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卢 外篇二

　　殴余山越军大营。

　　勾践头佩白巾，站在殴余山之巅，眺望姑苏之地。

　　与欧冶相约，已近七日，若一切顺利的话，欧冶当早已与勾践汇合。但勾践迟迟未盼得欧冶身影，心中充斥着不祥之感。

　　就在三天之前，又传来越王允常驾崩的消息，让勾践痛不欲生。父王薨而自己却身在外，未能尽孝道，或许是勾践人生中不能弥补的遗憾。

　　但君子之约不可违，勾践与欧冶相约，在此等候七日，若七日之内欧冶没有现身，则不必再候。勾践抬头望了望时刻，已近午时，还有不到半日，便将过七日之约。

　　随军的顾将军在一侧提醒：“陛下，欧冶先生迟迟不见，恐有变故，况先王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还是尽早赶回越国，我等在此等候即可！”

　　勾践眉头紧锁，踌躇不决。“还是再等半日吧。”

　　忽而目光所及之处，尘土飞扬，仿佛有人正疾驰而来。

　　“欧冶先生？”众人顺势望去，却见尘埃滚滚，绝非一人一骑。尘土之中，隐隐约约飘荡着数面方旗。

　　“吴军！”勾践心弦一崩，眼前的景象，着实出乎众人意料。随风舞动的旗帜上，写着一个金黄的“阖”字，吴军之首，一名金盔金甲的魁梧男子策马疾驰，正是吴王阖闾本人。

　　没想到吴王本人竟亲自率军出征，吴军之势，足有十万，且吴王亲征，士气之高，不可与之前同日而语。同样令勾践担忧的是，吴军既然出现在此，就证明欧冶之事败露，恐怕凶多吉少。

　　顾将军一时慌了手脚，道：“陛下！吴军势大，我军恐怕难以阻挡，欧冶先生也恐……还是下令，赶紧撤军吧！”

　　勾践此时似乎没有选择，立刻转身回营，撤退的号角响彻越军大营。

　　勾践肩负巨阙，率一支骑兵断后，越军有序撤退，经过一处山壑，忽然林木簌簌，尘土飞扬，从隐蔽处冒出两支伏军，吴军竟不知何时已经绕至勾践身后，切断了越军归路。

　　勾践亮出巨阙，巨大的剑身挥舞，一时石走沙飞，满地的石砾皆随剑气所指，化作石龙，将吴军击退。当下之势，只有拼死一战了。

　　然而巨阙虽强，但吴军势众，越军又被拦腰阻断，勾践此时似乎已成瓮中之鳖，只能依靠巨阙之力作垂死挣扎。漫天的弓箭袭向勾践，勾践将巨阙拦在身前，两道石壁从土中竖起，化作屏障，但防守之际，巨阙的攻势减弱，又让吴军逼近了一步。

　　鼓声大作，勾践知道，吴王率领的大部队已经近在咫尺。阖闾一马当先，好似冲锋陷阵的勇将，丝毫没有帝王尊命之意。吴军众将紧随其后，皆凶神恶煞，争取勾践项上人头。

　　“勾践小儿，纳命来！”回音响彻山谷，阖闾冲入战场中央，挥剑向勾践砍去。勾践寡不敌众，一时以难以脱身，更无瑕顾及身后冲来的阖闾。

　　“铛—”刀剑相撞，勾践回头望去，顾将军挺身相救，将阖闾阻拦。

　　“贼子！休伤我王！”顾将军挥舞着长剑与吴王相战，光论武艺，顾将军不输阖闾，一时相持不下。

　　“陛下快走，我来断后！”顾将军一边斩杀周围的吴军，一边挡下吴王阖闾的长剑。

　　“顾将军！”勾践舞动巨阙，将眼前的敌人一扫而空，开出一条逃路来。“快随我撤退！”

　　“陛下先走，待我提阖闾人头来见！”顾将军一夫当关，毫无惧意。

　　勾践知道，他是想掩护自己。勾践拿起马鞍上的长弓，搭弓射箭，一边撤退，一边回身射落顾将军身边的敌人。

　　阖闾见勾践脱逃，心中怒气横生，对眼前拦住自己的越军将领甚为厌恶。顾将军杀得兴起，忽见阖闾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金色的剑刃一闪，数道流水一般的无形剑气，已经贯穿了顾将军的铠甲。

　　“顾将军！”勾践在远处看见顾将军倒下的身影，心中一阵恸觉，保家卫国，功勋显赫的大将，自己的左右手，如今却轻而易举地倒在了吴王阖闾身下。勾践咬牙切齿，连发三矢，向吴王射去。

　　“无知！”阖闾收回短剑，勒马踏过顾将军的身躯，勾践所发三矢，距离太远，对于他来说，似乎构不成威胁。只要追到勾践，越国名存实亡。

　　忽而阖闾感觉身下的战马停滞不前，向下望去，倒下的顾将军竟尚未死，单臂抓住马腿，力量之大，战马寸步难行。

　　“去死吧！”顾将军大喝一声，右臂发力，力量之大，竟将战马直接掀翻。阖闾大吃一惊，身下未稳，虽战马轰然倒下，而倒下的同时，勾践原本并未瞄准的利箭呼啸而过，直直射中了阖闾的膝盖。

　　“护甲！”吴军众将士见吴王负伤，一时放弃追赶，纷纷赶回护甲。吴将手起刀落，将奄奄一息的顾将军人头砍下。

　　“顾将军！”勾践心中隐隐作痛，但顾将军舍生取义，为自己开辟了逃跑了机会，自己又如何能浪费。勾践带领残军策马而去，将吴军远远甩在身后。

　　顾将军的仇，欧冶的仇，日后定一并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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