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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毫无底线的妥协


  钥匙很普通,应该就是什么大门上的,只听余浅姑娘浅笑着说:“这是那个屋的钥匙,属于子杰的家,现在应该物归原主了。你才是那里真正的主人。我和子扬晚些就要回去了,基本上这边离得太远,很少会过来。希望你和子杰能够敞开心扉,不要再彼此爱着又伤着对方,那感觉……很揪心,很难过。早上他们回来时,子杰醉得一塌糊涂,也不知道我们走后有没有吐,没准摔在哪也不知道。不晓得有人会不会心疼呢?”

  一抹红晕飘上了我的脸,心里有声音在问:心疼吗?偷偷把那说话的声音给灭了。

  给三杯茶买单后,就与余浅一起走出咖啡馆,看到不远处说出来透气的某人在与一个小女孩说着什么,只见那小女孩仰着头冲他甜甜一笑,背转身跑开了。他侧头发现我们已出来就走到跟前,看向身旁的余浅姑娘问:“完事了吗?能不能走了?”

  呵,还挺不耐烦的,不过看得出他是故意的。

  以前常会觉得这样的许子扬难相处,说难听点是不近人情,可看过他与余浅的互动,以及刚才对小女孩笑得温柔的样子后,觉得或许他并不是太难相处的。

  这就是看人看事从两面出发,第一直觉未必就是对的,唯有了解了,才看得到表相底下真正的内涵。

  余浅在旁笑问:“怎么,对个小女孩都要利用你美色放电啊。”

  “哪有放电?那小丫头是来问路的。”

  “一个看着五岁没到的姑娘,还会问路?街对面可还站着人家妈妈呢。”

  我朝街对面看去,果见刚才那小女孩正牵着一个年轻女人的手往远处走去,不由诧异,余浅的观察力还真是敏锐呢。

  许子扬被拆穿了有些恼怒,咬牙道:“走啦,还要去停车场取车的,回了c市,你给我立即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有什么好检查的?我好着呢。”

  “老婆,看看你这脸色,也叫好?刚做完月子,有你这么跨省乱蹦的么?”

  “……”

  两人语声渐远,我目送着他们,直到两人转过一个弯,身影消失。

  常常拌着嘴,偶尔闹闹小脾气,但无伤大雅,然后丈夫的手永远都会牢牢控住妻子的腰,保护着她前行。如此,就叫幸福吧。

  而这个幸福中,无可替代的,是孩子。他们先有了女儿,又刚刚生下了儿子,可谓儿女双全。多么令人向往的生活啊!我仰头看了看晨辉中的太阳,躲在白云后,阳光淡薄的几乎不可见,就像是我的人生。手轻轻握住,掌中有些膈疼,低首看那把银色的钥匙,茫然不知是进还是退。

  余浅姑娘说子杰早就爱上我了,有点言过其实了,就是现在,他对我的情感,爱还达不到吧,最多停留在动了心,想要与我好好过的地步。

  “敏子。”一声轻唤从身后传来。

  我恍然间回头,凝目了两秒,才神智恢复过来,是陆向左。随手将钥匙放进了口袋,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上回拒绝子杰时,说陆向左常常会过来,并非全在诳他。

  事实上自半年前那次意外生病,得知了我身体情况后,他每隔两月就会辗转多座城市,再悄悄赶到吴市来看我。哪怕我多番喝斥,给他脸色看,他都只是沉默不吭声,这样的陆向左,让我很无奈,反而希望他像从前那般邪恶地嘲笑我、欺负我,也好比此刻带着满身愧疚而来。

  他的身上加了无形的枷锁,那把枷锁的名字就叫——苏敏。小叔叔的指责和唾骂,几乎将他击溃,可是这又怎能全怪他呢?怪只怪命运太弄人,怪只怪我命中注定了有此一劫!

  陆向左神色莫名着把我看了又看,忽然问:“许子杰是不是来找你了?”

  我微一迟疑,点了点头。很显而易见的事,没必要瞒他,离他上回过来差不多有两个多月了,正好是子杰过来的时段,据他上次临走前说是有事要出国一趟,也难怪他到这时才知道子杰在这边的事。

  “敏子,难道你到现在还对他没死心吗?你忘了他以前怎么对你的?”

  对子杰死心?怎么可能呢,他是我穷极一生都无法死心的人,只是爱他这条道路,越来越狭窄,终有一天,将会变成无路可走。到那时,我就是不死心也不行了,只不过不是对子杰,而是对自己死心。不会跳动的心,不就是死了的心吗?

  这些话心里知道就好,我不想说与别人听,所以侧转开头转移话题:“你是刚到吴市的吗?怎么会找到这里的?”问完又觉自己是在没话找话,此处离家极近,他应该是去家那边找过我,见我不在,就走到这路口来。

  陆向左并没有被我转移掉话题,他上前一步拽住我的胳膊,“跟我走,立刻离开这座城市,这次我一定让你不再被他找到。”说完也不顾我同不同意,就想拉着我走,我使了些力定在原地不肯移步,他蓦然回头而问:“敏子,难道你想让他知道你的真实状况?”

  心头漏跳了半拍,这个可能从未想过,也是我最怕的。我的表情给了他答案,了然神色出现在他脸上,“不管你还爱不爱他,你一定是不想他知道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跟我走呢?离开,才能把秘密永久隐藏。”

  是这样吗?离开,把秘密永远埋下?我迟疑了。陆向左要的就是我的迟疑,再度拽动我的胳膊,往路边走,就在他扬起手要打车时,我用力抽出了手臂,坚定地摇头:“不,我不跟你走。陆向左,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

  离开或许真的能暂时隐埋真相,但我不想。不是不想瞒下事实,而是不想因为这件事一座城市一座城市的辗转,每每习惯了一个地方的生活,然后从头再开始,这与颠沛流离又有何区别?我没必要避子杰避到如此程度,他不是我的仇人,他是……爱人。

  陆向左沉默了,定住目光在我脸上,好半响才暗哑了嗓子问:“敏子,是不是只要他一回头,你就什么都不顾了?为什么你可以对他做到如此毫无底线的妥协,对我却是这般苛责?”

  我顿觉心虚,避躲着他的眼神,小声辩驳:“我哪有?”

  “呵。”一声低笑,万般苦涩,他没有再说什么,扬手拦了车坐进,很快出租车就离开了我的视线。一个小插曲就如此告结,却在我心湖里投下了石,波澜起伏不定。尤其是陆向左最后离开时的身影,孤寂中透着苍凉。

  有时也会反省,自个对陆向左有苛责吗?确实有,理由在刚刚抵达这座城市撵他走时就说过,因为老爹,因为他和萧雨的牵扯拉上了我。可以原谅不追究当年江边发生的事,但无法抹去老爹故去的永殇。轻叹,与他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当我握着钥匙伫立在门前时,心里还在犹疑,到底进还是不进呢。余浅姑娘临走前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她给了我大门的钥匙,跟我说了楼层,还例举了一些醉汉可能会发生的“意外”,最后问我会不会心疼……

  如果不心疼,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吧。在听到他们说他半夜跑去喝酒喝到早晨时,心就动摇了,可孩子这事……真是解不开的结,这个事情,我没法向他妥协。

  到底是没硬得下心,拿钥匙开了门。门打开,一目了然整个屋内布置摆设,一个字:柔。很符合余浅姑娘的性子,也处处彰显了她的痕迹。待仔细闻时,确实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酒味。是两室一厅的户型,不用去猜测哪个房间是子杰的,因为一间纯女性布置的门是洞开的。

  推开另一扇门,目光流转,却没在大床上找到某人。心随念转,移动脚步掀开洗手间的玻璃移门,顿把我给愣住了。只见子杰整个人就席地而坐着,埋头靠在浴缸的池边上,他的手遮住了脸,看不出他是清醒还是在昏睡中。

  这酒味就不用说了,要比之外面的更浓郁百倍,整个洗手间都熏得酒气冲天。他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呢,这算不算是为我借酒消愁?迟疑了下,走上前半蹲下推了推他身体,没有动,又推了推他,还是没动。

  好吧,他是睡死了,这人还真会挑地,好好的有床不睡,偏偏要跑洗手间来,睡在马桶和浴缸边上,是嫌这地不够凉是吧。拉开了他趴在池子边缘的手,露出了他紧闭着眼的侧脸,就是睡着了,那眉宇居然也是蹙紧着。

  又要轻叹了,自从再遇他后,这叹息是与我交上了朋友,时时刻刻都会无奈。只能把他的手绕过我后颈搭在肩膀上,然后使了力气扶撑着他的身体缓缓起身,很沉,都说喝醉了酒的人像一滩烂泥,倒没想在我使力直起身的过程中,他居然动了,还跟着我起来了,这倒是省了些我力气。

  也证明他或许并不是很醉,还有意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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