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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文斗武斗 威逼利诱


  县衙后院里栽有几颗老树,时逢入夏,枝头渐茂,沉夜晦涩,却不足以藏兵。狄阿鸟埋伏的军卒在外围调集,得了令才急切抢至各指定位置。他们占据门廊,庭径,在高墙、树枝安插暗弓手,第一时间堵住宴场背后的退路,从两翼围裹宾客。没有哪个军校不后悔自己在狄阿鸟摔碗时夺路而走,没有哪个军校不责怪自己竟没有看出征兆——狄阿鸟调来的十一个扬威小兵竟是一传令就到……

  风声响在枝头,不易察觉的雨丝悄悄落下,有着几丝儿凄淡的冷寂。

  军将们收起惊咋,本能地把重要人物圈到身后。他们尚不是善于琢磨的城府之人,张嘴就骂。倒是夏景棠比他们安静多了,牢牢按住手里的天子剑,暗道:“这他娘的土匪头子怎么老问尚方剑?他该不是也知道天子的权力和威严,害怕我用这把尚方剑斩他吧?”

  狄阿鸟同样在想那把天子剑。那可是以专杀伐的权力象征。

  他心说:“此剑能不能被我所用呢?要是可以。我就夺过来。”

  夏景棠在身边找到自己的旗牌官和卫士,靠挡在外面的军将掩护,小声叮咛:“此等草莽,毫无道理可言,当用好言稳住,以天子剑诛杀!”

  亲信都觉得此机可行。

  他们做出了决定,正要随夏景棠一起行事。有人持重地说:“杀他之后,还需在他的部下面前罗织罪状!不如说服小李将军,稳妥起事。”

  夏景棠深以为然,暗令人召李思广到跟前。

  李思广冷汗直流,虽知无法替博格开脱,却仍说:“博格为人亲善无类,深得人心,若只靠一把天子剑就冒险行事,即使成功,也不免生乱。还请夏公三思。”

  果然,有人责备说:“可我们也不能束手就擒吧?”有人则挑拨说:“他眼里可没有你们父子。”李思广的话是说给夏景棠的,不由得朝他看去。圈内暗影相叠,仅看到他精光闪闪的眼睛。李思广苦苦相劝,好言好语地说:“他想让大伙接受他城下作战的主张,想保全他的结义兄弟,并不是真心作乱……”

  事到如今,夏景棠便不隐瞒,冷冷地说:“若是周行文与之合兵,少说也占了四成以上人马,横生动乱,何人能治。你以为你父亲真的在乎一个有名无实的副职吗?就是考虑到这一层。再说,有周行文的人在,我们才能可以不用精兵守隘,拖延敌人神速的推进,迎取备战时间。”

  他把自己的手交到李思广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世侄要以大局为重。”

  李思广头脑轰鸣,实在想不到他们竟是有意激走周行文的,拉住夏景棠的衣裳,说:“博格绝非等闲,必有暗手未发。”

  夏景棠越发地坚定,低声喝问:“这难道还不是他的暗手吗?”

  他不愿意再和李思广纠缠,挑出几名骁勇的部下,一起来到前面。这时,韩复已经劝上狄阿鸟了。他站到狄阿鸟面前,按着两只手劝解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你这样为周团练使讨封,定然违背周团练使的本意。你要是相信我韩复,让你的手下把兵器收了。你收兵,我来劝李老爷让贤,好不好?”

  狄阿鸟哪有这么幼稚,心说:你不早劝?我做都做了,这时候跟你有话好说,不是在自寻死路?

  他嘿嘿狞笑,明白地告诉韩复自己不吃这一套:“你刚才干嘛去了?!不是没有和他好好商量,他听不进!大不了干一仗,便宜、便宜拓跋老儿。”

  “你真的想这样吗?!你当初不顾一切地回归故国,为的是什么?我知道你想让咱朝廷打胜仗,想让周团练使和大伙携手进退,这是好事。可也不能意气用事……”韩复急攻其心,动之以情,说着,说着,自己也激动了,嗓音变得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回荡人肠,“为治匪患,孤身深入虎穴者何人?活上万生灵,敢与悍将‘小霸王’之流争锋者何人?……天下趋利忘义者可谓众矣?然将军立命,心存大义!”

  “人人都说,这曾阳,这陇上,出了一位盖世的英雄!我韩复不才,终为结识而三生有幸!”他声色俱厉地回指诸位宾客,大吼道,“我就不信,将军会拿意气用事,会置外敌于不顾!”

  满院萧瑟,静得经不起针芒落地。

  正是众人感怀之时,韩复又向四方的兵卒抱拳,娓娓道:“博司长官的名节还需要各位成全。你等万不可轻举妄动,毁坏他一世的英明!”

  狄阿鸟心中狂叫:“我怎不知道这家伙有张这么厉害的嘴呢?他把我捧这么高。我倒不便行事了。”他踌躇万端,连忙朝龚山通看去。龚山通自当为他分忧,立刻上前一步,说:“夫吴人与越人相恶也,尤可同舟而济。你们可好,反倒剖舟自顾——”他抱拳于肩,绕韩复而走,针锋相对地说:“如此干我司何事?司长官大人勉为其难,好心化解你们的恩怨,不也是为大局着想。你们怎么就不依他的意思办呢?”

  韩复被栽到头上的道理砸愣了一下,不敢硬碰硬地扒台,委婉地反驳说:“那也要讲究策略,怎好鲁莽行事。还望博司长官三思而行。”

  龚山通穷追猛打,喝道:“大敌当前,还要怎么三思而行?且有人听得进他老人家的话吗?”

  他二人唇枪舌剑,当场文斗,竟分别在肩膀上拱手,眼睛盯到自己的屁股上,绕成首尾之势走动。各怀心事的粗人暗中为自己的人助威,却渐渐不再听他们各为其主的内容,只等他们分出胜负。

  龚山通和韩复的嗓门都很大,不一会,声音便见沙哑。

  狄阿鸟主动叫停,拉回龚山通擦汗供茶。

  对面的韩复却没有这么幸运,只能自个揉自个的胸口。龚山通稍稍休息,“噗噗”喷了一口残茶,竟要趁韩复虚弱而再上。狄阿鸟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单挑,看住对面冒出来的夏景棠跃跃欲试,亲自上前叫阵:“老夏。你那守法不成。把兵扎到西隅,不但坏了县郭,坏了百姓,还不能分担县城的压力。我问你,敌人的骑兵从东口乡到县城脚下需多长时间,他们攻下占上村,是不是能断了县城之间的联系?”

  夏景棠尤其恨“老夏”这般的称呼,因要一心稳住他,不得不虚以委蛇,温言相辩:“你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可我们,也不能只守几段城郭,上万军民死守作战,县城装不了呀。”

  狄阿鸟上前两步,怒喝道:“你可是朝廷的官员,一旦护不住城郭,县北,东北大片的村庄和大片的百姓就要流离失所。他们还愿意助你守城吗?县城东面虽有两个要道土门,却不能挡敌。他们若绕过县城呢?你怎么办?”

  夏景棠几如芒刺在背。他就是怕敌人从东面绕过县城,这才到西北安营。到时,敌人从北,东,甚至南面围困县城,西北大营就是县城唯一依托,可延缓县城被攻破的时间。这也是强悍如李寨的豪杰们也不得不做南迁打算的缘故。

  他这样悲观的守战不好明言,托辞说:“区区数千敌寇,何以围困县城?”他想不到狄阿鸟会有这等眼光,自知口舌支绌,伪招对方说:“其中不能为外人知道。你来。我细细说给你。”

  狄阿鸟垂涎他手里的尚方宝剑,也想招来他抢夺,说:“还是你过来吧。”

  夏景棠怎肯,激将说:“你该不是不敢吧?!”

  狄阿鸟将计就计说:“我不敢又怎么样?我还没有收缴你们的凶器呢。”他大喝:“去。把兵器都给我下了。”

  夏景棠大吃一惊,连忙说:“他们的兵器不是在赴宴的时候就被收去了吗?”

  狄阿鸟笑道:“我怎知有没有短兵器?再说,你手里还捏一把剑。”

  祁连虽不明所以,却及时向前挥手,下达命令:“去。收缴兵器。”几个短甲军卒拥兵上前,夏景棠用双臂把着自己的人,节节后退,他们背后还有兵,只是缩小了自己的圈子。密谋的知情人头上都冒了汗。

  夏景棠环顾一下,大声举着尚方宝剑,讹称:“此剑乃天子所赐,不能算凶器。除它之外,你皆可收去。”

  军卒代为请示。祁连却依然坚持说:“将军暂且交来看护。我等不容它闪失。”

  狄阿鸟却不像他,不耐烦地大喝:“怎么?舍不得?弓箭手准备。”

  一声令下,弓弦汇集的木吱声就汇集得可怕,李思广眼看眼前上举的弓臂和晃荡的箭头,连忙挡在夏景棠面前大吼:“博格。你疯了。”而韩复则立刻挡在他面前,推出一只手掌说:“你要辜负吕公的厚望不成?”

  狄阿鸟掀甲裙而遥跪长月方向,三拜九叩,一脸端庄地乞告:“臣万死,然为国事,亦不得已而为之。等战败北军之日,再将性命交由陛下处置!”

  谁也没有想到他来了这一手,竟如经略重臣自行勾决人事一般。

  眼看狄阿鸟站身而起,脸色铁沉,嘴角带有一丝狞笑。有人深信不作让步,绝无幸免,在夏景棠耳边低劝:“事到如今。可把尚方宝剑给他。藏短兵刃之。不然,他杀了我等。宝剑虽在,于大事何补?”

  夏景棠不敢妄交天子所赐之物,尚在犹豫,听得此言,连呼:“且慢!”狄阿鸟给他这个机会。他便走出众人,把宝剑放下,先向宝剑磕头,再遥拜长月,恨道:“陛下体臣之权益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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