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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进城


  周明磊懒洋洋地躺在车上,身子随着车子的颠簸而时不时的起伏,不过这些他都不太在意,他正在出神,是对周边不闻不问,特肆无忌惮的那种。明磊不停地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他认为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

  明磊果然是训练有素的公职人员,很快给出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因为某种偶然的(也就是百年不遇的)原因,比如说武林高手临死前散功或神话中得道后的飞仙或放射性物质衰退等等引起的小范围的瞬间黑洞现象,由于临时性导致力量不强,使得吸入的物质没有被分解,但却实现了时间轴方向的可逆,而瞬间的结束才使自己完成了人类历史上没有记载的时间穿梭,成绩不光是自己的,更是组织和领导的。但怎么想,回去的机会都实在是渺茫,说这些又给什么人听,这早晚又有什么人能听得懂呢。想着想着,明磊的眼里有了些水汽。

  过了很久,明磊换了个姿势,思绪也回到来现实中来。看了看前面刘二那憨厚的背影,想着顺治所代表的那一群对刘二他们的所作所为,混进去也是个二等公民,不过却也很是悠哉悠哉,但文不通孔孟,武不通弓弩,官是不好混大的了。

  要是先委身南明,在广东举兵,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想想就不觉热血沸腾。学陈独秀,先发展资本主义,再搞社会主义,自己不就成了国父了!

  明磊憧憬着,不禁脸上有了笑容。明磊打定主意,在南明混个一官半职,不济就投降满清,一样做官,一样富贵。这就叫: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不过现在自己一个人,没有帮手,没有靠山,连南京都去不了。对了,有困难找组织。明磊一下子想到了汤若望。

  一般的理论认为基督教在中国文化缺乏基础,社会活动不够活跃。但是明末中国天主教徒曾经建立了非常积极进取的民间社会组织。天主教徒成为明末民间力量中的一支。明磊偏好历史,前些日子准备报冷写一写早期天主教在华活动,不为稿费只想在女友面前显一显,对这些当然还记忆尤新。他们是带着西方天文地理历算等科学技术手段进入中国的。进来后,按他们变“西僧”为“西儒”的既定策略,接触的都是传统士大夫。在此过程中,来华耶稣会士主要发挥了从亚里士多德到阿奎那的理性的宗教精神,对改变中国风俗习惯采取慢慢来的态度。

  1605年,利玛窦在宣武门内迤东顺城街,用五百两购置房地产,建“南堂”,首善书院就在隔壁。叶向高、徐光启、李之藻等京官经常到教堂去。当时东林党把首善书院建在宣武门内东街,恐非偶然。天启、崇祯年间,首辅沈一贯、叶向高偏向天主教,徐光启被起用负责治历和防边,许多天主教徒被重用,像王徵、孙元化、李天经、张焘、瞿式耜、陈于阶等,形成一个“西学集团”。只要与基督教合作,自己就有了第一桶金子,迈出了这一步,最少衣食无忧了。

  明磊告诉刘二去宣武门内南堂,就一直盘算着如何打动那支执拗的老狐狸。

  明磊是从西直门进的城。这时天还没有黑,明磊不错眼珠地盯着看,从城外看,方形的箭楼和瓮城在四周赤裸的土地上拔地而起显得格外雄伟,宽阔的护城河边,芦苇林立,垂柳婆娑。城楼和瓮城那带有的厚墙在夕阳下显出灰色的轮廓,门楼那如翼的宽大飞檐,似乎使他独秀云霄,凌空欲飞。这些建筑在护城河中的倒影十分清晰,每当清风从柔软的柳枝梳过,城楼的飞檐似乎在颤动,垛墙随之晃动,化在渐渐散去的涟漪当中。

  周明磊有些震惊,小声嘀咕道:“我说梁思成拼命拦着不让动呢?多漂亮啊!吴晗这群狗奴才,帮着败家子生生把它拆了。”城门口的守军有十来个人,军容严整,对进出的行人很和气,也不拦阻明磊他们,就任他们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北京的街道很冷清,基本没有什么行人,沿街两旁的家家户户闭门,门头上贴有黄纸或红纸,上写“顺民”二字。即使少数开门的铺户,都在门外摆一香案,案上有黄纸牌位,上写“永昌皇帝万岁,万万岁”。

  天黑前,他们才到了宣武门,明磊心说:这就是南堂,灰溜溜的颜色,顶上一个大十字架,正面门额有三个大大的拉丁字母—HIS(耶稣名字的缩写)。西式教堂的门脸也不大,看来自己所见的一定是后来重建的。明磊打发走刘二,毫不迟疑地走了进去。

  毕方济神父站在南堂冷清的院子里发呆。教中道友多是缙绅士大夫,平日里相互唱和交流,这院子总显得有些局促。还时常跑到隔壁的首善书院,听东林党的教友们讲学。“绅衿有志于学者,大多围坐着静听,其间或有站出来问难的,也无不畅其怀来,一时转相传说,京城的士风也为之稍变。”那是何等的畅快,可这李自成进京已经40天了,凡是有些名望的教友或逃或被抓,听说为了逼他们交出钱财,吊起来打还是轻的,最可恨的是不交钱挨打,交了钱还挨打,说是肯定有没交出来的,大多数都被活活打死。愿仁慈的主宽恕这些恶人,保佑你的信徒们升入天堂。看门的老张教友跑来打破了院中的寂静,说门外有个怪书生求见汤神父。

  毕方济好奇地打量着周明磊,虽然穿着淡蓝色的长袍,带着冠巾,衣服不合体不说,往那一站是说不出来的别扭。对了,相貌普通,可二十五的年纪也不小了,光光的下巴没有胡子,显然是经常剃,这对于中国的读书人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位先生是头一次到这里吧?“毕方济好奇地问道。

  明磊进了院子就约束自己不要东张西望,但这个外国人的一阵打量让他很是不快,但谁叫咱儿有所图呢,只能礼下于人了。明磊恭敬地回答:

  “晚生周明磊,字长缨,北京人士,初到南堂,想拜会汤若望神父。不知神父的姓名可否相告?”

  “我是毕方济神父。不知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原来是毕方济神父,明磊记得他是意大利人,书上说,大约1622-1628年,他在松江和上海管理教务。有一次为一个九十人的大家族授洗,这家族中,秀才就有二十五人。另一次的大家族受洗仪式,好像是松江府文教大族全体入教,共有八十九人。“可,瞧我着脑子,怎么就忘了罗马教廷是如何表彰他的呢?”

  毕方济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这个年轻人,真是太奇怪了。一开始,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好像有千言万语,但瞬间又平静了下来。就凭这等的自控控能力,看来就不象一个凡夫俗子啊!

  “您怎么也在北京了?”

  毕方济真是大惊失色,这家伙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难道自己在大明帝国很有名吗?这话可连自己都不信!明磊见毕方济脸上变了颜色,也觉得自己说得太奇怪了,笑了笑,却蹦出一句更奇怪的话:“您觉得我有资格见一见汤若望神父吗?”

  毕方济宽厚地笑了,“年轻人!你说话很有意思!但这样表达好像对听的人是一种负担,有些……”

  明磊明白,毕方济很有教养,连骂自己思维混乱都说得这样和缓。明磊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被当成疯子给赶出去的。

  可还没等明磊再次张开嘴,一阵急促大脚步声传来,一下闯进来七八个人。为首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一身煞是好看到绸子儒衫,面白如玉,也留着短胡子,却在脸上还擦了粉,明磊的嘴立时张得老大。(明磊不知道,明末有身份的世家子弟擦粉是件很时髦的事情,反倒是他少见多怪了。)

  这伙人必是遇见了急事,任凭明磊在一旁变颜变色,根本没有一个主意这个衣着寒酸的穷书生,注意力全放在了毕方济身上。

  “方神父!刚才,家父被大顺的士卒抓走了!龚安节(龚鼎孳)那厮也在场,这可如何是好啊?请神父通知汤神父,赶快想想办法!家父一大把年纪,万一受刑不过,可就……”说着,痛苦得泪如雨下。

  毕方济为难地说:“沈家可是名门望族,祖上的门生、故吏遍天下,世兄可是急糊涂了。先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这个后生的脸一下变红了,大声叫道:“平日里,家父对尔等多有关照。怎么,现在就变脸了?我家是清白人家,和这些匪类历来是一点联系都没有,神父如此推三阻四,就不脸红吗?”

  “可,我们也和大顺军素无往来,实在没有办法啊?”

  那个青年不禁一阵冷笑,“谁不知道那李自成一进北京,就下令不许骚扰你们南堂!还敢说暗地里没有往来?枉自你平日里还敢言‘真如‘二字,没羞死人!”

  说着,一推毕方济,“让开!有什么话,我还是与汤若望计较!”

  毕方济还想拦阻,早被小伙子身后的几个壮汉一下推倒在地。该着毕方济倒霉,接连退了几步,倒地时脑袋正磕在院中老树盘出的大树根上,一声没吭,就昏了过去。

  等这伙人进了后院,明磊赶紧装模作样地跑过去,跪下来将毕方济的头放在怀里,“你…,你说什么?”

  明磊煞有介事地俯下脑袋,边嗯边不住地点头。见几个下人都渐渐靠近了,这才轻轻放下毕方济,大大方方地开始指挥了,“你!还有你!快将神父抬回卧室休息。”

  见有人想张嘴,明磊一瞪眼,“什么也不用问。神父都跟我说了,后院我会亲自料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把本公子的包袱好生收着,都散了吧!”

  说着,扔下面面相觑的下人们,明磊昂首阔步地向后院走去。根本不需要认识路,那么大的说话声,明磊就顺着声音就摸到了汤若望的书房。四个刚才闯进来的那伙人把门口站着,明磊过去一笑,“几位,辛苦!”说着,从容地推门就进。

  突然进了房间,明磊对蜡烛的照明相当不适应,见居中坐着一个六十岁左右年纪的老者,不用问,此人必是大大有名的汤若望了!在昏黄的烛光下,汤若望眼角的鱼尾纹显得很深,胡子有些花白,但眼睛很亮也很慈祥。明磊正琢磨这老汤穿上军装怎么看也不像党卫军啊,还德国人呢?瞅着倒满象是个犹太教授的。

  见又进来一个小伙子,有一米八的大个,大概有一百五六十斤,典型北方人的脸白白的,泛着微微的胡子查儿,一身不合体的素布衫,头上带着的竟是这些年都没见有人带的四方平定巾。总之整个人显得怪里怪气的,但气定神闲的样子又透着不是善茬儿。

  汤若望只是胡疑地上下打量着明磊,还以为是沈易安的朋友或幕宾呢!沈易安一心想着救父,只扫了一眼明磊,还以为是汤若望的人呢,也没有搭理他,继续说自己的。

  见没有人搭理自己,明磊慢慢地退到人群后面,偷偷绕到了汤若望的右首。听了一会儿,明磊渐渐听明白了。原来这个叫沈易安的少年的父亲(好像是吏部侍郎,叫沈维柄的)是被什么副军师下令抓走的,看来这家人和汤若望不是很熟,但最少沈家曾经帮助过汤若望。但汤若望很为难,死活没有答应帮忙。

  明磊核计,多半是汤若望根本不认识李自成的人,但这个老头是不是太老实了,答应下来不就完了,先将这群瘟神打发走再说,是不是这些信教的人都变傻了,变天真了?

  又转念一想,不好,沈家有恩于汤若望,汤若望尚且都不帮忙,自己又凭什么就指望他的垂青呢?刚才,和毕方济话不投机,不就好悬没被干出去吗?想着,明磊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沈易安已经说得口干舌燥,见汤若望还是不为所动,正在急火攻心的时候,就见后进门的那个穷酸在汤若望耳边嘀咕了几句。汤若望脸上突然露出惊异的表情,但还是将胸前的纯银大十字架摘了下来,交给了那个人。

  明磊冲着沈易安一抱拳,“在下不才,这就去大顺副军师李岩那里走一趟,请沈公子回府,等候佳音就是了!”

  明磊原本想体面的将这伙人送走,但一出门就被这个沈易安拽住。“世兄,请先到寒舍一叙如何?”

  见明磊死活不依,沈易安这好作罢。但还是拉着明磊来到虎坊桥东边的一间五间门脸的商铺,将明磊的一身衣服算是换掉了。看到明磊怪异的发型,沈易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个偷跑出来的和尚,难怪啊!(天知道他难怪什么!)

  马车和马车就是不一样,这是个封闭的车箱,华丽的装饰,柔软的靠垫,明磊懒散地斜倚在上面,不用看,只是用手轻轻抚摸,明磊就知道穿在身上的这身衣服很是名贵,沈公子可是足足付了二十两纹银的啊!明磊又用手摸摸腰间的这块玉佩,听那个沈易安说,这可是他们家祖传的,想来更是名贵非常了!拿人钱财,为人消灾。这个道理别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明磊当年是干什么的啊!当然理解其中的三味的!

  对于如何狐假虎威,明磊是很有天赋的!明磊的成名作,还是几年前。那一次也是吃也吃了,拿也拿了,等给人家办事的时候傻眼了,哥们告诉他:“规矩变了,现在这种事要处长签字才行。”

  明磊没有气馁,逼到了这个份上,不办不行啊,名声要紧,信用要紧啊!于是琢磨了溜溜儿半天,有主意了。明磊将早年的见习警员的警衔肩章换上,对镜子一照,还行,就是年轻。接着,又给局办的一个哥们打电话,知道局长现在在办公室,更且心情不错。于是,明磊一溜烟地跑到局长办公室附近的厕所外蹲守。果然,也就等了一个小时,局长大人就出现了。

  局长今个儿心情正好,眼见一个小见习民警在楼道里溜达,不禁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小伙子?”

  “老哥,我才来。我们科长让我去找李全来处长交份文件,我迷路了。可半天了,谁也不理我,我也不敢问,还是老哥您心好!”

  有明磊憨厚的呆样做配合,局长一下被逗乐了。“老哥?有意思!行,我就好人做到底,带你过去吧。”

  明磊长出了一口气,成了!屁颠屁颠地跟着就走。

  局长一把推开李处长办公室的屋门,用手一指:“就是他!”说着,冲处长点点头就走了。

  李处长反倒楞住了,明磊赶紧关上门,恭敬的将批单递过去,“市委的刘叔让我来找刘局,结果,又推到您这来了。”

  处长看了一眼批单,笑了,“这没什么!我签字就行!”说着,抬手就给明磊签了。

  来到李岩,这位大顺朝副军师的府邸门前,明磊不禁点点头,没有盔明甲亮的持枪武士,也没有一干的恶奴,一溜三间的朱漆正门,开了西侧小门,也只是站立着两位老兵而已。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明磊被带进了军师府,走上正堂的三级台阶,老兵示意明磊要报名而入。明磊没办法,硬着头皮朗说道:“耶稣会北区主教汤若望派小人,周明磊拜见副军师,有机密事禀告。”

  “进来!”一声中年男子的浓重河南口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一个身量不高,十分清秀的中年男子坐在居中的太师椅上,面皮很白,留着短须,一双闪亮的大眼睛柔和清澈。李岩今天是一身蓝色的官便服,暂以绛色丝绦代替王带,外面套着显示文官官阶的用金线绣着两个云朵的淡蓝色补子。大顺朝的官服为蓝色,连帽子也是蓝色的,而补子是淡蓝色的,明磊怎么看都觉得别扭,“农民就是农民,这颜色是怎么搭配的,连这样都没有人敢谏言,和崇祯朝又有何不同,不亡天下才怪呢?”

  李岩看着笨手笨脚给自己跪下行礼的这个年轻人,没有得到自己的允许,就抬着头端详自己,脸上连一点畏惧一色的没有,很是好奇,便问道:“怎么?本大人很奇怪吗?”

  闻言就要知雅意,明磊何等精明的人,李岩一张嘴,明磊就知道“不错!进城不久,还没有被污染,很朴素!没什么臭架子,有门了!”

  今天是四月初九,大概四月十三李自成就要御驾亲征了,那么吴三桂山海关造反的消息现在已经知道了吧?

  见这个姓周的小子听见自己的问话,竟低头不语,李岩有些恼怒了,刚要开口,跪在下面的明磊突然开口了,“军师,用一个机密消息做笔交易,如何?”

  李岩怒了,“交易?狂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前朝已亡,尔等不说对我朝尽心竭力地效忠,还敢妄言交易,是否还心存了不杀的侥幸呢?”

  明磊此时已是一身冷汗,李岩没有将自己推出去杀了,真是万幸啊!看来威胁不行,赶紧变化口气吧。“军师教训的是!圣上出兵在即,小人奉命有紧密军情禀告,希望借此为我朝出力,立下些许功劳。”

  李岩鄙夷地看了一眼明磊,又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有什么就快说吧!”

  “据沈阳的密报,多尔衮已经兵进山海关了!”

  “你们耶稣会如何知晓的?”李岩可没有那么好骗,对明磊说的有些不信。

  “军师,许是您还不了解本会的实力,用不用小人给您解释一下我会的由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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