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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到底怎么想


  千算万算,狄阿鸟和吕宫也想不到,来的人不是来抢钱的蟊贼,而是亲自登门的吕老爷子。众人不得不给他让出一条道路,让他进来。吕经笑吟吟地进屋子,抓了几块金砖砰砰一敲,就地宣布:“博格,要我把你连人带钱押回去,细细查查来路呢,还是你主动把钱交给县里?”

  狄阿鸟朝吕宫看了一看,哭笑不得地说:“是李思广家的钱,没道理呀。”

  吕宫没敢吱声作证,到他身边,小声叫“爹”。

  吕经也没放过嫌疑虽小、却脸色大变的吕宫,问:“也有你的一份吗?!”

  他想了一下,拿出两块金砖和百余金币,摊到狄阿鸟前头成一摞,说:“为了表彰你的功劳。县里奖励的!”

  褚怡并不认识他父亲,见外头来了一名蓝袍官员,神色狡猾,似乎毫无道理地要把钱带走,不服气地问:“是不是你只要见到别人有钱,就带回去查问来路?!”

  吕经环顾,问:“剿匪胜利,得来的金银归谁?”

  剿匪结束,得来的银子归谁?

  吕宫知道没戏,已不再听他们争执,脸色苍白往门外走去。

  褚怡和曲曲识趣地溜到外头。

  不一会,狄阿鸟也垂头丧气地带人出来。

  县长大人要在院子里面清点钱数,要等县里用小车将金银拉走,便让人关闭了外头的两扇木门。外头的空地上有吕县长的人,有原先院子里的人,站得横七竖八,几乎把外头的一片地占满。大伙几乎都在望那吱哑哑关上的门。

  狄阿鸟挥着手,上上下下地赶人,大声地吆喝说:“都走,都走!回去吧。”

  人因而慢慢散去。

  吕宫也打十八层地狱里滚了一遭回来。

  他在褚怡的询问中慢慢清醒,用沙哑的声音说:“这是我剿匪有功,应得的。”

  他掉着眼泪,低声喊来狄阿鸟,大声说:“非是李思广出卖了我不可。”

  赵过想也不想就为李思广分辩:“不是他。”

  褚怡既不知道吕宫的钱到底正当不正当,也不知道李思广到底有没有出卖吕宫,只好吞着吐沫朝狄阿鸟看。发觉曲曲站到狄阿鸟的身边,立刻隔开俩人,气冲冲地说:“那到底是谁?怎么硬说钱是你的,要收去官府?你尽做坏事,连累到别人啦。”

  狄阿鸟只好告诉她说:“那就是吕县长。”

  他补充说:“老子收儿子的钱就是这样。我阿爸也这么收过我的钱。也没有什么呀?”吕宫一听“我阿爸也这么收过我的钱”,就觉得狄阿鸟有心看笑话,立刻冲他吼:“怎么会没什么?他自己也不要,都白白给了官府,”

  狄阿鸟劝他两句,总也劝不到正好上,挎着他脖子到无人处细说。

  褚怡好奇地踮脚观望,只见博格把吕经所谓的奖励放到吕宫面前,压低声音说:“让李思广说是他家的,要一要,要真要不下来,不就是一点钱吗?收就收了。得有点君子风度!”

  她立刻潮水一样埋怨去,暗想:却不知道他自己有这点风度不?

  吕宫心情很坏。

  若是一般少女随他出门,恰好看到他这么倒霉,那是说什么也要陪到他身边安慰他的,安慰、安慰着就投入一连串不正当的情感。褚怡则不然。

  她不是不同情吕宫,而是觉得自己没必要假好心地跟着,非要安慰得吕宫一点也不难过,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本身。

  与之相比,她更觉得曲曲更需要自己,在狄阿鸟与吕宫分道而行时,便毫不犹豫地取舍。

  要走的吕宫也只有暗暗叫苦的份。

  这一日已到半中午,四处前来赶集的乡民虽然不对,但挑担的挑担、提篮的提篮,也将大路挤成半边不通。

  狄阿鸟兀自走在前面,不知道到哪去,隔了十来步的褚怡和曲曲也难问他,只好做个尾巴跟着,不时也挑挑路两旁的东西。

  不消一会,前头的狄阿鸟已经从一家裁缝铺里伸出头喊。

  褚怡凑到曲曲耳朵边说:“他果真要为你买衣裳,看你怎么办?”

  曲曲咬着嘴唇拿出一只荷花小包,扬手作喊,声音却喊不大,只好扭身作了要走的姿态,给赵过说:“你告诉他,别让他买衣裳。要是非要花钱,请我俩吃上一顿饭!”褚怡大为意外曲曲的口气,帮腔说:“饭也不吃他一口,问问他约我们曲曲干什么,问明白了,我们就走。”

  曲曲看赵过扛歪一名扁担妇女爬上泥阶,便给褚怡说:“吃他一顿饭有什么大不了的?出来也无地方说话,就跟他一起进饭馆。”

  褚怡心想:这也是。他心怀鬼胎,有什么话能在大庭广众说?

  狄阿鸟要还昨天摸去下井的衣裳,听了曲曲让赵过带来不许买的话,暗想:我已给她承认那件事,为她作想地说:我闯错了地方,或高声喧哗一声,或掀开你的浴罩,或碰到人了硬说是误会,别人能怎么样我?我往井里藏,还不是宁愿落井而死,也不愿玷污了姑娘的清白?我明日赔你衣裳,事情再也不提。她默然了的。可现在竟不要,什么意思?莫不是另有企图?

  他心虚不已,只好带众人去吃饭。

  曲曲和褚怡一来客气,二来并不常在外吃饭。不肯点菜,也只有赵过在狄阿鸟面前要吃这要吃那。狄阿鸟让他去街上买只羊提回来,只给店里出工料钱。赵过去了,饭馆掌柜在伙计的喊声中出来,和狄阿鸟计较工料费。

  褚怡听狄阿鸟恶霸一样给饭馆掌柜派出十文加工费,又见掌柜花白头发的人了,求爷爷叫奶奶地围绕他转,便为掌柜说话:“你也太吝啬了吧?十来文钱太少。”

  曲曲连忙用胳膊撞她,怪她站错位置。

  她却把掌柜的话重复给狄阿鸟知道:“光柴也不止这个数,什么清汤,料水,手工,门面……”

  掌柜受人撑腰,抬头便要:“不能少了三十文的。”

  狄阿鸟怒气上来,怪掌柜手黑,立刻就羊皮,羊角,羊杂碎乱七八糟地和掌柜吵嚷计较。褚怡心想:他是不识字的大老粗,定然只是觉得人家的东西贵。她看狄阿鸟眼睛通红,像要喷出火来,生怕他突然站起来打那掌柜,折中说:“二十文。”又央求:“你就当为我和曲曲多花了十文钱罢。”

  很快,赵过带羊回来。

  掌柜按他们说的拨皮,下水,烹饪。

  足足到晌午,带骨头的大块肉上到,狄阿鸟和赵过便拿出顺淡酒下肚的吃法。曲曲家里虽稍富裕,生活上却也不太讲究,反自然了许多,只是给狄阿鸟说:“你请我吃羊肉。我也不能不还,明天会请你吃面。”

  褚怡正惨不忍睹,听曲曲要回请,便怪她没完没了了,暗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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