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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隆冲策对 下


  当房谋的手指在桌面游走时,我目不转睛地观察他手上的动作,就象当年在桃源城里观察周紫兰的腿部动作一样。

  房谋身上并无内力充沛的迹象,但那十只细长有力的手指却几乎是以最轻微的力量输出将餐具在桌面上随心所欲地摆布——他只需用小手指在某个大碗上轻轻一点,它就会在滑出一段距离后老实地在需要的地方停住,其劲力拿捏之准,已达到一个极高的境界,于是这个用餐具在桌面上摆沙盘的复杂行为,竟只在他手指如弹琴般几下轻点后便完成了。

  当初宫本先生教过我一句话:不怕通身似铁,只怕杀手见血。就武术而言,要成为一个绝顶高手固然需要全面素质的提高,但要成为一个令人惧怕的强人,则只需有一两下过硬的杀手锏便已足够。一身文士风范的房谋无疑就是这类人:他虽然不见得算是一个真正的高手,但只凭那一双手就足以轻松夺去世间大部分人的性命。

  回想当年桃源夜宴上那群陶亮一手调教出的舞女,皆由舞技而通武艺,虽非高手,却已非寻常女子所能及,无论在桃源城还是大阪城,陶亮显然都没有闲着,一直在培植自己的势力,若不是没有接掌威龙军大权的名分和人脉,他只怕早就已经自己动手,也不至于派这两个得意门生千里迢迢来太平国唤我回去。

  此刻,房谋那双连我都觉得有些可怕的手正悠然捻着自己的胡须,这似乎是他一种习惯性的动作,他微笑着道:“紫兰姑娘这一问,正问到了点子上,一年多来房谋及数名师兄弟都为此事殚精竭虑,最后由陶师亲自拍板定下十二字方针,信可破解此局。”说着他转头看了看杜断,笑道:“这都是我们这帮书生们干的事,对外一直密而不宣,杜师兄恐怕也是今晚才第一次知道此事吧。”

  杜断目不转睛地看着桌面上的“沙盘”,目中露出贪婪的神色,轻骂道:“你他娘的别卖关子了,快点说。”我相信他的头脑中正浮现出自己驰骋沙场斩杀敌军的画面。

  房谋停止了说笑,他清了清嗓子,敛容正色道:“‘南结欧阳,西御馥国,东讨明镜’,这便是我们定下的十二字方针。”他扫视了一眼,继续解释道:“欧阳拓的性格,好图虚名,其手段,好用计谋,我等在樱花站稳脚跟后,只须虚言示好,必要时甚至不惜割地,则他必然满足于自己‘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外交成就,短期内不至于以兵戎相加。”

  他说到这里中断了自己的讲话,抬头看了看我,我懂得他的意思,坦然相告道:“房兄,这个恐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当年血洗桃源一战,我们威龙军杀了欧阳拓的心腹梁添无和另外两员大将,你们也以雷霆手段彻底清除了桃源军内亲欧阳的势力,这个仇可结得太大了,欧阳拓能轻易接受我们示好?”房谋淡淡道:“这就要看杜公的胸襟了。能忍能舍,方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我苦笑了一声:“好,割地赔款的事先不谈,你接着说,怎么西御馥国?”

  房谋指点着桌上的“沙盘”道:“樱花和明镜之间是一马平川,我们不打他们,他们也会来打我们,以攻为守是最好的战略。而馥国与樱花之间却刚好相反,你们看,两国间的交界线,是从西南至于东北的一条斜线,西发于高野山脉,中间是广大的血鹰沙漠,这两处是两国之间自古以来的天险,只须以少量精兵扼要镇守,可御敌上万雄兵。唯有最东端靠海处为无险要可守的平原地带,又有珍珠港易受水军攻击,必须以重兵把守珍珠港和平原重地高天原城,两处可呈互为犄角之势,是故,只要能得两位良将,馥国这边亦可以固若金汤,剩下的便只有一件事:全力讨伐明镜!”

  杜断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好,干明镜,干死这帮狗崽子叛军!”

  我知道这种情绪的由来:当年威月国内乱,就是发端于明镜叛军的突袭还阳城,令国君自杀,使威月国从此陷入诸侯割据的分裂状态。此后,威月国的军人,无论他属于哪一个势力,都会把明镜之乱当作共同的国耻,讨伐明镜就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威月分裂以后,与明镜接壤的势力有两个,除了自号牧帝的欧阳拓外,还有在仙蜀州既不称帝也不称臣,只管借助山川天险割据自治的太守徐枫,徐枫固守仙蜀多年,似乎没有向外扩张的野心,而欧阳拓却把全部兴趣都放在南下同孟野的较量上,这位城府极深的一方之霸千算万算,却从来没有算到,只有征讨明镜,收复还阳,才是最能收拾民心的大义所在。陶亮提出“东讨明镜”,除了地利上的考虑之外,显然更将威月军人这种酝酿了数年之久的耻辱情绪计算在内。

  可是陶亮的筹划并不仅此而已,只听房谋接着道:“再以明镜馥国两国内部形势来看,明镜也是比馥国更合适的进攻目标。馥国早在复兴之初就经本阿登之手排除异己,国内政教一体,民心凝聚,军队输诚,不是轻易可以击败的。而明镜恰好反之,无忧王阿肯那敦在复国成功后,突然实行宗教改革,推行那个他自己一手锻造出的所谓大慈教,虽然得到部分民众的拥戴,但国内贵族和军队却都和他越来越离心离德,尤其是号称第一瑜伽士的婆达多,近来已开始公开和阿肯那敦作对,而得不到军队支持的阿肯那敦,在这场内斗中毫无成功的希望,据我二人出发前得到的消息,明镜国内乱已经迫在眉睫,依陶师推断,此事一旦发作,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决不至于象太平国那样两党对峙,缠斗良久。所以我们才需要以最快的手段完成对樱花的征服,尽量避免面对一个内部统一的强大的明镜国。”

  周紫兰开口问道:“以先生看来,我们取得樱花和婆达多统一明镜这两件事,大致会以怎样的速度来完成?”

  我长出一口气,周紫兰这话,真是问到点子上了,有她在,我几乎都不用开口,凡我心头所想,她都自然会帮我说出来。

  房谋叹着气回答道:“依陶师推算,婆达多统一明镜的速度会比我们拿下樱花要快得多,不过……”他话锋一转:“阿肯那敦在民间颇孚众望,他若真的下台,明镜国内部必然埋下严重的分裂隐患,在没有外力干涉的情况下可能显不出来,一旦我们出兵明镜,造成的各种连锁反应就将相当复杂,更何况……”他脸上露出一种诡诈的笑容:“更何况在这期间,我们这些人也决不会闲着。”

  杜断又笑了,这次是那种吃吃的得意笑声,他拍着房谋的肩膀道:“我懂,你们这帮小兔崽子,一脑门的坏水,往别人家里掺沙子是拿手好戏。”房谋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我沉思着道:“就算明镜国人对阿肯那敦下台不满,但我们毕竟是作为外人入侵进去,他们拥护我们的力度恐怕相当有限。”房谋有些不耐烦道:“杜公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对这些人,只需当成水果一般的来榨汁,未榨干之前什么好话都可以说尽,他们要什么就承诺什么,最好的局面就是我们把下台的阿肯那敦抓到手里当傀儡,那时自然在明镜国人中间一呼百应,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等到真把明镜拿下来了,还不是一切我们说了算?什么是邦交?邦交就是下刀子之前的动作那才叫邦交!”

  我阴沉地瞥了房谋一眼,没有说什么,周紫兰已笑道:“房先生请放心,我和天宇一定可以找到一个让明镜国人满意的愿景……甚至,让全天下人都可以满意的愿景。”

  房谋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其实当今乱世,天下迸裂,能让天下重归一统就是最好的愿景,最大的正义,还有什么别的可谈?杜公不要再拘泥于那些道德教条了。不过……”他话锋又转了:“这都是咱们自己人关起门来说的,对外人,尤其是对老百姓,可千万不能来这套,尤其是你,杜断,你个口没遮拦的家伙,千万给我记住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杜公,今夜就到此为止,陶师要我们带给你的话,我们已经全都带到了,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赶回樱花,想必不及告别,就在今夜辞行吧。”他拉了杜断,对我深鞠一躬:“今日之后,杜公须日夜记得,有我等在樱花大阪城,日夜切盼杜公早日归来。”

  看着房门在他们身后关上,我苦笑着对周紫兰道:“沧海跟太平的事还没解决,樱花又已经找上门来了。”周紫兰没有理会我的抱怨,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对陶亮拟定的挟持无忧王阿肯那敦讨讨伐明镜之策怎么看?”我端起一碗酒仰脖饮尽:“蒙骗百姓以博取自己上位的事我是决不会干的!”

  周紫兰嫣然一笑,以一种痴迷般的眼神看着我:“凭你这句话,我就知道自己当初没有选错人。”她就这样看了我片刻,忽又收起那痴痴的神色,正色道:“可是你不能对这事没有信心。你还记不记得,你曾告诉过我,那日在飞红城外绿天园中与苏七坐而论道,他声称要在威月国率先实行民主制度么?”我又端起了一碗酒:“你的意思是,以民主的理念来收复明镜人的心?”

  周紫兰点头道:“今年年初,你和林撼阳在黄金谷中煮酒论英雄,林撼阳曾说过一句话:‘民主是人类文明的大趋势。’虽然他在我眼中,正好是个你所谓的‘蒙骗百姓以博取自己上位’的人物,但他同时更是个目光深远的旷代枭雄,连他都认准了民主制度,可见民主本身没有错,只是需要正确的实践手段而已。”

  我干了手中酒,慨然道:“兰儿说得有理。如今我们马上就要回樱花,必须要趁身在民主发源地的千古良机,彻底参透其中的玄机,为未来的天下打造出一个最美好的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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