄薄的单衣，裸露着大腿和胳臂。雪白的皮肤，雪白的脂肪，在强力的节奏中震颤。这一幕表演怪异大过了激情，满足了好奇心后，吴鹏的注意力很快被人群吸引。之前没注意看，现在发现台前多出了若干个亚洲人。

　　“这里平时都这么多亚洲人吗？”吴鹏问她。

　　“你不知道吗，四月有樱花节，很多日本团队在各地表演。”她垫着脚尖伸着脖子，眼睛盯着台前。

　　室内的气氛被台上的表演点燃了，人们举着酒杯纷纷离开座位。接下来苏珊居然也到前面去凑热闹，不过不一会就尴尬地回来了。看她的表情，吴鹏似乎明白了原因。

　　这时候，表演达到了顶点。看客们频频碰杯，一只只鲜亮的酒杯在灯光下就像那个肥婆猩红的厚嘴唇。可以想象，接下来几乎每个人都会把嘴凑上去，然后咕咚一声吞下去。

　　音乐声渐渐退去，一轮表演结束了，恢复平静后多了几个蹒跚的醉鬼。很应景的，侍者端着蛋糕上来了。在这样的环境里点上二十一支蜡烛，然后响亮地唱生日歌太显眼了。吴鹏示意苏珊轻点声，她反而放出声来，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有两个人蹒跚着过来，一个肥胖一个瘦峭。他们穿着衬衫西服但并不整洁，头发稀拉却敷了油，像上了一层厚厚的蜡。瘦的五官猥琐，眼睛眯成一条缝向吴鹏举杯。吴鹏很想不理他，不过最后还是勉强抿了一口，感觉像杯子里掉进了一只苍蝇。胖的面容浮夸，一脸的油滑。他作出邀请的姿势，要求和苏珊跳舞。美国社会追求的是自由和个性，节目的空档，舞台属于任何人，只要愿意，谁都可以上去露一手。

　　苏珊一脸难色，忙说不会跳，并对吴鹏挪挪嘴，示意刚才她在台前就是这个家伙捏她屁股。吴鹏忙出来解围，用英语跟他说她真的不会跳舞。不知道他听不懂英文，还是故意为之，他执意要苏珊陪他，并且喷着满嘴的酒气，吴鹏听出来后面几句是日本话。他去拉那个胖子，结果却被一旁的瘦子推开。旁边的人不但没有帮忙解围，反而跟着起哄。特别是那几个黑人，年纪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吵的最起劲。也许在看客们的眼里这四个人就像在表演节目。现在这个空档，很明显大家都乐于期待他们这场闹剧。

　　大概是看吴鹏他们都一脸学生像，再加上酒精的助力，胖子的执意升级成了纠缠，他拉着苏珊的手不放松，嬉皮笑脸地往前台拖拉。吴鹏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把他们分开。

　　“你到底想干什么？”吴鹏用力说道，“这里是美国，由不得你们乱来！”

　　“中国人无论在哪里都一样，全是支那猪。像你这种劣等人就不配出现在这么高雅的地方，识相的就滚远点。”原来他会说英语。

　　他的话强力地刺激着吴鹏的神经。这几年压抑在心底的阴影一下子被撩拨上来，直冲脑门。但是想起父亲的话——凡事要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吴鹏又不是武林高手，何必跟两个酒鬼过不去呢，要真打起来，他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要吃亏的。于是吴鹏把心中的怒火强压下去，拉起苏珊就往外走。可是，要不要打这个问题从来都不是由弱小的一方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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