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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赴死 上


  五月二十二日,马士英奉邹太后到达杭州,潞王朱常淓以及在杭州的官员都来朝见。不久,方国安领着一万多人马也逃了回来,并带来黄得功战死,弘光帝被俘的确切消息。

  六月初七,邹太后发布懿旨,命潞王监国。以太后懿旨的名义,是为了给朱常淓即位继统增加合法性。然而,这时的情形已经和一年前大不相同,朱常淓惟恐自己将成为清军打击的主要目标,拒绝接受。在大家的反复劝说下,他才勉强答应。

  六月初八,朱常淓就任监国。祁彪佳也早早地被请到杭州,拜为兵部侍郎,总督苏州、吴松兵马。祁彪佳的兵部侍郎明显是个虚衔,其实是被马士英以一个从二品的官衔远远地打发了出去。

  所以,在初八的监国庆典上,祁彪佳只能站在角落里,看着身着蟒服玉带的马士英、朱大典一党站在前排,一个个恬胸堞肚、趾高气扬。上面的潞王远远瞅见素服角带,相貌清绝的祁彪佳,问:“此为谁?”

  与马士英并立的大学士黄道周抢先答道:“山阴祁彪佳!”

  潞王欣然,亲自走过来,谓:“先生真一代忠良,今日幸与共任大事。”又执马士英的衣袖,云:“马辅遇事要多与祁先生商量。”

  马士英哼了一声,傲然不肖地将脸转到一边去了,丝毫没给潞王面子。而现在,只能仰马士英鼻息的朱大典,立刻跟上了,云:“祁家不知事,吾从行在为圣驾开道来,何不问我?”

  祁彪佳见马士英如此大不敬,已然动怒,不禁看着朱大典冷笑道:“既为圣驾开道,今日圣驾安在?”一句话,暗讽其不能保着弘光帝远遁,说得朱大典紫涨了面皮,楞在当场。

  马士英心里这个气啊!示意朱大典赶快辩驳。祁彪佳的话,分量太重了,要是被做实,朱大典这个蠢材就是死罪啊!见朱大典半天还是不能辨白,马士英只得亲自为他开托了,“大典开道在前,安知圣驾所在?

  今日潞王庆典,世培一身素服,又是何居心啊?可是对潞王不满?”

  说着,用阴冷的眼光盯着祁彪佳,来而不往非礼也,祁彪佳也不客气地盯着马士英,“潞王只是监国,当今天子被清虏俘获,生死未卜,不该穿素吗?”

  好长时间,大殿静了下来,马士英半晌开口道:“世培是责怪在场诸公皆有过,要独善其身为三闾大夫了?不知何日投江啊?”

  祁彪佳笑了,“当日,世培赋闲在家,可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圣人云: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乃为臣之道。

  世培虽驽钝,如为首辅,早死社稷去了!”

  马士英被说得哑口无言,也不和潞王见礼,竟一顿足,带着一干亲信,拂袖而去了。

  当日晚间,潞王留下祁彪佳,在殿中单独召见了他,并坐赐茶罢,问:“今日,何以教我者?”

  祁彪佳对于:“用贤臣,收人心,破故套,行王道,为今日要务。”

  潞王脸色一变,半天才冷冷地说:  “和气致祥,家不和事不成。”并端起了茶杯。

  祁彪佳大窘,知道志不同,道不合,于是只得拜别而出。

  祁彪佳的意思,是劝说朱常淓不要只看到马士英、阮大铖等掌握的少数兵力,实际上,清军没有占领的地方还很大,仅在浙江本地的兵力就几倍于马党。谁知,人家根本不愿意听下去了。

  第二天,朱常淓这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就按照马士英的意思,派出使节,以割让江南四郡为条件,去同清军讲和了。

  祁彪佳得到消息,如同被狠狠地打了一计耳光。当年,姜曰广、刘宗周几位宿老,一再向自己讲明潞王如何如何是贤王,自己也就在定策问题上死力追随他们。可这位东林、复社等清流眼中的贤王,怎么又和马士英、阮大铖他们打成一片了?如此下去,浙江看来不能保全了。

  祁彪佳不禁自问,弘光帝被俘,自己不为官,尚可自解。潞王要是再兵败,自己又当如何呢?总不能向马士英等一样,不守大臣气节,苟活人世吧?

  就在祁彪佳开始安排后事的时候,郑鸿逵也在自己院子里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福建的密信。在他看来,在杭州的日子真可谓度日如年。

  而郑鸿逵的五姨太正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美滋滋地磕着瓜子。在她看来,逃回杭州的这二十来天是自己这辈子最舒心惬意的日子。本来嘛,郑鸿逵的正室带着一家老下早早逃回福州去了,就留下自己照顾老爷。原来,这女主人的日子这么好啊,家中里里外外的下人,全看着自己的脸色行事,又没有狐狸精争宠,连老爷也天天只和自己亲近。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郑鸿逵等候多时的密信总算到了。郑鸿逵将所有下人都打发到堂下,坐在正厅的灯下看信。五姨太稳稳地坐在旁边,轻巧地吐出瓜子皮,放在几案上,观察着郑鸿逵的表情。

  郑鸿逵先是长出一口气,一下子坐回椅子上发呆,接着,腾的跳起来,又开始满屋转悠。

  “老爷这是怎么了?一惊一咋的!”

  “大哥派来十几条战舰,明日就到。和唐王朱聿键也谈好了,一旦杭州有失,只要能安安稳稳地把他护送到福建,立朝之后,老爷我就要封侯拜相了。”

  “那不是喜事吗?”

  “还有,大哥说,和马士英的合作取消,老爷我再不用和那条老狗虚于委蛇了!”

  “那不是喜上加喜吗?”五姨太越发不解地问。

  “还记得那个周明磊吗?”

  “让为妾给五万两银子那个?”

  “正是。咱们离开杭州时,拥立唐王朱聿键和甩掉马士英,都是他提议的。你想想,咱们的所作所为,都在这个人的意料之中,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这有什么?咱们和他做朋友,不招惹他。说不定他还能时不常地帮咱们一把呢!”

  郑鸿逵摇摇头,半天才说:“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说到军国大事,别说为友,能做到非敌就不错了。”

  接下来的几天,郑鸿逵天天跑到城外方国安的军营,和方总兵探讨兵法,饮酒取乐。最后一次饮酒,郑鸿逵大醉,一把抱住方国安,“我的傻哥哥啊!小弟总觉得对不起你。前个儿,马辅传过话来,要带上唐王朱聿键,上弟弟家的兵船去福建,说这里就留给哥哥独自抵挡去吧!”

  说完,郑鸿逵就从方国安的怀里出溜下去,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方国安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由得咬牙切齿,略一思索,点手叫过手下抬郑总兵回家。回手拉过楞在一旁的侄子方元科,耳语了半晌。

  六月十一日,清军进抵塘西,马士英又故伎重演,交回内阁印信,私自逃上了郑鸿逵的兵船。你说怎么就那么凑巧,正碰上方国安的部下前来找马士英索饷,竟活生生地把马士英从郑氏的兵船上拖走了。

  后来,《明史》对当时这段留下了这样的记载:“马辅踉跄挥涕,坠水中,从方兵入营。”

  此后,方国安列阵于雍金门下,准备和清军大战一场,保卫杭州。这时,朱常淓却丧心病狂地下令投降了。方国安极为愤慨,带上俘虏马士英,东渡钱塘江,后来参加了拥立鲁王监国的行列。

  1646年初,方国安所部被清军全歼,马士英也被清军俘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关键时刻,马士英破口大骂,宁死不降,最终被处死。《明史》载:“士英被剥其皮,实之以草,械置道旁。”

  马士英的最后时刻所表现的气节一点也不逊色于史可法,但他得罪清流实在太深了,连他的英勇就义也没能感动这些士林精英。史可法被当英雄敬仰,而马士英的死,不但轻如鸿毛,还被留下了千古讥笑:

  周延儒,字玉绳,先赐玉,后赐绳,绳系玉绳之颈,孰怜狐狗之躯。

  马士英,字瑶草,生怀瑶,死怀草,草装瑶草之皮,群笑犬羊之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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