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魇

　　疾风吹过一人高的茂密劲草，吹过黑压压的树林，掀起一阵一阵不绝的飒飒响声。

　　这是一片望不到头的草丛，草丛旁边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小道，小道上有一些或大或小，或圆或不规则的小水塘，每个水塘都不一样，但每个水塘里面都有着一轮缺了大半的月亮，映出冷冷清清的光。

　　除了风声，还是风声，可以算得上宁静，似乎是无穷无尽。

　　一片乌云卷过，天空忽然瞬间黑了下来，那无数水塘中的无数月亮也随之无奈而不甘地失去了影踪。

　　黑漆漆的道路上，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在极远的远处看不出远近的几盏豆粒般大小的灯火跳动着，闪耀着，那冷风吹动的声响忽然也消失了，死寂，令人心慌的死寂。

　　但远处间间断断传来的微弱声响打破了这份相对的宁静。

　　这声音，尽管几乎不可闻却显得颇有节奏，通，通，通，通，那节奏听起来有些缓慢但却蕴涵着力量。

　　渐渐地，声音近了，那分明是一个夜行人沉沉的脚步声。

　　他开始奔跑了，声音的节奏越来越快了。

　　一道划破天际的苍白闪电撕开了无边的夜幕，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那张棱角分明的刚毅脸庞上很不协调地带着一丝恐惧，他在害怕着什么。

　　他不停地奔跑着，眼帘中映着远处灯火闪烁的影子，不时地踩中小道上那些连绵的小水塘发出“啪啪”的响声，水花应该是四溅的，只可惜看不见。

　　他定是在急着赶往某处，才会选择在这样一个令人生厌的深夜独自赶路。冷风毫不留情的扫过他的身体，吹得路边的草叶树丛一阵哆嗦。

　　忽然，他彷佛撞到一堵墙壁上一般，猛然停下了脚步。

　　那一片死寂当中，他的心跳声竟有些清晰可闻。

　　又是一道闪电穿透了天地，在那白光闪耀的刹那，那年轻男子前面不远处，赫然站着三个人。

　　通，通，通，通，狂乱的心跳声将年轻的恐慌暴露无遗。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半步，整个场面就着么僵持着，彷佛时间凝固了一般。

　　不知道过了许久，又是一道惊天动地的霹雳大闪电，在着难得的光芒照射下，年轻男子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柄长长的窄刃剑，而离他不远处的三个人，也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出了自己的兵刃。

　　一柄开山巨斧，一支粗杆长枪，一把厚背砍刀。

　　四人的呼吸声都开始凝重起来，愈来愈急促。

　　凌厉的交锋，一触即发。

　　“来吧！”从三人当中传出了低沉的声音，果断而坚决。

　　一道夺目的寒光闪过，年轻男子手中的长剑已经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斜斜地刺向并肩站立的三人。在剑光中，他的脸显得有些焦急而愤怒，这一剑蕴涵着不容小视的力量。

　　“当！”粗杆长枪恰到好处地封住了长剑前进的方向，金属的爆鸣声随即荡开。另两人丝毫未动，显然他们还没有打算一齐出手，来对付眼前急于赶路的年轻人。

　　年轻男子翻腕，收剑，身形微一调整，挺剑再刺。

　　“当！”粗杆长枪毫不费劲地再次格住了急欲前进的长剑。

　　年轻男子狠狠地抽回自己的剑，粗杆长枪的主人显然并不想真的去伤害年轻男子，因为他两次挡住对方的袭击都没有趁势进攻。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很轻松，没有任何外在显露的杀气，倒像是在与自己的朋友过招切磋一般，甚至场面还不如那么激烈。

　　深深吸进一口气，年轻男子的目光恨恨地扫过面前的三个人，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出凌厉的一击。

　　窄刃长剑划出一个极圆的圈子，像是水中荡起的波纹，而剑尖正如那引起波纹的急速下坠的小石子，重重地弹向手持长枪的人。

　　长枪客毫不在意地将手中的长枪迎了上去，在他看来，眼前的年轻男子完全引不起他认真出手的兴致。

　　仿佛是一阵莫名的风将水中的涟漪吹得改变了形状，年轻男子手中的长剑忽然软绵绵地不可思议地滑向了一侧，刺向了手握开山巨斧的人。

　　这一招的变化极其微妙，另一侧提着厚背砍刀的人眼中也露出了掩饰不住地赞许之色。

　　“当！”金属的爆鸣声又一次激荡开来。

　　一道奇怪的弧光掠过，不远处传来“扑”的一声闷响，场中忽然静了下来。

　　年轻男子面无表情地望着对面不说话的三个人，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就像是寒冬时节在水池里盛开的一朵莲花，妖艳而令人不寒而栗。

　　“你输了。”长枪客无动于衷地说道，语气迟缓却含着不容争辩的威严。

　　的确如此，开山巨斧，粗杆长枪，厚背砍刀都仍在它们各自的主人手中。

　　唯有窄刃长剑，正孤零零地斜插在不远处的泥土中，如同一株夭折的树苗一般杵在那里，寂寞而可笑。

　　年轻男子像是没听到方才的话一般，仍然痴痴地笑着，仿佛看到了世上最有趣的东西一般，而且，他开始笑出了声音。

　　“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如此开怀以至于连肚子都笑得痛了，他慢慢地蹲到了地上，却仍是不止地放声笑着，只是，那笑容里却渐渐地多了许多东西，悲愤，不甘，撕心裂肺。

　　“你回去吧。”不知道三个人中的哪一个丢下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三个人齐齐地转过身，肩并肩地朝着更远处的黑暗走去。

　　年轻男子蹲在地上，笑声越来越弱，终于止息了，他抬起头，那原本该是不羁轻狂的眼神此时竟成了苍茫无助，眼眶的微红显示出了他内心深处埋藏的脆弱。

　　他慢慢地站起身，仰头望天，那是一片漆黑。

　　“啊！……啊！……啊！”他忽然仰天长啸，凄厉的啸声在夜色中向着四面八方穿了过去，直欲划破了天际，到达那九霄云外……

　　“啪！”一声脆响，打破了四周的宁静。

　　“干什么？！”一个气急败坏而朦朦胧胧满带着慵懒的声音叫起，顺便伸出一只手捂住吃痛的嘴巴，这才睁开了眼睛。

　　“干什么？”另一个声音愤怒地叫道，“每天早上被你这么一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又说梦话了？”被打的人放低了声音，有些迷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你说呢？邪浪大王。”另一个无奈的声音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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