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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肠 五


  太湖悬泉位于太湖源头,山势峻伟高崎,水流自上而下,灌入太湖,其势之大,有如悬泉瀑布,飞漱直流,叹为观止。

  欧冶在悬泉之上架起剑炉,剑身架于烈火之上,浑身通红,随火跃动,仿佛呼之即出一般。

  “龙鲤生于太湖,其性属水,要将内丹注入剑型炼成剑魂,需用太湖活源之水,而剑一旦铸成,必得流水之型,势必随水流入太湖而遁去。你所要做的,是在悬泉之下,将此剑拦截。”

  专诸点头。对于专诸来说,这是最后一道考验。若是他不能准确无误地抓住剑身,此剑将随水流入太湖,无影无踪。但欧冶心里相信,此剑为专诸而生,必为专诸所得。

  专诸立于瀑布之下,闭目正身,任流水冲刷,纹丝不动。此刻专诸心中没有一丝杂念,似乎连湍急流水的声音都听不见。他在等待欧冶的信号,等待水中的剑,等待自己完成使命的那一刻。

  欧冶取出龙鲤内丹,凝视许久。到底是有多久没有这么认真地铸一把剑了,欧冶自己也记不清楚了。他想起自己当年初得轩辕之力,英姿勃发,便在焦冥之地与上古凶兽混沌大战三天三夜,最终却只获取混沌三成灵力,练成剑魂,铸成残剑工布,而自己却被混沌重伤,又妄动轩辕之力,为此差点送命,知道天外有天,自己太过不自量力,自此不再寻求强大的剑魂铸剑。

  如今专诸不过凡人,却走上了自己曾经的路,舍身勇斗龙鲤,无怨无悔。欧冶想,他还没有老,他的愿望还没有触及,他的抱负还不曾实现,或许他还能做回曾经的自己。

  欧冶想罢,闭上眼睛。很久没有好好地使用自己的力量了。欧冶深深吸了一口气,力量从丹田而起,汇入涌泉,右臂的剑痕如火焰般不断蔓延,很快便布满欧冶全身。在虹光的闪烁中,欧冶的天灵出若隐若现地涌现出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身形,正是轩辕剑魂。

  欧冶大喝一声,将手中的龙鲤内丹紧紧握住。随着轩辕之力的注入,龙鲤内丹化作萦绕在掌中的金光,与轩辕之力的虹光交相辉映。内丹之力跃动,欧冶左手握住右臂,掌尖发力,朝天一指,只见金光直冲天际,穿透九霄。天地间一时金光四射,耀眼无比。

  “去吧!”欧冶心中默念,右臂朝炉火中通红的剑身挥去,那道金光从天而坠,宛如流星,在身后留下星星点点的闪烁的余光。

  金光笔直地注入剑身,巨大的冲击力好似山崩地裂,阻断了流水。火炉承受不住巨大的威力,碎成粉末,炭火四溅,落入太湖水中,泛起阵阵水汽,扭曲了四周的一切。原本通红的剑身被注入剑魂,顿时金光四溢,飞升而起。欧冶眼中反射着光芒。他看的分明,这是他铸的剑,卓越无比。

  随着金光渐渐淡去,剑身随之坠入水中,随着瀑布飞流而下,如鱼得水,流向太湖。

  “交给你了。”欧冶身上的剑痕缓缓退去,心中默默对专诸道。

  剑型与剑魂相容,化作一道金鳞落水,随波而去,瀑布之下,专诸闭目而待。此时他心中别无他物。自剑铸成,他便感觉到了一股纯净的力量,灌入他的心灵。他似乎被带离了这个世界,仿佛置身于虚无,只有那个少女,展露着完美的胴体,在他面前微笑。

  专诸知道,这是自己的剑在与自己共鸣。少女缓缓向专诸伸出玉臂,与他越来越近,好似近在眼前。专诸忽而睁开双眼,猛然伸出右臂,伸向激流之中。待专诸取回手臂时,手中徒然多出一柄一尺长的短剑。

  专诸缓缓举起手臂,细细注视着手中的短剑,虽只一尺有余,却剑气逼人,金光四溢的剑身被一层无形的淡蓝剑气所包裹,剑身布满了碧蓝色的条纹,迂回曲折,宛若鱼肠。专诸轻轻地抚摸着剑身,剑好似流水一般,柔韧异常,而用力刺出,却又钢韧无比,劈波断水。

  “此剑获流水之力,以阴化阳,以柔克刚,静时如清水,能屈能折,动时如惊涛,石破天惊。你将它藏于鱼腹,则如鱼肠,曲折婉转,难被发现,而抽出则有千钧之力,所向披靡。”欧冶从悬泉而下,不出他所料,专诸稳稳地握住了剑。

  “现在,它是你的了,给它取个名字吧。”

  专诸望了望手中的剑,眼中的情感难以言喻。“既如此,就叫它鱼肠吧。”

  次日清晨。

  欧冶披上衣服推门而出,阳光柔和,好似久雨初晴。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仔细地感受过这种气息了。

  专诸已在门外等候,身负一个简单的包裹,鱼肠在他腰间,被麻布层层包覆。“欧冶先生……”

  “不必多言了。”欧冶伸手打住。“归去来兮,天命复奚。去吧,完成你来此求剑的目的。若有缘,自可相见。”

  欧冶明白,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日。但鱼肠在,生死不隔。

  专诸点头,双膝跪地,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转身离去,不曾回头。欧冶望着专诸的背影,怅然若失。

  忽而欧冶闻到一阵香气,逆风而来,清新无比,直沁人心脾,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欧冶循势望去,一堆篝火在风中摇曳,将熄未熄,火上还留着一盆鱼炙。

  “今生是再吃不到如此鱼炙了。”欧冶叹息。

  接下来的日子,欧冶没有再铸剑。常盛的炉火也沉寂了好久,铁锤的声音也消失了好久,湖边的剑庐,似乎已经没有了它的主人,只剩下一堆透着寒冷的铜剑,寂寥地伫立在水中和风中。

  欧冶独自离开了太湖,没有带走任何多余的东西,除了一些干粮酒水,残剑工布和自己的铁锤。对于欧冶来说,这是最普通的铁锤,却打造出了他所有的剑。有它,就还有完成梦想的资本。

  在专诸离去不久后,另一个男子前去太湖之畔找过他。男子一席长衫,温文尔雅,自称伍子胥,是公子姬光的门人。

  没有寒暄,没有沉寂。“阁下当是铸剑名师欧冶先生吧?”

  欧冶正在湖边垂钓,对于此人,仅仅是侧目而视,不是看不起,而是没有心情。自专诸走后,欧冶便一直在思考。思考什么,他自己都难以理清楚思绪。

  “专诸携剑而回,公子大喜,已拜专诸为上卿。”

  欧冶嗤之以鼻。“便是王侯又如何,不过虚名。”

  “确是。但专诸甘愿献身,能以将死之身,赢取忠勇之名,已属不虚。而公子既得鱼肠,又请相剑大师薛烛相之,薛烛谓之弑君之剑,天下无双。只怕公子虽明大义,却也不失毒辣手段。既得无双之剑,恐怕不容天下有第二把如此好剑。”

  欧冶听得分明。这番话言外之意,自然是自己难逃一死。

  不过欧冶并不惊讶。公子光求剑那一日,虽然情真意恳,但从他眼神中,欧冶就感觉到,此人手段,非比寻常。欧冶早就猜到,一旦鱼肠铸成,专诸得剑而回,公子光必然会背着专诸,暗中遣人取自己首级。

  欧冶仔细打量了伍子胥一番。此人正气凛然,又前来为自己通风报信,不管怎么说,至少不是妄邪之徒。

  欧冶弃了鱼竿,向伍子胥做了一揖。“多谢先生提醒,欧冶铭记于心。”

  离开了太湖,欧冶一路往西走去。欧冶不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哪。他只是又踏上了自己追寻梦想的路。远方总有剑等他去铸。那些普普通通的兵器,不过为世间带去杀戮,他要铸的,是治世之剑。“要么治世,要么乱世。”他想,造化弄人,既求何惧。

  关于专诸,欧冶没有再去打听,但世事动荡,口耳相传,不问自知。楚平王驾崩,吴王僚乘机攻楚,得胜归来,在庆功宴之上被刺死。公子姬光自立为王,夺取吴国,号为阖闾。自此吴国走上称霸之路。

  不久之后,欧冶路过锡地鸿山,偶见山中一处墓碑,简单而不失庄严之感,上书“精勇专诸”四字,香火已绝。旁有一小墓,上书“专诸之母”,墓前放着装鱼炙所用铝器,而鱼炙早已被山中**所食,不剩片刺,看来是专诸行刺之前,曾前来祭奠过亡母。

  欧冶停下脚步,坐在墓前,取出包裹,打开酒壶,在风中独酌。欧冶靠着墓碑,回忆自己和专诸曾经的点点滴滴。“若能再吃一次太湖鱼炙就好了。”欧冶把剩下的酒洒在墓前。或许对一个人最信任的表现,不过简简单单一句话。

  “我这辈子,没有什么朋友,你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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