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通人性

　　悯佑情之不可避免，愣愣地回了房，却见稀言抱着小喜鹊跟了过来，嘴里还一直嘀咕着师父让他一个大活人看顾一个死喜鹊，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悯佑此时心情尽无，既使看到喜鹊也提不起他往日的爱心，直直地躺在榻上想着自己的事情。

　　“其实我知道，在背后说师父的坏话是大不敬，而且这事之前我也没有做过，说出来虽然心里舒坦，但是很有可能会传到师父的耳中，不过我相信你是决不会对师父说的，就算你要说我也没有办法，如果师父要罚我，我也认了，谁叫我这么多嘴呢？但是一个人的性格你是不能够强求的，就比如……”

　　“如果你不想让你师父知道，就不要再说了！”悯佑实在忍不住了，打断了他的话。

　　稀言吞了吞口水，望着笼中依旧躺着的喜鹊，又开始念叨起来：“我说小喜鹊呀，你的命也真是太好了，想如今，道士我都没有这个待遇，而你呢？就算死了，也有人替你守着。师父说你能够活过来，可是如今都几天了，你怎么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呢？你这是很对不起师父对你的信任你知不知道！你……”

　　“如果它能够听到你说的话，也就不会一直躺着了，如果你觉得烦，把它交给我看着吧！晚上你再过来换班！”悯佑坐了起来，真不想再听他继续这样唠叨下去。

　　“真的？”稀言张着嘴，问道。

　　“真的！”悯佑点头道。

　　“那真是太好了！你知道吗？我又要照顾你这个大活人，还要盯着这个喜鹊，真是一刻功夫也没有得休息，现在反正你也没有事情可做，不如就盯着它吧！你看它的羽毛是多么的美丽，身材是多么的好，如果在我回来之前它就醒了，说不定还会对你感恩戴德的，还有，如果你觉得闷，旁边的书柜里有很多经书，可以慢慢的看，这些都是一些博大精神的诗章，如果看不懂，回头去……”

　　“如果你再这样说下去，恐怕不等你转身，你又要回来了！”

　　稀言尴尬地摸了摸头，笑道：“我又多言了，是因为我……好……好，我马上就走，晚上给你送饭过来！”说完将鸟笼往桌上一放，转身跳着出了门。

　　悯佑看着他离开的背景，眼中渐渐地黯了下来，低头看着桌上鸟笼内的喜鹊。神情恍惚间，又想起了十几年前，百花山中，和父亲一起上山打猎，当时他的箭法在同年的孩子中已是属一属二，但就是射不中一只半条的猎物，父亲因为他年小，并没有多加责怪，只是以言语加以鼓励，可是当初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之所以射不中，不是因为箭法不行，而是看到那些猎物之时，心中突然多出了一丝怜惜，既是不忍真的下手。

　　直到他十五岁那年，父亲才慢慢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正当他想像父母叙说自己的想法之时，那个夜晚墨玉的到来，改变了懂家，也改变了自己。

　　如果说父亲和自己的杀伐太重，那么娘，姨娘，姨父他们又有什么过错，老天为什么对他们这样不公平？什么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不过都是说给一些需要自我安慰的人罢了。

　　如果说自己命中该有大劫，就连死也成了一种奢侈，带着一具越来越陌生的身体苟活于世间，到底是为了什么？结果又是什么？

　　正当悯佑一人沉思在悔恨中时，他面前的那个金色鸟笼内的喜鹊却是动了一下，他赶紧收回心神，注目望过去，只见里面那只小喜鹊的头微微一动，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悯佑心情有些波动，不知为何？当他看到那只小喜鹊的眼睛时，总有些似曾相识。可是他又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喜鹊睁开眼睛后，看到悯佑，先是一愣，随既吱吱叫了起来，拍了几下翅膀，想站却又站不起来。

　　悯佑见它如此挣扎，干脆打开鸟笼，伸手进去扶住它的身子，让它双脚站稳，然后慢慢地松开，许是小喜鹊此刻清醒不少，既是稳稳地站直了。随后就抬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悯佑看。

　　悯佑第一次被小动物如此注视，倒有些不自在起来，怕它飞走，关上笼后，对着它掏心掏肺地道：“你也觉得很寂寞是不是？看来你和我一样，受了重伤，然后被无道长救了回来，你之前是怎么受伤的？……说来惭愧，我是自杀的，结果没有死成，现在想死都难，我知道我说这些话你一定看不起我，可是当时你知道那个场面有多乱吗？”

　　悯佑说到这里，右手颤抖地抚着胸口，不，应该是抚着隔着一层衣服的鳞片，喃喃地道：“我知道上天不容我，如今就连地府也不肯收，难道今生就要当个行尸走肉？娘亲留给我的鳞片居然活生生地长在了我的伤口处，没有人可以帮我，就连救你回来的无道长也不行！早知道这样，当日罄竹姑娘想要时，我就送给她好了……嗯！不行，如果长在她身上，她一定会很难受的，既然如此，那就长在我身上吧！只是今后若被人发现我这情况，只不定要被说成妖怪，然后把我烧死，死我到是不怕，只担心被人误解，那种滋味真的很难受。只怕下辈子继续为人，如果能够像你一样做只小喜鹊！在天空自由自在的飞着，那要有多好！”

　　当悯佑说到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着时，小喜鹊一直抬着的头低了下去，也许它认为这话不对，悯佑会意，立即解释道：“做小鸟也不好，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知道你之前一定受了很多苦，咱们真是同病相连，如果你能够讲话就好了，至少在这里可以有个说话的人，我也可以听听你的心声，帮帮你排忧解难。”他说到这里，又自嘲一笑，因为他也不知道，此刻他能够帮上什么忙。

　　小喜鹊渐渐地抬起头，拍了拍翅膀，作势欲飞，悯佑知它想要自由，找开笼子道：“如果你确定你已经可以飞了，就走吧！说不定你的家人正等着你回去呢？今天在你面前倒了那么多的苦水，不要因为我的心情而影响到你。”

　　悯佑说完，见小喜鹊只是展了展翅，却没有离开，他索性伸手入笼内，将小喜鹊捧了出来，放在桌上道：“你不用陪我了，走吧！”

　　小喜鹊向前走了两步，抬头望了望门外的天空，此时大雨已经停止，刚刚洗刷过的天空如平静的湖面，格外透亮，这个，不知是多少喜鹊心中的乐园，而此时站在悯佑面前的小喜鹊，却回过头来，静静地盯着他，眼神中似有些话要说，但是终是语言不同，它又慢慢地低下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一定是你迷路了，我带你出去！”悯佑见它不肯走，伸走去捧起它，往屋外走去。

　　悯佑将小喜鹊送出了五行观，轻轻地抚摸着它的羽毛，来到观门前，双手将它托举得高高的，嘴角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飞……”他一个字还未说完，就被一声惊叫打断了。

　　“啊！你不能放了它！”

　　悯佑回过头来，看见此人正是稀言，胸前还不停地起伏着，应该是找了自己许久，只见他一个快步冲过来，一把抓住本来不想起飞的喜鹊，小喜鹊受惊，“吱！吱！”地乱叫，不停地拍着翅膀，悯佑见此，上前去抢道：“它的伤才刚刚好，你轻点！”

　　稀言后退几步，舒了口气道：“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他说这些时，小喜鹊仍不停地在他手中挣扎，气得悯佑上前去抢，“它本来就是属于天空的，你不能永远关着它！”

　　稀言见悯佑上来抢，抓着喜鹊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道：“师父！小喜鹊活了，小喜鹊活了！”

　　悯佑见此，眉头深锁，上前追去，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追跑着，稀言此时又不知道无道子身在何处，又怕悯佑上前抢，只能抓着喜鹊到处乱闯，不一会儿功夫，两人就将整个五行观跑了个遍，若不是悯佑刀伤之因，稀言又岂会跑得过他，两人惊动了观内的道士，纷纷侧目观看，其中有人道：“看样子九师弟找不到人聆听他的唠叨，找了一只喜鹊！”

　　有人道：“后面的那个人怎么之前没有见过！”

　　有人道：“要不要去帮忙！”

　　有人回：“为了一只小喜鹊，至于吗？”

　　就在稀言快要放弃寻找时，却在厨房门口遇到了无道子，他看到，心中一喜，跑过去将喜鹊塞到无道子的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师……父……小喜鹊活了！”

　　悯佑一见喜鹊到了无道子那里，并停了脚步，因为身上的鳞片之事他知无道子对自己肯定有隐瞒，心中发堵，也未上前去索要。

　　无道子横了稀言一眼，微怒道：“在观内横冲直撞的，成何体统！为师看你心有不静，立即回去闭门思过，抄一晚经书，明日交卷！”

　　稀言听到这里，嘟着嘴本想说什么，可是当他看到悯佑深沉的表情时，又不敢多嘴，愤愤地离去。

　　无道子看了看悯佑的脸色，知他还在为之前的事烦心，脸上只是淡淡一笑，来到悯佑跟着道：“观施主刚才的脚步，伤情已基本愈合！”

　　悯佑随便应了一句：“多谢道长关心，己完好了！”

　　无道子将喜鹊递到悯佑面前，道：“喜鹊虽然可以在天地之间任意飞翔，但是也有受伤的时候，它伤势初愈，施主就要放它走，如果它飞到一半，掉了下来，到时谁会救它！”

　　悯佑道：“那道长的意思是要一直关着它了！”

　　“非也，非也，施主误会贫道的意思了，贫道只想让它完完全全康复之后，再放它走！”说完又将喜鹊往悯佑面前递了递。

　　悯佑看了看无道子，终是接了过来，问道：“它是怎么受伤的？”

　　“它……”无道子既然一时语塞，他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是不会轻意吐露喜鹊仙子被豹妖打伤一事的，想了好半天才道：“她的伤情过于复杂，一言难尽，施主还是先将她放回笼内吧！如果施主无聊，可以看看室内的经书，还是很有用处的。”

　　悯佑却道：“不用了，晚辈这就下山，等它好了之后，我自然会放了它，告辞！”对于无道子的救命之恩，却全因那一块他不肯说出真相的鳞片全部隐埋。

　　“施主万万不能下山，你身上的鳞片有可能会变异，所以要留在这里慢慢观查！”

　　“那为什么我问你时，你说没事很正常，现在我要下山了，你却又不肯，你葫芦里到底买的是什么药？”

　　“贫道只是不确定，所以不肯妄言，只能观查一段时间看看！”

　　“如果我非下山不可呢？”

　　“贫道好言相劝，请施主多住几日，贫道一定会想到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而且这只小喜鹊，她肯定也希望你留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

　　“你可以问问？”

　　悯佑皱着眉头，低头看着手中的喜鹊，只见它一到自己手中就变得特别安静，似乎真有某中缘份，半信半疑地对着小喜鹊问道：“看着咱们同病一场，如果你能够听懂我的话，就点点头！”

　　悯佑与无道子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喜鹊，只见小喜鹊抬头望了望悯佑，又望望无道子，又望向了天空，就是没有见到它点头。

　　悯佑瞬间有种被玩弄的感觉，张嘴正准备冲着无道子发怒时，却见手中的喜鹊果真点了下头。

　　悯佑立即对它的通人性折服，接着问道：“那你希望呆在五行观就摇一下头，如果希望去幽州就点一下头！”

　　悯佑立即紧张起来，因为小喜鹊好像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以至于他又把刚才的一句话重复了一遍，旁边的无道子劝道：“小喜鹊才刚刚恢复心智，你要给她点时间！”

　　就在悯佑准备放弃之时，小喜鹊却是摇了下头。

　　悯佑就这样留了下来，完全是因为和他一样寂寞的小喜鹊做的决定，他也懒得去管这样是否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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