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鲛族神女
“你不怕死么？”那女子开了口，邪浪一愣，自己居然能听懂了。只是他没想到，听懂的第一句居然是这样的，那女子居高临下地望着邪浪，冷冷的眼神似乎能把一切都凝成冰块。
“怕，这世上有谁不怕死？”邪浪随口说道。
“那你还敢来？”那女子望着邪浪，眼神却像是一片空洞，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她的眼中。
“你是说，来了就得死吗？”邪浪的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有点愤怒了，因为这女子好像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邪浪很讨厌这种被人轻视的感觉。
“没错。”那女子说的话很简短，表情更是冷漠。
“为什么？”邪浪觉得自己心里的另一股意志忽然占了上风，他有种冲动，想对着天地大吼出来：我是邪浪，像狼一样渴望杀戮的邪浪，谁敢轻视我，我会让他后悔！邪浪的脸上现出一片狰狞的猩红。
“因为你杀了他，所以你得死。”那女子的语气很肯定，就像她说出的理由是无比的正当，不可推翻。邪浪禁不住有点怀疑，这女子是不是习惯了自己的话被别人当作天理，从没有被别人反驳过，她脑子想的东西是不是太过于简单了？
“他是谁？”邪浪心里早已经把这个字和被自己劈成两半的那个青衣人联系在了一起，但他还是问了一下。
“他是我们族的三皇子。”那女子冷冷道。
三皇子？邪浪陡地想到了杨半仙讲述的那个《山海志异》中的传说，禁不住有点头皮发麻，这时，邪浪才注意到，那女子脖子上也挂着一只雪玉。不是这块雪玉不够吸引人，而是，那女子的美丽远远胜过了那块小小的雪玉。
“你们族是？”邪浪心里知道答案，但还是明知故问道。
那女子道：“浣海鲛族。”
邪浪道：“你也有雪玉，莫非也是皇族中人？”
“不是。”那女子毫不迟疑地答道，“我只是鲛族的神女罢了。”
“神女？为何要让一个神女来杀我？你们族中没有别人了么？”邪浪很难想象眼前这位像天仙一样的女子会杀人。
“不是没有别人，”那女子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脸上露出几丝迷茫，“而是，他们都没有这个能力杀你。”
邪浪仿佛听到世界上最可笑的话，冷笑道：“我不喜欢别人轻视我，也不喜欢别人讽刺我。”
“讽刺？”那女子很讶异地说道：“我没有讽刺你，难道你不知道你自己拥有多强的力量么？你一招就杀死了三皇子。”
“难道杀死你们一个三皇子就证明是拥有了很强大的力量么？”邪浪有点不屑地说道。
“三皇子只是个高傲而不学无术的皇子罢了，杀了他不算什么，但你杀死他的那一招却证明了你拥有了可怕的力量。”那女子此时的话开始多了起来。
“是么？那你又凭什么来杀我？”邪浪问道，其实就算那女子没说之前的话，他现在对自己都是很有信心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领悟到邪剑“芦笙”的威力所在了，那就是，邪心，只有一颗邪心，才能真正地驾驭邪剑。
“你会知道的。”那女子淡淡地说，似乎眼前的邪浪只是一段没有生命的木头，她挥一挥手，就足以让他灰飞烟灭。
“是么？那就来吧！”邪浪回以冷冷的声音。
“还没到时间。”那女子不紧不慢地答道。
“哦，杀人也需要选时间么？”邪浪冷笑道，却猜不透那女子究竟是在卖什么关子。
“对付别人也许不需要，”那女子微微叹了口气，“但对付你要。”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神女阁下？”邪浪用讽刺的语气问道。
那女子没觉察到邪浪恶劣的语气，只是优雅地抬起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说道：“快了。”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只是很平淡的语气，邪浪却猛然觉得心里闪过一丝不祥。
邪浪也抬起头，望着夜空，空旷无垠的天幕上，那一轮孤寂的月亮已经摸索着走遍了近半个天空，快到天顶正中了。远远地，有几片发亮的乌云，闲庭信步似的慢慢朝着月亮而去。
“如果我说我没有那个耐心等呢？”邪浪不耐烦地说。
“你会等的。”那女子轻轻地道。
“为什么？”邪浪心里越来越虚了。
“因为你是邪浪，”那女子望着邪浪，深黑色的眸子里竟忽然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眼神，有怜惜，还有一种深深的悲凉。
“我是邪浪又如何？”邪浪觉得自己的左眼皮在上下跳动着，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了。
“有做妖王之心的你，会面对着一个女子临阵脱逃么？”那女子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起来，仿佛穿过了邪浪的躯壳，直达他的灵魂深处。
邪浪的嘴唇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觉得自己无论说出什么，在这女子洞穿一切的眼神面前，都像是赤裸裸的，苍白无力，所以他什么都不想说。
“其实，我也杀不了你，因为你是轮回之神选择的，我不能杀你，和轮回之神作对，我还没那么傻。”那女子像是安慰邪浪似的说道，“但是，如果就这样让你走，鲛族那里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难道她的意思是要我带她走？邪浪的心里一震，这转变来得太快也太突然了，他只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地狂跳着。
邪浪想到筝仙对自己说过的话。
“近我者堕？”
“嗯，你要突出你邪的作风，心要狠些，在妖界妖们崇拜的就是这样的王，你的作风越邪，他们越会对你忠诚，妖都是渴望杀戮渴望堕落的，你明白了吗？只有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力量加入我们，而愈堕落的妖力量往往愈强，所以你要尽量让周围的妖变得堕落。”
“例如？”
“例如你可以表现得好色一些，嗜杀一些，狠毒一些。”
“好色这一条就不必了吧？”
“那看你自己，我只是建议而已，到底要怎么做，还要看你自己去领悟，顺便说一句，妖界有很多强大的女妖，如果你够风liu的话她们会更容易投向你。”
邪浪觉得自己的额角开始发热，要流汗了。
“所以，我只能困住你。”那女子忽然开口道，邪浪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黑，原来天上那几片乌云终于追上了月亮，天地间，忽然都是一片黑暗。
“啊！”杨半仙忽然惊醒了，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邪浪出事了！他胡乱地披上衣服，冲出了自己的营帐。
果然，邪浪的营帐里空空的，连那把“芦笙”剑也不在。
杨半仙急匆匆地往外走去，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个人，“看到邪浪没？”他也不看清楚是谁就发声问道。
“我刚才作了个噩梦，正想过来瞧瞧呢，怎么，邪浪不在？”筝仙也是一脸的惊慌。
“不在，带着那把邪剑出去了，”杨半仙摇了摇头，“快，叫醒所有人，到处去找找。”
“好的。”筝仙应了一声，两个人便分头走去。
“这该死的天，怎么这么黑？”杨半仙点起手中的火把，咒骂一句，“筝仙和红叶过来，我们一起去那浣海边，其他人往别的地方去找，记住不要太分散了。”
“是！”乌鸦族众人齐应一声。
一股寒冷的感觉笼罩了邪浪全身，恐惧感油然而生。
那女子柔若无骨的双手忽然飞快地动了起来，在空中结出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印，口中低低念道：
暗月为引
寒水为媒
三千世界
神灵相聚
以水为冰
以冰为笼
束其三魂
缚其六魄
。。。。。。
邪浪面前的海水中忽然涌起一道又一道巨浪，澎湃着，在那女子所立的巨大水柱旁绕转着，翻腾不息。浪花飞溅，海水四射。
气氛渐渐变得诡异起来，那女子原本白皙的脸竟显出一丝潮红。
莫名而来的呼啸声，从那些奔流着的巨浪中传来，似乎有无数个鬼魅在呐喊，在嚎叫，在哭泣。。。。。。邪浪只觉得自己的心忽然一下子变得空荡荡地，眼前的一切，像是全部遁入了虚空，不复存在。
那些咆哮着的海浪忽然全部呼啸着冲天而起，数十道巨大的水柱以那女子为中心，飞速地旋转着，越来越快，那女子柔弱的身影竟已被湮没。
邪浪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像个没有知觉的傻瓜一样，他的手紧紧地抓着“芦笙”剑的剑柄，只是，却始终没有把它拔出来。
“去吧！”那些水柱中间蓦地传来一声高呼，那些水柱像一条条灵活的蛇一样，旋转着向邪浪的身体扑过来。
飞溅的水花把邪浪的全身都打湿透了，带着咸味和腥味的水珠的海水从他的脸上，身上直往下滴，他的手仍是紧紧地握着剑柄。
那些水柱渐渐地把邪浪围在了中间，像从恶梦中被惊醒了一样，邪浪忽然拔出了剑，剑身上的蓝光比以往都来得更强烈，似乎它也知道，主人正处在极端的危险之中。
那些水柱忽然全部撞在了邪浪身上，巨大的力量使得邪浪浑身的骨头都好像碎裂了，“芦笙”剑倏地脱了手，往他自己的脚边落去。
在生死搏斗中，丢失了自己手中的武器就等于丢失了自己的生命。
邪浪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忍着浑身的剧痛，弯腰去抓自己的剑。
剑被他一把炒在了手中，可是，他弯下去的身影忽然就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那些巨大的水柱忽然全部结成了坚硬的冰块，白得很纯洁却无比寒冷的冰块，邪浪就被冻结在那巨大的冰块中，保持着弯腰抓剑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他手中的“芦笙”剑闪过了几道蓝色光芒，慢慢地黯淡下去了，就像是失望的眼睛。
邪浪的眼睛定定地望着那依然伫立在水柱之上的神女，眼神是一片死灰色。
神女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几丝悲哀，轻轻说道：“命运。”可是邪浪却看不到她的眼神，也听不到她说的话，因为，他早已没有了知觉。
“走快一点，我有预感，邪浪就在附近了。”筝仙急匆匆地赶着步子，脸上的汗水被冷风一吹，冷得她直哆嗦，浣海就在前面了。
“那是什么！”红叶忽然惊讶地叫出声来。
远远的海面上，一道巨大的白色冰块正往海下面缓缓沉了下去，边上一道粗大的白色水柱上，站立着一个长衣飘飘的女子，背对着他们，但三人仍是可以感觉她那逼人的美丽。那女子脚下的水柱正随着那白色冰块一起，往海水以下沉去。
“是邪浪！在那冰中！”杨半仙惊讶地叫出声来。
邪浪仍是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手里握着他自己的邪剑，在那冰块中，像个没有生命的雕像一样一动也不动。
“他怎么了？为什么不动？难道是。。。。。。”筝仙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那个死字却不肯说出口。杨半仙和红叶只是痴痴地看着，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冰块和水柱同时没入了海面，伴随着消失在海水以下的是邪浪和那神秘的女子。
“不！”筝仙绝望地大叫一声，往海水中冲去。
红叶和杨半仙同时拉住了她一边的手臂。
“你们做什么！”筝仙愤怒地叫道，像疯了似的想挣脱两人的手。
“你冷静一点！你想被淹死么？”杨半仙大吼道。
“放开我，放开我。。。。。。”筝仙的泪水漫过了她的脸，嘴里苦苦地哀求着。
杨半仙和红叶的脸上也挂满了泪水，鼻子酸酸地抽搐着。
宽阔的海面上，渐渐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一道道涟漪慢慢地扩散着。
乌云忽然散去了，月亮又洒下了柔和的光，照着海面三个失魂落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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