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樱桃肉
长安城城南安乐街便是赛家所在，而赛家宅邸斜对面有一家名为“香食天下”的酒楼。此酒楼在整个京城也颇有名气。赛家老爷在时，跟此酒楼掌柜关系密切，赛家无论是宴请宾客还是家人团聚都会在香食天下摆上一桌。
可最近香食天下的掌柜对赛家颇有意见，自打赛家老爷走了，赛家便再没有光顾过香食天下生意。先前家中办丧事，家人心情可以理解。但今日赛家在家中摆酒席的消息传到香食天下掌柜耳中便有些气人了。换做以前，赛家老爷肯定会请香食天下的厨子到家里去掌勺。早些时候听说赛家要办宴席，香食天下的掌柜还默默地欢喜了一阵，因为可从中获得不少利润。但时间一天天过去，香食天下却一直没有收到赛家的邀请，这时候掌柜才知道，原来赛家没打算请香食天下的厨子。
香食天下的的掌柜虽然郁闷，却也无从发泄，毕竟请与不请是人家的自由。
于是与赛家宴席当日，香食天下的探子就开始行动了。
赛家的客人正在用餐，外面的下人也很热闹，相互交谈着。
“你们看到没？今日这第一道菜是什么？”
“通红通红的东西，像是水果，用一个白瓷盘装着，好像没有任何调料。”
“什么水果啊？听人家说那是番茄。拳头大的番茄呢！”
“番茄？就是咱家后院种的那种？”
“就是。”
“客人吃了没？反应怎样？”
说到这儿，散播消息的丫鬟忽然掩嘴笑了起来：“反应？咯咯，那些个大老爷都被酸得压根儿打颤呢！”
片刻之后，院中的消息被传到了院外。
“拳头大的番茄？这怎么可能？你你你……你再去打探，有可能把客人吃剩下的餐盘顺一个出来。”
作为内应的家丁左右看了看，悄悄地又回到了府中。
“招待齐王殿下竟只是一颗番茄？还没有经过任何烹制？这赛家的新厨子未免也太托大了吧？”
……
同一时间，赛家正厅中，一种奇怪地抽搐声弱弱地环绕房中。
“这酸爽！这冰镇番茄真是名不虚传！”
诸客之中有一位长者，此人非的赛家所请，而是慕名而来。此人叫做肖瑜，字博文，乃长安城有名的好食者，同时也是长安有名的围棋宗师，号称圣手。翰林院初建，曾邀请他至翰林院授棋，却被拒绝。只因翰林院伙食不好难以下咽。
这肖博文，在长安城中颇有名气，无论官商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京城有名的金舌头，对菜的评价同样很具分量。据说当今圣上都请他品评过御膳。
没想到今日赛家宴席能把他吸引来，由此人做菜品点评自然是最好的。眼看这第一道菜大家都尝过了，大夫人有些期待地望着肖老爷子。
肖老爷子也是明白人，知道东西不是白吃的，吃过也要说些什么。
“赛夫人，为何您家的番茄如此不同，不单个头大，口味也比集市上的番茄更佳，没了涩口之感更添水分，加之冰镇之后，那股沁人心脾的凉意，和这酸味搭配得当真天衣无缝。大暑当日能吃到如此佳肴当真不枉此行。”
另一人又接道：“这冰镇番茄固然是好。但是这酸味和凉意结合后想要快速吃掉却是有些难度。看来这花锦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第一道菜上桌已有些时候，但酸冷交替的番茄却让一众人只能慢慢品评。
而就在这时，李祐忽然放下筷子：“赛夫人，本王已经吃完第一道菜了，快将第二道菜上来！”
没想到会是齐王殿下第一个吃完。
而齐王殿下这么尊贵的身份却表现出急迫的心情，显然是不在意形象。
既然齐王殿下都不在意形象了，其他客人也不管不顾，用不着细品慢咽的，大口吃了起来。
很快，这第二道菜端上，首先就摆在了李祐跟前。
这一道菜同样是用最简单的盘子，没有经过任何修饰，但盘中成小块的五花肉却金光闪闪，油亮亮的像一颗颗金子。
“第二道菜，樱桃肉。”
“樱桃肉？！”
一听菜名，肖博文惊得站了起来。
大夫人有些疑惑：“肖老爷子，这第二道菜有何不妥？”
“赛夫人，您确定是樱桃肉？”
“的确。”
“老夫记得前年赴圣上之约，于宫**品御膳时，其中便有一道菜名曰樱桃肉。据说这樱桃肉起源于苏州，有一位姓贾的书生在躲避战乱后回到故乡，发现老家外面的樱桃林已在战火中变为废墟。为了找回儿时的记忆，此人便创造了樱桃肉。此菜讲究色泽亮丽，肉丁要大小一致，做到形似樱桃，色泽也要如樱桃般鲜艳透红。口味要求需甜而不腻，红糖要稠而不粘。我曾亲眼目睹御厨烹制此菜，知道此菜对火候要求极高，看似普通，却难度极大。皇上曾赞其曰‘朱颜含远日’。非一般厨子可以完成。
赛夫人，老夫很奇怪，你家厨子是从何处习得这樱桃肉的做法？此乃宫廷菜式，怎会流传到了民间？”
“这个嘛，每个厨子都有他们的厨艺秘方，肖老爷子打听的事情怕是不便问吧？”
“也对，是老夫多嘴了。”
所有人都听得一愣一愣地，眼中尽是垂涎之色。
“这么说来，此为皇上食用过的御膳？今日我等有口福了！”
“对对对，一定要尝尝！”
渐渐地，客人面前都摆上了樱桃肉，那油亮的红色中隐隐揉着嫩肉的光泽，好似真的一颗一颗的樱桃。
听肖博文说了这么多，其中有客人忍不住先行尝试。
那裹着浓稠红糖的肉粒刚刚入口，却又被人吐了出来。
“烫烫烫！烫死人了！”
烫？
这樱桃肉表面不曾看到任何热气，怎么会烫得让人难以下咽？
肖博文也皱起眉来，心说当年品尝的时候不曾出现如此问题，今日这樱桃肉难道不同寻常？
想着便尝了一口，情况和其他人一样，硬是又吐了出来。
“肖老爷子好见识，竟然知晓樱桃肉的门道。”这时，一个粗布长衫系着围裙的小子走了进来，“不过老爷子只说中了其一，却没说中其二。这樱桃肉之由来本意是为了满足小孩玩乐时所食。而小孩吃东西没有定点，或三五分，或小半刻，想吃时便吃一口。为了不让小孩吃了冷物，所以樱桃肉的关键在于温度。正宗的樱桃肉可以放置半日温度不失，每时每刻品尝都是它口味最佳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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