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午夜凶铃
他颓然放开她，后退了一步，无奈地摊了一下手：“我该怎么让你放心呢？”
顾锦时倚着门，感受温度流逝地速度，良久，轻声一笑：“晚安，敬之。”
她这一夜睡得很不安慰，梦见她在一处密林里游走，树林里弥漫着雾气，犹如一匹流动的绸缎，一层一层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她看到不到路，也看不到远方。她似乎是在等人来救她，可是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一个名字冲到嘴边，却喊不出来，她在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树木之间来回奔跑，心里暗暗期盼她等的那个人会来，却又知道他一定不会来，所有的希望都在自己身上，能找到路便是生，找不到路就是死。
她在梦里辗转反侧，心神不宁，天边突然传来隆隆的声音，似乎是暴风雨前的雷鸣，也似乎是山体崩塌的巨响，顾锦时在睡梦中猛的挣扎，浑身冷汗地清醒过来，才发现是放在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正在急切的跳动。
顾锦时长吁口气，一边拿手机一边擦着冷汗坐起来，是欧阳诀的电话，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打电话？
她疑惑地划开接听，贴在耳朵上：“喂？”
“锦时，数据库出事了。”
顾锦时猛的清醒无比：“怎么回事？”
“三天前我和广告供应商联系，将数据库投入测试，刚才手机的实时监控收到警报，说数据库崩塌，大量数据有流失泄露的风险。”
顾锦时没消干净的冷汗又一下子遍布全身，广告公司的实时监控数据一点泄露，和商业机密泄露属于同一性质的事故，她立刻下床，打开卧室的灯：“你在哪？”
“刚到公司。”
“我马上到。”
谢敬之被她的动静惊醒，敲门的动作有些急迫：“锦时？你怎么了？”
顾锦时将睡衣脱下来，开始往身上套套裙，随手抿了抿头发，拉开门道：“公司出事了，我现在得过去一趟。”
谢敬之愕然：“现在？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顾锦时推了他一把：“你过去也没什么用，好好休息，我明天回来。”说话间她已经在玄关换了鞋，拿上手提包和车钥匙就开门准备下楼：“放心，我会照顾自己。”
家门在谢敬之面前啪地关上，电梯门在欧阳诀面前缓缓打开。
“我那天就告诉你，你那个方法不可行，现在出事了吧，修补数据库当然容易，问题是流失的数据怎么办，没有泄露出去还好，一旦泄露出去，你就等着重大处分吧。”同样是深夜被吵醒的技术部总监王征在电话里睡眼朦胧，语气却是幸灾乐祸大于忧心忡忡。
欧阳诀一声不响地挂掉电话，这个数据库的确是他立意标新，用了新的模型，但在构建模型时，他用了最稳妥的方法，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崩溃。
除非是……有人蓄意攻击。
欧阳诀打开自己的电脑，甩了甩头将这个想法抛到脑后，就算是有人蓄意攻击，责任也全部在他，数据库是他亲手搭建，数据也是经他的手流失，如果公司追求起来，他将负全责。
辞职已经是小事，hR档案一旦抹黑，他只怕要彻底告别这个行业。
电脑屏幕闪出一行一行的代码，显示出数据库现在混乱的现状，自从投入测试以来的所有数据全部失去了加密保护，哪怕是一个技术最次的黑客，也能轻松拷走这些堪称商业机密的数据。
深夜不堵车，也不用看红绿灯，顾锦时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到达公司楼下，技术部一盏孤灯点缀在只亮着幽暗应急灯的大楼上，仿佛破涛汹涌的大海上的，一盏虚弱孤灯。
欧阳诀头发很乱，身上还穿着睡衣，显然是连衣服都没来记得换，就急匆匆往公司来了。两人脸色都不好，顾锦时走过来，随手将提包放在一个办公桌上：“现在怎么样了？”
欧阳诀哑声道：“正准备修复数据库，吸收流失的数据并且加密，但如果有人早有预谋拷走了那些数据，就没法删掉了。”
顾锦时问道：“你能看出来数据有没有被拷走吗？”
欧阳诀摇摇头：“没发现任何异常，但隐瞒踪迹这件事很简单，我就可以做到，如果对方有心，我们不可能查出来。”
顾锦时在他的办公桌上用力拍了一下：“怎么会这样呢！”
欧阳诀看了她一眼：“数据库防火墙是受到攻击才崩溃的，两种情况，一种是有人想拷走数据，一不小心击破了整个模型，另一种是蓄意攻击。”
顾锦时皱起眉：“你确定不是因为编写时的技术失误？”
欧阳诀斩钉截铁地摇头：“不可能是因为编写时的技术失误。”
顾锦时懒得和他争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导致这次事故出现，她仔细看了一下欧阳诀的电脑屏幕：“现在立刻把数据库修复起来，数据加密，不要再造成更多损失了。”
欧阳诀点点头，分分钟进入编辑模式。
顾锦时坐立难安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我现在能做什么？”
“之前提交给客户的那套广告方案可能用不成了，你现在立刻拿一套新的方案出来。”
顾锦时去市场部副总监办公室把自己的手提电脑抱下来，连上电源：“新方案倒不难，每一个广告项目都同时准备了两套方案，避免一套方案出事故时还有第二个可以用，你现在收到多少数据？能不能整理出来给我参考一下？”
欧阳诀在键盘上敲了几下，通过公司区域网连接了顾锦时的电脑，开始输送数据：“自动整理好的，传完就能用。”
顾锦时问了一句：“之前不是要人工整理么，改良了？”
欧阳诀仓促一笑：“嗯，就是我们一起去收集人流量数据那天，在星巴克写的那个模型，改了改用在数据库上了。”
顾锦时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我告诉你多少遍这个单子很重要，力求稳妥，不要随意创新！”
欧阳诀没有反驳或者给自己找理由，直接一低头：“抱歉，是我的失误，如果造成损失，我愿意一力承当。”
顾锦时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大难当前，他认错态度又这么好，顾锦时就再也厉害不起来，只长长叹了口气：“回头再说吧，肯能只是崩溃，没有泄露呢？先把数据库修复了。”屏幕上数据还在传输，她趁这个空隙站起身，去泡了两杯速溶咖啡，放到欧阳诀手边。
他们发现异常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盛夏天亮的早，五点半就开始泛出鱼肚白。顾锦时的项目组数据库出事的消息，将在今天传遍整个公司，如果真的被泄露到别的地方，估计还会引起轩然大波。
瞒是瞒不住的。
那杯放在欧阳诀手边的咖啡一整晚一口都没有动过，他一直双眼紧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像是天使的召唤，也像地狱的丧钟。
顾锦时根据方案一的数据分析，对方案二又进行了一次修改，力求做出一个比方案一更完美妥善的策划案提交给客户，泄露的消息被公司内部传开没关系，一定不能穿到客户耳朵里，不然可能会给公司的信誉带来灭顶之灾。
东方逐渐明亮起来的时候，欧阳诀终于长舒一口气，瘫在了椅背上，修复好的数据库已经重新运行，他特意加了个双保险，双重加密，就算数据库崩溃，其中的数据流出去，也只会是乱码。
他唇角浮起浅淡的笑意，抬头向对面看去，只见顾锦时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
她在睡梦中还皱着眉，欧阳诀走过去的时候，闻到一股很浅很浅的酒味，想来是和朋友聚餐归来，半夜又被折腾到公司的。
大厦的集中供冷系统开始运转，顾锦时瑟缩了一下双肩，抿了抿唇角，继续睡，欧阳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将西服外套拿过来，轻轻披到了她身上，又俯身去看她面前的电脑屏幕。
完整的方案二已经定稿，屏幕正停在邮件投送状态的页面，客户那边自动回复发过来：您好，您的邮件已经收到。
他抬起手，在顾锦时头发上摸了了一下，忍不住苦笑：“抱歉。”
抱歉辜负了你的信任，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他又回到办公桌前，开始仔细梳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相信自己的技术和专业能力，这样的数据库他做了很多，每一个都没出问题，不可能在这里除了岔子，而且因为只是接入测试，并没有正式投入使用，收集存放的数据也十分少量，不可能将数据库撑爆。
那就只有恶意攻击了，但恶意攻击也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黑客无心之为，另一种就是早有预谋。
知道他将数据库接入测试的没有几个，难道是公司出了内鬼，想要扳倒他欧阳诀？
不仅是扳倒，还要将他彻底赶出广告公司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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