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为了生存
阿姨以前曾经和薇安说过：
“你的眼睛清澈纯净，就如同那山峰上洁白无瑕的冰雪。浑浊的泪水并不适合这样的眼睛，你的脸上，你的眼中，应该永远保持着微笑。”
微笑吗？
看着阿姨逐渐冷去的躯体，薇安坚持着没有掉下眼泪。可她却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该怎样作出微笑的表情。
阿姨一定希望自己能微笑着目送她离去吧！
薇安这么想着，用食指轻轻地撑起了自己的嘴角——嘴角翘起，应该算是微笑吧！
可是，很快，她就苦笑着放下了手。
又不是人偶。
这种并不是发自真心的笑容，阿姨是不会高兴的。
真对不起呢！阿姨！最后让你失望了啊！这个时候，我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微笑——竟然用苦笑来给你送行！
吃力地抱起阿姨已经失去生机的身体——阿姨的身体轻的吓人，可薇安毕竟还是一个小女孩，而且因为饥饿的缘故，体力也不是很好——她摇摇晃晃地抱着阿姨的身体，想要出去给她找个地方安葬，不料，脚下一个踉跄，竟然一下子摔倒在地。
“啊！！！”
看到眼前的情景，薇安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在薇安倒下的时候，阿姨的尸体也跟着摔了出去。摔落在地的尸体翻滚了几下，却将其一直被长裙遮蔽着的小腿露了出来——
阿姨的小腿上裹满了布带。
陈旧发黄的布带，上面带着黯淡的红黑色——那是血液凝固后的颜色。
薇安双手颤抖地解开了那些层层缠绕着的布带，布带之下，阿姨的两条小腿早已残破不堪了。
“难道……”
薇安心中升起一个让她恐惧不已的想法。她急冲冲地从用来避寒的屋子里跑了出去，在附近的森林中寻找起来。
真的没有！
在森林中找寻得精疲力尽，薇安的双腿最终无法再支持她瘦弱的身体了。她无力地跪了下来。
——森林中，阿姨所设的陷阱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多。而且那些陷阱中，一个猎物都没有，大部分更是很久没被动过了——上次阿姨告诉她获得了猎物，给她弄肉吃，却是半个月前。
那些肉，根本不是什么猎物！
进入冬天后，已经经历了几场大降雪。森林中气温较低，又有树木遮蔽，所以积雪还没有融化。薇安跪在冰冷的雪地上，身体瑟瑟发抖，她的双臂虽然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却依旧无法抵挡那来自心灵深处的寒冷。
那是阿姨自己的肉！
在这严寒的冬天，那些简陋的陷阱又怎么可能获得多少猎物呢！自己之前所吃的“猎物”，大概都是来自阿姨自己的身体吧！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薇安已经肯定了这个判断。
——结果，还是靠吃人才活下来了啊！而且，吃的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与之前吃人后被德感强烈，胃里翻涌的感觉不同，此时，薇安的脑海中一片茫然，胸膛中却炙热如火——那是一种让人灼痛的炙热，仿佛瞬间就能把身体烧成灰烬。
往日美丽的银色眼眸完全失去了焦距，薇安毫无目的地在森林间行走着。当她再次清醒过来时，却发现太阳已经落山，而自己又回到了之前住的地方。
求生的本能吗？
薇安自嘲地想着，却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一直吃的都是阿姨身体上的肉，这件事情，自己真的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吗？
不是的。
薇安摇了摇头。冬天不容易获得猎物，这自己早就知道，而自己之前也吃过人肉，那种味道自然也似曾相识，但自己却潜意识地忽略掉了。
因为自己想活下去！
那个时候是这样，现在也依然是这样。即使阿姨已经为了自己死掉了，自己也还是想活下去。
那么，真正想让自己活下去的，到底是已经死去的阿姨，还是求生的本能呢？
为了活下去，盗用死者的名义，这样的自己，真是丑陋啊！
这么想着，薇安的嘴角竟然现出了一丝的微笑——美丽，却冰冷的微笑，宛如冰晶结成的冰花。而伴随着这个笑容，抵挡着悲伤的堤坝也终于崩溃了，晶莹的泪水从那双冰雪一样的眼眸中流淌了出来。
……
轻轻地推开临时住所的门，薇安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屋子里，用于取暖的火堆依然熊熊地燃烧着。可自己出去那么长时间，火堆早就应该熄灭了啊！
正当薇安想再仔细检查一下的时候，一道冷风却从她身侧袭来。下一刻，她的肩上已经压了一把超大号的双手剑。
“不要动！”
声音低沉而冷漠，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咦！你不是妖魔？”
冰冷的剑锋依旧抵着薇安的喉咙，剑的主人慢慢走到了薇安的眼前。
“大剑！”
高挑的身材，和自己一样银色的眼睛，乳白的衣服，及臀的披风——眼前这个人，打扮和薇安之前见到的那个大剑一模一样。
“虽然也有这个称呼，但我们更希望能被称呼为战士。”
语气没有任何的变化，贴在薇安脖子上的剑锋却慢慢移了开来。
“你的眼睛，很特别。”
特别吗？看着对方那同样银白色的眼睛，薇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虽然面前的这个人刚才似乎想杀掉自己，但薇安的心却仍旧沉浸在之前的事情中，所以，他现在表现得很平静。
“你也很漂亮。”
漂亮啊！对面的大剑哑然失笑——多久没有听到过这句话了？
组织的战士们是并不在乎自己的容貌的——虽然这么说可能夸张了点儿，但战士们确实对事物美丽与否并不关心。起码年长的战士，如自己，都是这样——见惯了相对优美的人类变成丑陋的妖魔，红色与紫色的血液洒满地面，红颜白骨，对于她们没有任何的分别。即使见到战士中的容貌出众者，顶多也就是在心中微微赞叹一声而已，更关心的，却还是对方的实力——所以，现在突然听到有人称赞自己漂亮，不禁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只是，说这话的人……
看着薇安那和自己一样的银白色眼睛，她的脸上虽然依旧平静，内心的疑惑却愈加的浓重起来——
在这个女孩的身上，自己的确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妖气。虽然和大多的妖魔不一样，但比起那些只是沾染了妖气的普通人，却是强出了不少。即使自己身上有伤，也很早就发现了她，而她那银色的眼睛……
就在她打量着薇安的同时，薇安也在观察着她——淡金色的长发写意地垂着，脸型与她上次见到的那个娃娃脸大剑不同，是标准的瓜子脸，耳朵更是尖尖地朝上俏立着，不由让薇安想起了一种传说中的生物——精灵。只是，她右臂上紧紧缠绕着的纱布，却让她的美丽有些失色。
当然，薇安也并没有太注意这个突然闯入自己家里的不速之客，她现在更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当她看到阿姨的尸体静静地摆放在床上，她终于放下心来。
“那是你母亲吗？”
正蹲坐在火堆边取暖的大剑突然问道。
“不是。”
之后，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薇安无言地坐在阿姨的尸体边，心中想着自己的事情，而那个大剑，则呆呆地盯着火堆上摇曳的火苗。
“你……你叫什么名字？”
首先承受不住这种沉闷而压抑的气氛的，竟然是那个大剑。
“薇安。”
薇安的回答依旧简单。
“我是伊妮莉。”
一边报上自己的名字，伊妮莉一边对自己今天的行为感到奇怪——曾经被罗路亚那个家伙称为面瘫病患者的自己，竟然会主动和一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小女孩说话，真是怪事呢！
为什么会这样呢？
伊妮莉不由又想起了薇安那冰雪一般的眼睛——与自己看过的大多数眼睛不同，那里面，没有希望，可也没有绝望。看似空洞，却又暗藏着一种似乎可以焚尽一切的炙热。这种眼神，即使在只剩下对妖魔仇恨的战士中间，也并不多见。
不过，有这么一双眼睛，她一定也吃过很多苦吧！
伊妮莉虽然身为被人类排斥的半妖，对这些事情却也有些了解。人类恐惧妖魔，也恐惧半妖，哪怕半妖战士们一直在为他们战斗。连带的，他们甚至连拥有半妖特征的普通人类也开始恐惧起来。
不！那其实并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对恐惧的宣泄。他们对妖魔，对半妖都没有办法，只好把宣泄的目标定在了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身上。
“魔女”、“妖魔的孩子”……说法很多，但实际内容却是一样的。这个女孩子，有着一双和“银眼的魔女”一样的眼睛，肯定会被那些懦弱的家伙当成靶子呢！
然而，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虽然那个死去的女人并不是这个孩子的母亲，但看她伤心的样子，一定是一直照顾她的人吧！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普通的人类是无法一个人生存的。那么，现在那个女人死了，这个孩子要怎么办呢？
饿死？被贩卖作奴隶？运气好的话，大概可以成为贵族家里的侍女；运气差的话，大概会被卖到妓馆吧！
如果是平时，自己并不会管这些事情，可今天，却不由自主地被那双奇特的眼睛吸引住了。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薇安现在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阿姨牺牲了自己，让自己活下去。虽然不知道她最后托付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但一定是希望自己能借此活下去吧！可自己，又要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依旧四处流浪吧！”
薇安应付似的回答着。
“能行吗？”
虽然不是有意，但伊妮莉的话却毫不留情地击碎了薇安的希望——是啊，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靠自己是无法活下去的——除非出卖自己。
“要不要成为和我一样的战士？”
这话说出口，伊妮莉自己也觉得很吃惊——劝别人放弃人类的身份，自己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可薇安的回答却更让她吃惊。
“好的！”
很简单的回答，却是思考了一番后的结果，看起来并不像是一时冲动。
“你真的确定？”
这个时候，伊妮莉自己反倒是对自己的提议怀疑起来。
“那可是会成为‘银眼的魔女’的！”
薇安却是一声苦笑。
“我现在不就是‘银眼的魔女’吗？”
其实，薇安之所以会答应伊妮莉的提议，还有其他的原因——虽然缺失了大部分的记忆，但薇安到底是一个穿越者，她对半妖与人类的区别，并不是很在意；而且，要完成阿姨的嘱托，也必须要有强大的力量，而成为大剑，似乎是一条最容易的道路——起码她是这么认为的。
伊妮莉不说话了。
难言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着，无论是薇安还是伊妮莉都没有再说话，她们只是各自呆坐着，直到火堆中的火苗渐渐小去，直到太阳再次从东方升起。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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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在这里祝大家新年快乐！
今天更的比较晚，主要是在琢磨里面的感情，薇安的心态很复杂的。
虽然新年写悲文不太合适，不过本书的基调在那里，我也没办法。至于里面提到的情节，其实是我从一个很久之前看到却不记得名字的故事中借鉴来的。
那里面强调的，是女性，尤其是母亲的伟大，所以，今天这章，就当是献给你我的母亲的吧！（不要呕吐）
另外，修订版里面对情节和人物关系都有不小的修改，希望大家不要认为只是改错字而已（似乎还有错字？）。
我在文里让薇安模仿了《比黑更黑》中的经典动作，以后也可能会借用更多的动漫情节，不过放心，我会进行重新解读，不会原样照搬的——当然，如果你实在对我的这种无耻行为不知说什么是好，那就干脆微笑好了（能看懂最后一段的，一定是动漫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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