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识荷花蕾 下

　　大姐发出了：“回家了！”沙哑的声音。尽管大姐的声音很低，但是弟弟妹妹们都听到，他们早想让大姐喊回家了，只是没有一个说出来，这会终于听到了大姐的声音，于是，他们便迅速地向大姐靠了过来。

　　从地里向天际望过去，一大片黑土地边上的小岭上有一小队孩子，在灰蒙蒙的天色中行走，大的和锹把一齐高，手提着锹，小的没有锹高，手托着锹，哥哥姐姐的肩头袋子上荡漾着暗暗的反射的月光.

　　柳源迷迷糊糊地瞪着眼睛跟随在后面，一不小心从岭上滑下来，上面的哥哥姐姐还没反应过来，柳源在下面大叫：“我下来了。”

　　姐姐和哥哥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路小跑下来，各个摔得东倒西歪却都想着问：“小弟，伤着没有。”

　　小弟弟连声说:没有!那儿都不痛。大姐和大哥都说，那是活动开了，不觉得痛，要是一会那儿痛可要说话。小弟弟说：“知道了!对了大姐，我知道荷花为什么出乌泥而不染了!”

　　大姐问：“为什么呀?”

　　小弟说：“那因为她是活的，你看那地瓜埋在地里，挖出来就能吃，多干净，一点也不脏，那不就是因为她是活的吗!”

　　哥哥姐姐都说柳源这个小荷花蕾终于从土泥里出来，见世面了，聪明了!大伙相互鼓励，他们走起路都显得十分的有劲头。

　　这支特别小分队最终总算是带着丰收果实凯旋。进了家门奶奶看着满身灰土的孩子们，伤心得整夜未眠。

　　就在这事的第二天，奶奶去了银行，把自己收藏了四十多年的一双精致的工艺银手镯以二十元的低价买给了银行，有懂行认识这对镯子的人找到了行长，讲这对镯子是宋朝的，是从宫中传出来的，行长同意在给奶奶加二十元，这人拿着补上的二十元跑了二里多路才把奶奶追上。

　　银行的那位好心人对奶奶说：“老奶奶我尽力了，你就当把这镯子献给国家了，这样您老就不觉得的心痛了！”

　　奶奶说：“我跑了一天，遇到你这样的好心人，又得了四十元，你说的对，一分线不给让我交我不也得交吗，都是用在孩子身上，家里一辈一辈地传下来不就是为了孩子吗？我想得开。”

　　过了几个月，奶奶又去找区政府，对人家说：“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就得分家，区上要给我发每月8元的生活费，孩子他妈好让你们送干校了，一个月只给二十七元生活费，还得在干校交十三元五，我们在家的七口人也是十三元五，能活吗？六个孩子都快没人样了，你们不能不讲理，原来家里每月是三百多元的收入都让你们给停了，这让我怎么办好，就是杀头也得给口饱饭吃呀。”

　　一个小头头出来说：“钱是人民的钱，我还没和你清算呢。”

　　奶奶听这人这样说：“你认为我老太太不知你的底细……”

　　这时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柳源表弟的表哥陈烈，过来对奶奶说：“奶奶回你吧！不然会有人说是你儿子和媳妇指使来的。”

　　奶奶指着那个小头头说：“这小子有种，要为人民清算，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把钱都算到自己口袋里，把别的女人算到自己怀里，人民照样革你的命，你小子记住了，你还不如我儿子，。”

　　奶奶还是没有办成事，被陈烈送了回来了，这个陈烈，就是痴情于魏霏霏的人，他出自内心想帮一下柳源他们这家人，可因他病时好时坏，加上日后病重，没能帮上什么忙，老奶奶只能用玉米面里加菜，来为这无米之炊。

　　就这样，一家人又是不知，是怎样度过那个青黄不接的春夏。

　　到了这年九月，柳源只有六周岁，从幼儿园大班直接转过来上了小学，没上过幼儿园的孩子得满七周岁这家学校才收。

　　开学的第一天，班主任王老师给同学们讲学校名称的来历说：“我们的学校原名叫做‘古井庙小学’，古井庙也叫‘水蛇庙’，这庙是宋朝时修的，在这之前，这里只有一口大井，不知有多深，传说这井里有很多蛇，地上的蛇从他们的洞通过地下都能窜到这井里来，传说有上千年的蛇精和蛇仙，会上人身，叫做傅体，让人为他们办事自己办不了的事……”

　　王老师昴起高出嘴唇的园下巴，在讲着，胆怯的新生们望过去，看到一对泉骨象小山一样高，深深的眼窝里乌黑发亮的眼睛，让人确信“灵”的存在。

　　柳源当晚就生病了，睡梦中，常被古井里爬出来的大蛇惊醒。

　　哥哥姐姐知道柳源得病的原由，就给他讲，这都是人想出来的，人有各式各样的想法，能想出特别多的奇形怪状幻境。

　　柳源说：“我又没看过蛇，怎么能梦想出来？”姐姐说：“创造出来的，你摆积木的时候，不是经常先想出图来吗？”

　　“那……”柳源还有问题要问，姐姐说：“那什么呀，就是移花接木，只不过你的脑袋想的像一点，可不能把这当真，那都是童话，要眼见为实。”

　　柳源病好上学，可没几天又病了，嗓子哑的说不出话来，上学期就要混过来了。

　　这天，姐姐们放学回来带一只荷花蕾，三姐找来一个大瓶子，这是一个原来装果糖的瓶子，早就空了，大伙似乎已经忘记了这瓶子的是干什么用的，这会儿插荷花蕾正好，加上大半瓶水，把它放在窗口台，姐姐们给柳源讲关于荷花的童话，从这以后，柳源的梦里蛇越来越少，盛开的荷花越来越美。

　　快到期末，柳源又去上学，出门时看到一个小孩子，在大院的角落玩，柳源出院子，这小孩子也跟出来，一路上一前一后，直到进教室，这孩子也进来在柳源后排坐下，柳源心想一定是我生病时新来同学，可能是邻居。

　　这时，王老师进来了，看到柳源进来说：“你要考试时来行吗？”

　　柳源得意地说：“报告老师，语文课文我都能背了，算数题我都作了，我姐给判过了，全对。”

　　“光会背还不行，得活学活用。”王老师漫不经心地说着，一眼看到柳源的后面的那小孩子，回头拿起一根棍子，是和盲人用的棍子一样的非常结实，她把棍子边伸向柳源后面的那个同学边骂：“你这个王八蛋，老王家怎么出来你这个混蛋。”

　　棍子重重地顶在那孩子的胸口，她又用力地拧着棍子，好像只有钻透衣服棍子和肉见了面才痛快是的，还在骂：“你耳朵鸡毛了，叫你叫家长，你叫那去了，都成缩头了？”

　　柳源顺着棍子看过去，那孩子歪着一付痛苦的脸在导气，终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哎—呀—！”

　　全班同学头一次听到有人能发这样怪叫的声音。

　　王老师停下手，说：“出来。”

　　这孩子如同得了瘟病一样歪在那里，王老师隔着柳源如白象搬运木棒一样，把这孩子从坐位上拎过来，放在地上，一顿棍子落下，把小孩打得连滚带爬跑了，王老师正要追.

　　柳源过来说：“老师别生气了，他家好像也在区委大院。”

　　王老师擦拭汗笑着说：“是吗？你把他家长叫来，对他家长说，打是轻的，不来就开除，说一遍给我听听。”

　　柳源说：“老师说了，打是轻的，家长不来就开除。”

　　王老师对着全班同学说：“这样聪明，我咋舍得打呢，大家说说我能打吗？”

　　“不能”，同学小声音试探着答道，老师说：“大声点。”

　　“不—能—！”同学整齐地回答。

　　不到半年，一群孩子让老师教练的规规矩矩的，柳源知道自己掉队了，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

　　放学时柳源对老师说：“王老师，他挨打的事就不说了吧？”

　　王老师说：“怎么不说，这小王八蛋，让我打跑几次了，他家长也真沉得住，要不就是几个月不给他洗澡，也不给他换衣服，也许是我手太轻了，没给他留下明显的记号，还是没打出记性来。”

　　柳源解释说：“他爸爸可能是个局长，说了对老师不好吧？”

　　王老师一脸正气地充满自信地说：“别怕老师正想调走呢，打得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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