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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母校新颜


  元旦前夕,果明晖回到了阔别半年的彭蠡湖高中,一切如昨,连卖菜的大妈们都还是按老顺序在法国梧桐树下依次一字排开。她们亲切地问果明晖:“孩子,去哪补习去了?”

  卖菜的大妈还在,却没有见到老校长,他提前告老还乡了。跟老校长温和的治校方式完全不同,年轻的新校长显得刚猛强硬、雷厉风行、精力充沛。他决心用铁腕治校,先是让连续三十多年每周一场电影的传统戛然而止。校长心疼的不是那点放电影的钱,也不是周三晚上那一个小时的时间。校长担心的是,学生好不容易有了一点静下来读书的心思,可能会因为一场电影又弄得心猿意马。那时候流行一个说法叫做6+1=0,意思就是念6天书,再歇1天,等于白瞎,6天书也算是白念了。这说法当然偏激,但是念书的确不能泄劲,人心不能涣散,半玩半读的学习态度确实难以出成绩。

  这年冬天有点冷,有一天早晨醒来,一场大雪飘然而至。有男生从被窝里伸出脑袋,凉飕飕的空气把他的脑袋冻得一个激灵,他缩了缩,又重伸出头来往窗外一看,窗外白茫茫一片。树上,草上,农科所的屋顶上都覆着厚厚一层雪。男孩子不但没起床反而往被窝里缩。在南方下雪本是稀罕之事。以往只要下雪,即使是高三,大家也都自己给自己放假,早读至少是能赖则赖,心软的班主任也不会过于追究,经常是不了了之。那天早晨大家正美美地赖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尖锐的哨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原来新校长已经闯进了寝室。只见新校长身手敏捷,上下翻飞把几床盖在男生身上的被子全都扯到地上。宿舍的床铺用木架子分上下两层,住着四十多个学生。要好的同学两两一个被窝,一下五六床被子被扔在泥水混合的地上。同学们蹭蹭蹭地坐起来,用光速穿好衣服,拾起各自的被子扔回铺上。洗漱水盛在塑料桶里,此时大家敲开冰,几个人共用一桶水,湿下毛巾擦把脸。整个大寝室里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穿衣、拾被、刷牙、擦脸没人敢磨蹭,没人敢出声,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

  大家陆陆续续冲向教室,有的男生边跑边系衣袄的扣子,有的边跑边拉裤子的拉链,有的一只脚颠着,另一只脚向后抬起,边用手拔上鞋后跟。大家都唯恐落在后面独自面对校长那张长脸,唬得死人。

  果明晖在奔跑中仰望天空,慢慢飘落的雪花,像是精灵在跳舞。

  校长对男生们的赖床不依不饶,中餐过后,高三学生在操场上集合听从校长训话。操场上冷飕飕的空气清冷刺寒,风虽不大,但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以前的老通书不要再拿出来念了,以前留下来的恶习,从现在开始全部改掉。都高三了还赖床,你们要是有出息,我把眼珠挖出来,……”

  为了全面改造这群惰性严重的男生,新校长凌波微步、上窜下跳、无孔不入。下了晚自习,男生睡前集体排空膀胱时,都不愿意进到肮脏的厕所里面。大家一字排开齐刷刷站在寝室前的梧桐树下,犹如三峡大坝开闸一般。新校长突然袭击,用手电挨个敲脑袋,排尾的同学一看,把物事塞回裤裆拔腿就跑,宁愿湿一片裤子也不想在脑袋上留个包。

  斗志昂扬的校长对老师的要求更加严苛,该批评的时候绝不留情面,一副谁不服气就上来“抱摔”的架式。想想这些老师哪个不是寒窗苦读过来的,总以为考上大学,参加工作,苦日子就熬到头了。可是参加工作之后才知道上学才是这世上最轻松的事。怪道有老师感叹高三老师在服无期徒刑呢,为了那群跟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顽劣少年拼死拼活的,值得吗?关键是这群孩子培养过后,又得送往一中,考上了大学跟自己半毛钱关系没有。升学率全是人家县一中的。年年如此,干的没劲儿啊。家庭承包责任制一实行,家家还有盈余,我书教的好或者不好,谁在乎啊。你一校长高风亮节有雄心有壮志,但老师志向没那么高远。无可厚非人各有志。更何况教师也是凡夫俗子,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在中国想真正实现自己的教育梦想,需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了清贫,经得起流言。

  冬天里同学们冻得嗤哈嗤哈,站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做早操,伸手不见五指。在校长的高压治校方针下,班主任一双双眼睛老鹰一般在男生身上梭来梭去,先是清点人数,发现人数有少,一个箭步就迈进男生寝室,看看是哪个漏网之鱼还在酣梦中流口水。寝室就在操场的南边,容不得男生有丝毫懈怠。

  学校到处刷着标语,一派欣欣向荣气象万千的景象。校长总是嗓门高亢,要求学生用铁的纪律,玩命的精神来保证打胜仗。

  不过有一点让果明晖感觉压抑的是,他回到望湖二中的身份是艺术生。所谓的艺术生就是家长眼里的差生,老师眼里的调皮生,成绩好的同学眼里的怪胎,整天两手插在裤兜里,一副纨绔子弟的酷毙样子。那个时候高中还流行一种“三段论”:一流学生在理科,二流学生在文科,三流学生在艺体。所以当年何沐阳看到花漾漾选了文科那么替她着急呢。这种分数至上主义让很多艺术生在初期受到很多歧视。

  两个同考上本科的学生会遇到诸如下面的这种对话:

  “你高考多少分?”

  “400多。”艺考生如实回答。

  “哎,你们艺术生三四百分就能考上一个好学校,我们500多都只能上二本,早知道我也学艺术,保证能上一本。”

  这种话让任何一个艺考生听着都很不是滋味,仿佛艺术就是高考的一条捷径,仿佛艺考生低人一等似的。但谁知道艺术这条路需要多付出几倍的努力和艰辛。需要承担专业和文化的双重压力,还要担负他们难以想象的经济压力。虽然文化课分数线比其他考生低,但也比其他学生少上200多节课啊。果明晖有些理解父亲的激烈反对了,但是他不能因为周围人的歧视就放弃努力,他必须把这条路走下去,坚定不移,至死不悔。

  好在寒假很快来临,果明晖回到温暖的家,妈妈炖了一只鸡给他补身子。父亲带果明晖到镇上置办年货,为他买了一身西服,大翻领的那种。

  吃完年夜饭,炭火盘里燃起高高的火焰,象征着来年的日子红红火火!回家这些天,明晖和父亲保持疏离又保持足够尊重,即使在明晖长到这么大,父亲还是第一次亲手为他买新衣服。但是暑假争吵的隔阂还没完全消失,所以即使严苛的父亲对果明晖流露出慈父的一面,明晖也没有放松警惕。

  大年初一,表哥来明晖家拜年。

  表哥说:“二舅,老六这半年吃苦头了,苦没白吃的,今年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你二舅心太狠了,给六儿钱太少,多亏了你这个孩子在六儿身边。”

  父亲固执地说:“补文化课花的不到这一半,六儿这孩子不懂事,故意给本来就贫寒的家添乱。”

  果然,果明晖心里暗暗庆幸,亏得没在父亲的糖衣炮弹下忘记立场。

  正月初一是个应该高兴的日子,果明晖假装高兴挨家乱窜去拜年。不用作揖,进门高喊一声“拜年啰”,主人打根烟,拿几块糖果。半晌几十户人家走完,竟完全没有小时候那种喜悦兴奋的感觉,果明晖拿着一大把香烟怅然若失。村里的路也显得狭窄,房子也变得低矮。看来果明晖是真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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