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话 肉食者谋
“——”
“是、是真的的邓尼茨元帅！会动的邓尼茨元帅！”表情冷酷的指挥官妖精刚刚一出现，连第二个词都还没出来，一路上一直在kirakira的萨莉·布拉德娜立即两眼放光扑了过去：
“您的话，一定能够告诉我们这支无敌的德意志舰队真正的力量以及应用方法的！请指导我们！也请指导我！”
“……会、会动的？”邓尼茨的妖精一脸懵逼。
海蒂·伯恩斯坦清了清嗓子：“……我们希望能听听您对于当年指挥第三帝国的舰队的应用方式、以及经验方面的简述。”
“……啊。”虽然还是一脸迷惑不解，但是这个请求还是比较具体的。邓尼茨的妖精整理了一下自己“通过舰娘俾斯麦所获得的这个世界的知识”，开口说道：
“最重要的是在广泛的区域、确实地消灭敌人！不要考虑什么舰队决战，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先从最弱的、落单不成队伍的敌舰开始消灭，逐步削弱敌人的实力，等到敌方实力削弱到只剩下精锐舰队的时候，再采取或者分散逐一消灭、或者如你们之前那样跟英国人合谋的方式将敌精英击败。我们德意志的舰队实力太过弱小，不能像英国和日本那样与敌人正面对抗……”
前面还在一脸仰慕，但当邓尼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萨莉·布拉德娜立即一脸错愕地打断了：“等、等一下？邓尼茨元帅？您、您这难道是说，您的这支无敌舰队，很弱？……”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被打断，邓尼茨没好气地瞥了萨莉·布拉德娜一眼：“当然了！航母的建造计划一停再停、舰队防空系统迟迟建立不起来、战斗舰只有提尔皮茨尚可一战、驱逐舰的续航和适航性根本走不出北海，水面舰队的战斗体系可以说就没能构筑起来，不采取些传统海军眼里的邪道如何与英国人争锋！——咳咳，好在我大德意志海军的主力舰一向续航距离极长，用来偷袭敌方控制海域的后方再合适不过。至于正面，就由戈林一伙去搞吧，反正你们现在需要担心的不就只有一种极其稀少的登陆舰吗？”
“戈、”另一个妖精一脸懵逼的声音。原来石勒苏益格-荷斯坦、齐柏林伯爵和Z1Z3已经到了。
显然对什么哈特曼的Me155队完全没啥印象，邓尼茨只是耸了耸肩，继续说道：“当然，对于你们来说还有我们所不具备的一个优势——那就是你们可以重复建造舰娘，拥有个相当于我们当年几倍规模的海军也不是不能做到的。这样只需要留一支舰队在近海守备，其余的舰队分头派出去袭击敌人后方的弱小单舰，逐步削弱敌军实力就行，也不需要让德意志的海疆受到敌炮舰的威胁了！”
“这是您的意见……好的，我懂了。”海蒂·伯恩斯坦沉思着点点头，“……那么，像您那样建议的孤军深入深海栖舰的海域，一旦遇到强大的深海鬼姬，大破了怎么办？大破保护可是只有最多六个多小时的保护时间的。”
“这不是问题。当年我们可没有什么大破保护。”邓尼茨有点不耐烦，“实在害怕的话就多带一支损管队走，带不动的话也没办法，战斗没有牺牲还算什么战争，没有喋血战场的心理准备还算是我大德意志的军舰吗？”
话说到这里海蒂·伯恩斯坦已经彻底皱起眉头了，只是示意邓尼茨请继续讲下去。
不过作为妖精想要看清楚人类大小的表情变化还是挺困难的：“说起来，你们港口的司令好像是个犹太人啊。”
“……是这样没错。”海蒂·伯恩斯坦面色不善，石勒苏益格-荷斯坦摇摇头，接过了话头。
“真是混乱。”邓尼茨抱起双臂，“你是石勒苏益格-荷斯坦对吧，你、还有俾斯麦、当然也包括那边叫艾黛尔海特的和叫萨莉的年轻人，你们对这个犹太人的统治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稍等一下。”海蒂·伯恩斯坦霍然站起身来，“我们先来讨论一下。莱蓓、马克斯，你们先跟邓尼茨先生聊一会儿。”说着就往工厂另一头的修理渠走去，并示意萨莉·布拉德娜、俾斯麦、齐柏林伯爵和石勒苏益格-荷斯坦都跟过来。
“——石勒苏益格中校，请立即去找诺伊马克，她那里应该有两三队陆战队妖精。立即调他们过来，把邓尼茨先生逮捕，听候宣判。”
“诶——”
“啊……明白。”
“齐柏林伯爵小姐，请立即带俾斯麦上尉回去休息，今天她说的任何话都别当真。在约安尼斯中将回来对她的指挥能力重新评估之前，水面舰队的指挥权先由石勒苏益格-荷斯坦少校负责。”
“我……虽然这么说可是——”
“等、等一下，伯恩斯坦中校！你要干什么？你难道是想那个？剥夺邓尼茨元帅的——”
“我不是想，我是必须这么做。”长相和舰娘一模一样的美少年的目光瞬间凌厉起来，萨莉·布拉德娜直到此时才想起此人竟然是一手把联邦陆军从啤酒馆暴动的阴霾中拯救出来、创立了空地一体化侦查+单点突破的“搬运战(Verkehrskrieg)”的德国现任陆军总司令的公子，而且还正是为了实践乃父“把运输战术用于海上作战”的构想而前来学习尖端而非传统的海军理论的，“布拉德娜技术中校，请你别忘了，我现在是在为你收拾残局，卡尔·邓尼茨先生的这一套东西如果让他接触了其余的舰娘，我也保不了你！”
“保……没有必要保我啊？邓尼茨元帅的才能不正是我们现在必须的吗？”
萨莉·布拉德娜其实还是拿衣服。
当然，作为帝国时期的老贵族后裔和世世代代的新教徒，伯恩斯坦父子对国家的忠诚心不会被任何人怀疑。但是，语言学姿势足够的人应该知道——Bernstein，这是个意第绪语姓氏，而不是德语姓氏。
而意第绪语，是中欧犹太人的语言。
换言之，艾黛尔海特·伯恩斯坦，虽然在血统上跟若亨·约安尼斯有所不同，一个是中欧犹太人一个是高卢犹太人，但两者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吃猪肉的犹太人”。
天生的统治阶级啊，即使是平时那么好说话的彬彬贵公子海蒂·伯恩斯坦，一旦真的下定决心去执行，其威严也可以在一个眼神之内让萨莉·布拉德娜噤若寒蝉。
……反过来说，你去问一个信基督教的犹太人对“信基督教的犹太人胆敢掌权”有没有意见？怕不是活在梦里啊。
“布拉德娜技术中校，请放清醒点——且不说邓尼茨先生的战术光在把舰娘当作弃子这一点就绝无可能被约安尼斯中将同意，如今给自己取名叫蕾西亚·阿道夫的那位‘舍尔海军上将’当初在进行国家社会主义煽动的时候有多少人心生犹疑，你应该比只是事后听说的我更清楚才对！何况卡尔·邓尼茨不是舰娘，石勒苏益格中校没法单靠资历就弹压他！如果尽快处理他的问题而放任他在镇守府中任意行动的话——”
“该清醒的人是伯恩斯坦先生您！您敢打包票说您的指挥能力已经超过大德意志的大元帅了吗？指挥大德意志重新建军仅七年的海军压倒全世界的大元帅的才能，如果就这么因为一点政治原因就放弃掉我们都会后悔的！这支舰队，大德意志的舰队的指挥方式自然只有大德意志的元帅最了解！我们现在的指挥方式焉知不是把这支舰队带入败亡呢？如果——”
“——我敢说。”
低了十六度的男子声音从工厂的另一头在整个工厂中回荡。拥有一半犹太血统的德国青年向前走了一步，声音又往下低沉了八度：“伯恩斯坦中校的才能胜过他邓尼茨，我来作保。”
“咦——约安尼斯少……中将——”发出惊呼的不仅仅是一个萨莉·布拉德娜。
“……而阁下。”若亨·约安尼斯的声音已经低到快变成次声了，“萨莉·菲尼克斯·‘普拉特海盗’，德意志联邦海军的若亨·约安尼斯中将的命令是：阁下现在、马上、”约安尼斯中将的声音突然从30赫兹一气提升到了19000赫兹：“立即从造船厂滚开亿光年！！！贵纳的舰队已经被联邦全面俘获了！！！”
被这一声怒吼震得几乎失去听觉的是在场所有人，但受到的不仅是物理攻击，萨莉·布拉德娜在海蒂·伯恩斯坦和石勒苏益格-荷斯坦都回过神来劝慰约安尼斯中将的时候依然呆立在当场，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直到邓尼茨的妖精已经被若亨·约安尼斯叫来几个陆战队妖精押解下去，犹太青年冷若冰霜地朝她展开一张图纸——虽然前者肯定看不懂但萨莉·布拉德娜很清楚，那是她刚刚实装完毕的“俾斯麦改二”图纸——一言不发之时，银发女研究员才如梦初醒。
已经没有什么余地了。虽然自己还不全明白自己究竟在哪一件事上捅穿了若亨·约安尼斯的底线，但年轻军官的眼神已经宣告了两人短暂合作的死刑。现在在若亨·约安尼斯眼中，自己只怕是和亲手把第三帝国带向毁灭的总设计师是一路货色，不仅在能力上，在人品和价值观方面自己的评价也已经趋近于负无穷了。也许现在，曾经为维护自己亡父的名誉而奔走的年轻人还没有把自己当成敌人，但也是迟早的事情吧……
“……对不起……对不起，‘萨莉·普拉特’，这就滚……”
表情呆滞、依然一滴眼泪都没能流出来，萨莉·布拉德娜技术中校喃喃自语着，踉踉跄跄冲出了工厂。
*注：犹太教禁止吃猪肉（斯兰在这方面的规定实际上是古贝都因人学习犹太人的习俗沿袭、细化来的），吃猪肉的犹太人，即指信基督教的犹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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