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能者多劳

　　少青在黑鱼湾前驻足把量着，芦花溪到此也就到了头，一头扎进眼前的湾子里，湾子的正中有一座目测约六十余亩的、丛生着杂树芦茅的马鞍型小岛。

　　少青心神稍移，突然自嘲似的笑了笑，眼前的湾心小岛，也算是自家的宝岛吧，五十年的主权到手了，可是比这更大、更多、更美的华国宝岛，却被异国霸占着。

　　少青摇摇头，沿着湾子右岸越来越荒芜狭窄的小道向前走，到了东边最窄处的黑鱼尾，前面已经看不到露出地面的小道了。

　　只能从草丛的高低起伏，还能隐隐看出昔日小道的痕迹，有一条微微凹陷的、长满了杂草的旱拢沟，蜿蜒通向东南面的两丘之间。

　　怪不得鲁迅先生说路是人走出来的，自己不就在踏出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重生之路吗！遇到仙缘重生了，今生究竟怎样才能走好自己的新生道？

　　少青失神一阵儿苦苦一笑，看样子吕家父母出事后，吕樱与吕虹对此处很看重，湾子近周的数十亩比较平整的田地里，已经种上了玉米、芝麻、花生和大豆。

　　他留心到，吕家的庄稼虽然不比相邻村人家的长势更好，但是地里却明显少了草，看来吕家姐妹对这些庄稼很上心，明显是寄望用这些收获偿还债务了。

　　少青看了看湾子东边的黑色大丘陵，目测海拔至少二百米，在湾子的南北两岸，各有一座海拔约半的小丘陵，丘势漫弧，看上去就像是三座远古帝王陵。

　　他突然神情怪异的笑出声来，戏谑的感叹着，这都是我家的田产啊，如果在那个年代，拥有这么大的地盘山水，那顶高尖白帽绝对要扣在头上的。

　　听吕虹说，铯医洛修儒家里，当年就是因为三百亩不到的田地，变成了黑五类，一直到四十多岁，才用医术娶到一位如花似玉的少女韩玉玲，要不然的话，芦花湾村的美人儿榜上，也就少了一对荣登美人榜的母女花了。

　　少青嘿嘿一笑摇摇头，对照着少年的记忆，踏上了一条已经长满了抓地葛草的之字形斜坡道。

　　未行多远，山道两侧的杂草丛中，就扑棱棱的飞走了几只彩翎山鸡和灰羽野鹧鸪，惊走了两只愣头愣脑的黄毛野兔子。

　　少青盯着野兔窜驻足，看着天上旋飞着的一群上百只的山鸽子，下意识的吞了一口涎唾，在少年的记忆里，这一带不但有种类繁多的小动物，也有不少美味的山珍野果。

　　看看山道两侧的茂密植被，少青认出了树形虬曲苍老的山枣树、鼠李根、黄荆、山核桃和野枸杞树，还有一些看上去极是苍老的不知名的藤葛植物。

　　近道野树下的荒草中，还有几丛已经干枯的野山菇，视野里还有一丛丛高约四米左右的竹子、树形扭屈矮小的黑松和柏树，以及众多不知名的灌木。

　　灌木杂树中有一种根冠盘曲倮露，枝干低伏如龙的怪异植株，让少青心中突地一跳。

　　他认出了那是一种名叫盘龙山榆的野树，妻子武娇娇最喜欢花鸟虫鱼，从前闲暇时，没少让他陪着游逛花鸟市场植物园，对这种盘龙榆培植的龙形盆景，印象极深。

　　作为血脉悠远的炎黄族，没人不喜欢自家的图腾造型。

　　据说这种价格不扉的盆景植物，树形越小、树型越奇、树龄越老，其原株也就越是值钱。

　　当然，他更见过不少移植于山野的山枣、野枸杞的景观树，看来眼前这些不知道生存了多久的杂葛野树，说不定还真有一些被都市人当作宝贝的东西呢！

　　少青隐隐兴奋的四下望望，心里猜测着，可能是丘陵的土质过于贫瘠或特殊，视野里的杂树野葛，明显都是株形奇特而矮小，看上去就像是乡野龙钟老人的风霜模样，说不得这一次，自已还真继承到了三座小宝山嘞！

　　少青点着烟，踏着丛生绊脚的山葛草藤向上走，山道两旁不时就惊出几只山鸡和野兔，还有一些让他叫不出名字的山禽和小走兽。

　　他贪婪且兴奋的的畅想着，如果有支小狙或弓驽在手，这一次绝对要满载而归了，看来还真要弄点装备过来，闲暇时就在这里过把打猎的瘾头，至少也得把岳宅秘剿中的那几支弓驽带过来。

　　走走停停思思想想中，少青登上了丘陵顶，眼前是一片约十亩左右的漫圆形丘顶，四下满是矮小凌乱的杂驳植株。

　　丘陵北面的矮坡上，是一片已经长满了墨绿青苔、树藤的建筑废墟，废墟四周有十几株树形虬曲苍老的山枣、山核桃和柏树。

　　三十多年前，这里曾是平城军用机场的一个陆基小雷达站，八十年末就已经废弃了。

　　这座丘陵原来是吕家的祖茔地，丘顶上曾经埋葬着吕氏十几世先祖，只不过，那个修建雷达站的红色年代里，丘顶被工兵爆破削去了一大截，吕家先祖们的骨骸，也在建站的碎石烟云中灰飞湮灭了。

　　而在更加久远的年代里，这三座大丘陵曾经是芦花湾村的奠基人西陵氏的私家山林，而西陵氏的最后一位族人，就是少年的曾祖母。

　　现今，还在这里安然入葬的，只有少年的祖父母和父母两代人，两个约米高的黑色大理石墓碑，就竖立在丘顶偏东的一个向阳的小平坡上，不敢葬在丘顶是怕再修一次什么站。

　　少青踏着齐踝深的长蔓葛根草，绕着两个只长出了几丛狗尾巴草的黑色坟丘转了一遭，动手薅去了刚刚出穗的几丛野草，看到草丛中的干草，就知道吕家姐妹来过不久。

　　上首的墓碑属于少年的祖父吕重德和祖母海氏，下首的墓碑是少年的父亲吕守道和叶素贞。

　　少青在两座墓碑前的青色花岗岩香炉中，用干草扫去浮土，点燃三支香，偛入松软的尘土香灰里。

　　他在祖父母坟前磕了三个头，把赖矛酒打开，在碑前祭奠过，轻轻的叫了声爷爷奶奶，祷告说不孝孙少青来祭拜您们了，默立一阵儿，才回到吕守道夫妇的碑前跪坐下来。

　　现在，他觉得姚墨翰就是叶少青。

　　“爸、妈，不管我是姚墨翰、吕思圣，还是叶少青，现在和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了，我会照顾好三个姐姐，我会让咱们吕家像二老在世时那样，风风光光的重新站起来！”

　　少青点燃了两支烟，一支放在香炉沿上，左手里夹了一支，右手抓起酒瓶在碑前奠了一下，自己也仰脸喝了一口，徐徐的吐出一口辛辣的酒气。

　　他抽了两口烟，沉默了一阵儿又祷告道：

　　“我知道你们的去世大有疑窦，儿子今天向你们保证，只要还有一线可能的话，我一定会找出凶手，为二老报仇！还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事，儿子特意前来禀告的…”

　　少青在坟前一边絮叨，一边奠酒对饮，言语貌似轻佻，但是心里却极是虔诚。

　　他再次于碑前奠了一道酒，自己也痛饮一口，双目闭起琢磨了几息才又张开眼来，冲着墓碑嘿嘿一笑道：

　　“爸妈，你们知道儿子不是吕家的血脉，所以我就近水楼台了！

　　几个姐姐都是那么的容光倾城、兰心蕙质，交给他人我也不放心，不如就让儿子能者多劳了！

　　您二老可要多多保佑，保佑咱们吕家多子多孙，到时你们爸爸妈妈、公公婆婆、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的头衔一肩挑，嘿嘿，你们一定会开心大笑的！”

　　少青喝了一大口酒，晃晃酒瓶中酒已不多，就站起身来，拿着酒又去祖父母坟前奠了一酒告个别。

　　最后回到吕守道夫妇坟前磕了一个头，口里说声儿子领家创业去也，酒瓶飞出落在坟前暴成碎片，他拿出火机点把借据拿出烧掉，转身回到丘陵顶，头也不回的沿着来路下了湾东丘。

　　一瓶酒被少青喝了大半，而且还是他不太对口的赖矛，走下丘陵时已经出了一身的躁汗。只是这一场祭拜下来，让少青心里的寄人篱下之感，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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