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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节 曾阳大捷


  天色渐渐地发亮。阵营中火烟不绝,喂马的草料更冲出一团极其壮观的大火。

  狄阿鸟并未让人去救,只是淡淡地说:“不烧白不烧,弟兄大可围观!”

  因为狄阿鸟近来一直在马身上下本钱,都是半草料半粮秣地喂。骑兵们也没有什么可惜。

  但还是有一些军官去用脑袋想些问题:博格行事乖张,夏景棠为什么言听计从呢?是因为博格的救命之恩,还是他已经打心眼里伏贴?

  但这个问题,他们是不敢提,也无法提的。

  营里忙碌了一阵,士卒们开始啃饭,啃完饭便集结待命。

  军官也都不多说什么,领着他们出营,出阵。他们一一来到阵前,看到这一片被摧毁出死亡气息的荒凉地,烧毁的废墟,脑海里闪的都是耀武扬威的骑兵和雪亮的马刀。因为他们没有得到任何的解释,情绪不禁有点儿骚动。很快,一小队士兵和大队人马分离,走到往西的隘路上。

  他们把守住一条小沟上的木桥,并到木桥那边的窄路上拔泥土和木板。

  去掉表层的伪装,下面露出几个填满竹刺的陷阱。他们还要再拔,西边面有了动静。当第一个敌兵冒出来时,士兵们回到桥上,做出要撤掉木桥的打算。

  敌人被吓唬住了,向他们射箭,抢攻。

  士兵们反复和他们抢夺小桥,见他们的后路人马越来越多,人黑鸦鸦一片,并不害怕,有的当即张大嘴巴“哈哈”地笑,指着前方给大伙说:“这群傻瓜噢。他们真藏到西边去了!”敌兵们可没有这么乐观。这可是唯一的一座木桥。前日下大雨,干沟里有了水。路上都有陷阱,谁知道水下又会布置什么机关?

  敌人抢桥撤退,不料后面杀出一队骑兵呼应前面守桥的敌兵。

  拓跋部的士兵想不到会是这样,见前头的路被打通,人人、马马拼命往桥上挤。

  不时有人滚饺子一样翻到沟里乱走。

  他们正幸庆沟里没有机关时,头上掉饺子一样往下砸人、砸马。后面冒出的曾阳骑兵们圈上他们,泼箭戳刀,杀得不亦乐乎。曾阳的骑兵们看敌人连投降都无法投降,干脆告诉他们:“投降的人把兵器丢了,双手举高。”后面哗啦啦举了一片手掌。而前头的人还在为争桥头奋战。

  有人实在迫不及待,干脆什么都不要了,扑通一声跳下去,使劲地往对岸爬。

  因为曾阳骑兵们压到沟边,他们只能从桥两边走,一时进去太多,你挤我拽,你踩我撕,汇成一大桶的泥鳅团。身在水中的会从前头的幸运者身上得到鼓励,觉得这一定是条生路,就争先恐后地往岸上扑。沟里人满为患,渐渐已走不动,人就踩着人和马,在里面跑。

  大片的水被搅成黄褐色,又搅成浓浆。

  随即,后方的箭泼到他们头上,水里流出大片冒血。

  血比泥浆清,布在上层不散,恐怖得像是魔王的晚餐。

  于此同时,狄阿鸟所率领的大队军*列在正面战场上,向号角阵阵的前方推进。

  敌人大概知道自己的伏兵需要救援,来势汹汹。

  双方顷刻间相遇,阵型分明,流矢纷飞。与此同时,无数石头再次飞上天空,却都没长眼地落到它们前些日落去的地方。这也不能怪投石兵们,原因是靖康人马的出击毫无征兆,投石车有几里的路程,一时无法调整。

  只是让狄阿鸟想不到的是,拓跋巍巍并没有离营。

  原因很简单,昨晚的战争让他放心不下。他很快裹着自己的卫队到位,忙于派兵遣将地应付。敌军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不用回头就都能感觉到了他的大旄,一齐发出震天的大吼:“吼。吼。”

  甚至连恢恢叫的烈马也在先声夺人。

  这几种声音的交织震得胆小者想尿尿。

  靖康军不甘示弱,振兵高喊:“胜!胜!胜!”

  厮杀渐渐停住,阵营开始拉出距离。两个阵营的人马都翻腾流转,布成自己大阵中间的小阵。狄阿鸟立于战车,两臂翻飞地抡起鼓槌。数面大鼓紧跟其后雷动,“轰、轰”响彻。对面的战鼓也响动一番,尤有从地上探头的大角号闷牛一般低鸣。

  拓跋巍巍观对方阵营森严万象,急招靖康降将李景思到跟前,问:“你可见此阵型?”

  李景思放眼观之,笑道:“此乃五行大阵,是以两翼内拢,以补兵力之不足。夏景棠真乃良将也。怪不得他敢与我们硬碰。”

  拓跋巍巍问:“可有破法?”

  “阵。无非是确定战法,配备兵力。要说破,就是不让他按他的打法打,或从他兼顾不到的死角下手,中敌要害。”

  范成文插嘴说,“五行阵并不见于兵书。可谓五行之道。正如李将军所说,他为了补兵力,战斗力不足,就是寄希望于金木水火土相克相生的转化,让疲劳的士兵休息,让与我军接触的人员得到及时调整。我看其中定有高人呀。”

  他站在车上,乘风欲飞,衣带飘飘,几如天人降临。

  拓跋巍巍不敢怠慢,请教说:“先生请讲!”范成文笑道:“简单来说,金可挪往木、水、火、土,有四种挪动方法,但根据相生的道理,却只有一条路可维持阵形不变。往复杂上说,假如我们四面围攻,要维持阵形的平衡,以彼属性小阵之间的距离,会不会使变化破绽百出呢。答案可以肯定。所以他需要缓慢地变动,细微地流转,这时的变化之数岂以数计?区区武将,靠观摩阵法,怎么能保持此阵顺畅流转,保持平衡呢?这一定是位精通术数易理的高人。”

  拓跋巍巍问:“可能破得?”

  范成文说:“容易。第一种破法是四面攻打。彼阵流转万千,变化多端,我们四面围攻,他们的士兵一边打仗一边挪动,还不如后队前队互换呢。第二种破法是持续攻打。没有谁能把士兵训练得跟上自己的想法,变化这么多,一个接一个的错误累计,迟早让他们不能再保持阵阵之间的平衡,这时,破绽处无以受力,再攻必破。第三种,最简单不过。不打。”

  李景思和拓跋巍巍都大吃一惊,不知道“不打”怎么破。李景思问:“是不是劝降?”

  范成文笑道:“不是劝降。此阵可算圆阵的一种变化。他侧重于守嘛,打不到咱们。你迫使他放弃,不就行啦。”

  拓跋巍巍头脑奇好,当即便笑道:“不打。”

  李景思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眼巴巴地看着。

  拓跋巍巍只好代为解释:“诈败,以退为进。”

  此时。夏景棠也在犯糊涂,问冯山虢:“贼子怎么没动静了?”

  冯山虢往狄阿鸟处远望一眼,笑道:“将军可知博格摆的是什么阵?”

  夏景棠说:“不知是不是五行阵?放在博格身上,我说不准。”

  冯山虢说:“一定是碰到破解此阵的高人了!可惜呀。他怕是要栽到博格手里,英名不保。博格未必知道这叫什么阵,可是他就能用。他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本事,若是拜得名师,不出数年,天下无人再出其右。自古才大不一定人雄,而人雄却未必有才,两者皆备的人少之又少,更不要说品行……”

  夏景棠说:“且看吧。”

  冯山虢立刻大叫:“话还没说完,人家便单枪匹马地出阵了!”

  狄阿鸟绰枪配弓,带着两从骑阵前仰首奔驰,只觉两耳生风,人马旗帜波浪般翻滚,胸中更是激情万丈。他运足气力,大喝道:“我即是博格阿巴特。你们都看到了吗?”

  太阳给他披上了金色的光芒,骑术给他增添了让人不敢正视的气概,想不让人看都不行。

  拓跋巍巍离得远,用马鞭一指,问:“可是来阵前挑战的?”

  狄阿鸟果然大吼道:“谁敢和我一战?”他横枪立马,放肆大笑道:“拓跋巍巍可在?”

  拓跋巍巍旋即就知道了他是博格阿巴特,怒道:“怎容他这般猖狂?”

  他身边转出一人,大叫道:“汗王莫污了宝衣。容我去去就来!”拓跋巍巍见是一名百夫长,不许,责道:“你若失手,岂非乱了人马?区区逃奴,十夫长就够抬举他的了。”说刚落地,阵前已有人跃马直取。

  狄阿鸟却不答一话,转手换弓,待他迫近,抬臂一箭。

  那人好像经不起山风的树枝,“啪”地折了下去。

  无数人被他的无赖行径激怒,足有十余名好汉干脆取弓上前对射。狄阿鸟不慌不忙地迎击,接连两箭射去二人。他身后的祁连和一名儿哲的降俘也和敌方对射,却只让一个敌人受了些伤。

  突然,狄阿鸟蹿往敌阵,仰天一箭,一名执旗兵当即被射穿脑门,翻倒在地。刹那间,拓跋巍巍的阵营中全是不安和骚动,有的惊慌害怕,有的义愤填膺,不等狄阿鸟偏转马头扬长待去,无数人取箭在手,追出阵营。

  三个人顿时从威猛无敌变成落荒而逃。

  拓跋巍巍也没料到儿郎们被狄阿鸟挑逗成这样,但看已经晚了,只好点出千户姓名,下令说:“攻敌前阵。”

  拓跋部的骑兵们并不急于正面进击,追到阵前横走射箭。

  前阵数排枪兵散开,曾阳军中上来一队大盾兵。

  他们飞快地树成一排,挡住星星点点的箭雨。骑兵继续往前奔驰,突然与他们平行的地方出现成车的弓手。车弓手欺骑兵的弓空,把他们当活靶子,顿时射他们个人仰马翻。

  拓跋部骑兵们试图向他们靠拢。

  那些载弓手的车却钻过阵角,水蛇般一拐,回到阵中。拓跋部的骑兵们嗷嗷大叫,却耐他们不得。他们的十夫长、百夫长还在后面,无法管束,他们就朝阵子撞去,直到被恭候大驾的枪兵扎了几许透心才撤退。

  这时,拓跋部的大队步骑蜂拥而到。他们知道对方的弓手刚放过箭,一边放箭一边狂奔。曾阳军前阵立即巩固防线,顶着盾牌和他们冲转。拓跋部有许多高大的勇士,他们举着巨大的狼牙棒,有的骑马有的跳跃,猛击不止。眼看曾阳军的防线不两下就松动了,正准备扩大战果,盾牌兵后退,枪兵戈兵配合出战,你勾我刺。

  拓跋部连忙调出自己的三尖刀和长枪,和对方对刺。两队人马便在密集的杆子两侧游动,斗成一团。

  此时看似势均力敌,不分胜负。实际上更不利于拓跋部。

  他们只出了部分兵力,还是离开自己人马的拱卫到别人的阵营里厮杀。狄阿鸟一面再次调集弓箭手,一面派出一支马队从阵眼出去,往敌后迂回。拓跋部的前军将领立刻让一支骑兵迎击。这支拓跋部骑兵并没有迎到骑兵,而是被遇到一支克星般的散兵。这时,阵中的另一侧又杀出一支马队,同样往拓跋部的背后迂回。

  拓跋前军将领知道自己虽然有翼,却不能照这个疲于奔命的打法,非得裹住敌阵,堵死到处乱冒的脓泡。

  他感觉到自己的兵力不够,立刻以角号要援。拓跋巍巍略一迟疑,开始推进中军和两翼。

  这时,他的前军已经再无力攻击,向后退却。

  曾阳军得要他付出点代价,就用车弓手破除抵挡,用骑兵撵着屁股打上去,一直把他们砍到和他们的中军汇合,冲乱阵型。

  拓跋巍巍动了肝火,不惜一切代价调集骑兵去冲对方的骑兵。可他的骑兵追去。曾阳军的骑兵已经得到了密集枪兵的保护。

  拓跋巍巍这才知道昨晚一战的失败绝非偶然。

  他最终目的虽是要诈败,却还是要先包围住敌军,破破再说。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让左右两翼包抄敌阵。战争进入鏖战阶段。

  虽然包围了曾阳军,但拓跋巍巍部还是无法啃动一只带壳的刺猬。他只能仍把攻击的重点放到曾阳军的前阵。

  这时,一部分曾阳军的枪兵退成竖向,开口后,出现一支六排的弓箭队列。

  六排弓箭是很难实现的,但狄阿鸟借助马车的高度实现了,强弓劲弩呼啸而过,不但密集还很连贯。举着小盾的拓跋部盾牌手扛着头迎上。但都是顾头不顾腚。当他们不顾枪兵,花费巨大的代价直扑弓箭手时,车前的弓箭手绕到车后,车后的朴刀兵如狼似虎地往上劈。

  这可都是靖康军真正的精锐,不少人都是世代军户,甚至比游牧人更勇猛。杀到弓箭手面前拓跋部士兵已经打了很久。而朴刀兵却一直养精蓄锐。他们猛虎扑羊一样穿上去,把一个个肉体撕碎。但前阵的枪兵死伤太多,缺口已经打开。幸好随着朴刀兵的反扑,拓跋部没能在内部开花。

  战机一瞬即逝,反是狄阿鸟调集骑兵,自阵中出发,加速外冲,真正发挥骑兵的冲击力。

  在他们的铁蹄长剑下,拓跋巍巍发现自己骁勇善战的步骑只能僵尸地接受。他见曾阳军骑兵的数量并不算少,深知一旦他们真的冲垮中军,无论两翼人马钻进阵眼,还是硬打破敌人四面的外壳,都无法再扭转败局。

  这一刻,他决定诈败。

  他想:这时诈败,根本无法让敌人看出来。

  但他还没传令,呜呜的牛角就在阵后响了,一通一通的,无比紧急。

  即使是败退,也得阻止人手且战且退呀。可这无端端的角号却没得他的命令就响了起来,也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命令,更不会给他选取撤出的时机,用预备兵力加以掩护的时间。曾阳军开始擂响二通鼓,激励将士们最勇猛更无畏。刹那之间,一部份人呼啦啦地掉头就奔。且不知都是何许人大喊。有的喊:“敌军败啦。”有的喊:“汗王逃跑了。”拓跋巍巍自然得跑。他若不跑就被人捉了。可就是有人不体谅他。一些被狄阿鸟放回去的,或者是主动投靠的小兵们都这么喊,不久后,拓跋部的人怕同伴还不知情,也个个这么喊。

  狄阿鸟麾军大进,什么五行阵,早不知散到哪去了。

  拓跋部真是兵败如山倒。

  拓跋巍巍尚未动后军,正希望他们能拦截一番,不料林荣正奉命袭击他的后军。

  后军看到中军败了,自己也被人攻击,顿觉没有什么转机,立刻被败兵冲动,掉过头来一马当先。

  拓跋巍巍被部将护住,望北而逃,他怕范成文会出事,转眼见不着,便大声呼喊,等看到范成文在一旁老泪纵横,干脆用胳膊把他擒上自己马上,一齐狂奔。

  一路上不知多好人丢盔弃甲,不知多少马匹遗道,更不知道多少跑不动的步兵高举双手。

  逃过河边,河水大涨,不能得过,遍地败兵只能绕河直奔周屯。

  此战曾阳军杀敌一千零八十七人,俘敌一千四百三十六人,得马上百匹,车帐无数。最让人乐道的是俘获了拓跋巍巍的马车、大旄、仪仗,大旄上的鹰是金子做的,被狄阿鸟和张铁头两个当场斩下贪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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