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牛深耕想当官

　　牛深耕的三魂七魄几乎要出窍，仿佛哑巴看见鬼——愣傻了，只见他瞪大小眼睛如雕塑般站着，良久，嘴里才哆嗦出两个字：“素珍……”

　　素珍姓郑，是牛深耕的亡妻，已死去多年。

　　暗弱光线下的转弯楼梯处走上来一个着素装的妇女，酷似牛深耕的亡妻郑素珍，典型的鹅蛋脸、长发披肩、身材窈窕。

　　坐在办公室里的杨墨斗觉察到走廊外牛深耕的异样，笑着走出来，“又在那里装神弄鬼了？”

　　“斗哥，看到没有，那……鬼……”牛深耕指着已经走到二楼楼梯口的那妇女，神色慌张地说道。

　　“……”杨墨斗横眉往牛深耕所指的楼梯口看去，见是前阵子来纠缠梁栋县长的郭凤仙，急忙把牛深耕推开，朝郭凤仙说道：“郭大姐，来了。请——”

　　郭凤仙径直走来，撇了一眼牛深耕，经过他面前的时候，往他鞋面上踏过，嘴里怒骂道：“你才鬼！”

　　牛深耕脚背踩踏，哎哦一声叫，见郭凤仙坐在杨墨斗的两门之间的沙发上怒视他，他也记不得脚痛，几乎是瘸着腿随在杨墨斗背后进去，嘴里嘟嚷道：“这位女士，对不起啊。你太像我的老婆了……”

　　郭凤仙震惊，柳眉倒竖；杨墨斗也吃惊不小，尴尬地笑看着郭凤仙，伸手打了一下牛深耕的手臂。

　　“嘿嘿，别误会，”牛深耕似笑非笑，没有丝毫的尴尬，“你太像我死去多年的老婆……”

　　“呸呸！”郭凤仙啐道，她看出来面前的这位大哥确实有点难缠，便不与他计较，转而看向坐在对面泡茶的杨墨斗，“杨秘书，他在这里吧？”

　　就在部分车主打砸收费站的那天下午，郭凤仙来过这里，杨墨斗接待了她。当时，杨墨斗以为她也是车主或是被抓走的车主的家属，起先没怎么待见她，后来她自报家门，并申明是来找“缩头乌龟”梁栋的，杨墨斗才知道她就是起先自己调查过的那个梁栋在郊区当领导的时候的老相好。

　　“梁县长不在。喝茶。”杨墨斗递过一小杯茶水给对面的郭凤仙。

　　“杨秘书，我找他有要紧事，”郭凤仙伸出右手的兰花指，擎起小茶杯，喝了一小口后，几乎恳求道，“麻烦你通报一声。”

　　“人家是杨主任了……”牛深耕注目郭凤仙多时，越看越觉得眼前的这位郭凤仙——梁栋的老相好，与自己死去的老婆郑素珍是那样的相像，不禁对她越发好感，见她如此低声下气地问杨墨斗，而杨墨斗却不怎么待见她，心里隐隐约约产生出惜香怜玉的情愫，进而有点迁怒杨墨斗，故而揶揄道。

　　杨墨斗皱眉看了一眼牛深耕。

　　郭凤仙遂对牛深耕有点好感，对牛深耕嫣然一笑，说道：“这位大哥，刚才对不起啊……”

　　“嘿嘿，毕竟是练过家子的，脚力还不错，”牛深耕看着郭凤仙，跺跺脚掌，“好在我牛帅也练过，没事、没事……郭警官，梁栋今天确实不在的。在的话，我会通知你……”说罢，挑衅般的目光落在杨墨斗脸上。

　　杨墨斗哭笑不得，不敢看他们两个人。

　　“谢谢这位大哥！”郭凤仙伸过手要与牛深耕握手，牛深耕早就迎接了去，俩人的手紧紧握在茶几的上方。

　　郭凤仙站起，走到杨墨斗的办公桌桌旁，抓起电话话筒，快速地按了几下按键，她手包里的BB机滴滴响了起来。她放下话筒，随手从包里拿出中文BB机，按了下键钮，转而对牛深耕说道：“这位大哥，麻烦你记下我的BB机号码……”

　　牛深耕立马弹跳起来，趋向她，拿起桌面上的笔和纸，快速地几下了郭凤仙报出的数字，扔掉纸笔，颤抖着拿着那张记着数字的便用笺，表决心似的说道：“你来来回回的跑也够辛苦的。我一看见他在指挥部，马上扣你，你立马就赶过来，反正你到这里很近，嘿嘿……”

　　当杨墨斗觉察到郭凤仙拿走了自己的办公室电话之时，内心已经叫苦不迭了，此时又眼睁睁看见牛深耕甘当郭凤仙的卧底，更是想不开这究竟怎么回事，心中陡然鄙视起牛深耕。

　　郭凤仙风一般地走了，牛深耕紧随其后送她到楼下。

　　“叛徒！内奸！”杨墨斗骂道。

　　从楼下上来的牛深耕听见了杨墨斗骂他，嘿嘿地笑着说道：“斗哥啊，你干嘛这么恨我、骂我牛大帅呀？……”

　　杨墨斗气愤难平地端坐办公桌前，冷冷地看着嬉皮笑脸的牛深耕，说道：“我日后改叫你为‘牛大色’！”继而还不解恨，数落道：“她是什么？破鞋！”

　　“斗哥，你完了！完了！”牛深耕说着走到杨墨斗的身边，伸手要拿放在他桌面的硬中华，被杨墨斗抢先拿走放进抽屉里。

　　“你才完了！”杨墨斗回敬道。

　　“斗哥啊，我是替梁栋那老小子解围呀，你懂不懂呀？”牛深耕要拉开杨墨斗放烟的抽屉，“假作真时真亦假，真假难辨，糊弄她一下……”

　　杨墨斗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包未启封的硬中华，啪地打在牛深耕的眼前，“拿去！这还差不多！”

　　牛深耕嘿嘿嘿地退回沙发上，慢悠悠地撕裂启封线，剥掉铂纸，低头沉重地自语道：“太像我死去多年的老婆素珍了……”

　　杨墨斗怜悯他，轻轻摇了摇头，安慰道：“牛大帅啊，逝者已逝，不复存在。郭凤仙外表虽然与大嫂相似，然而，她与大嫂毕竟无法比。大嫂素珍，人如其名，素洁，值得珍惜；而郭凤仙臭名昭著，道德败坏……”

　　吐着烟雾的牛深耕，浑然没有听进杨墨斗的话，聚精会神在看手里那张便用笺，嘴里念叨着几个数字。

　　蓦然，他抬起头，说道：“她是受害者！罪大恶极的是梁栋！”说罢，径直往外走去。

　　“喂，牛帅！”杨墨斗突然记起刚才牛深耕说的“嫁衣裳”的话，便急忙喊住他问道：“你刚才说都是在做嫁衣裳，什么意思？”

　　“没意思了，没意思了！”渐走渐远的牛深耕感叹道，“能把路修好就好，娘希匹的，别修到牢房去……”

　　听出来了，牛深耕准是怀疑蔗金路改扩建工程背后的什么肮脏交易。

　　将近五千万的工程，放在川坪县是巨大工程，固然如香甜的蛋糕，不少人在争抢。可是，工程承包确实还没有动静，哪来的什么肮脏交易？

　　这样的事情，按理要上县委常委会研究的。莫非梁栋县长他独自做主了？这也太猖狂了吧？……

　　在外边转悠了一阵子后的牛深耕又走进杨墨斗的办公室，如进自己的办公室一样，噗地一声，屁股落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自语道：“看来，我牛帅也得去拿一顶官帽子戴戴！”

　　杨墨斗噗地一声笑将出来。

　　“笑什么？就你斗哥当得，我牛大帅就当不得了？”牛深耕乜斜着眼睛责问道。

　　“当得！谁说你当不得了？”杨墨斗只是笑。

　　“五千万的工程，按百分三十的赚，五三十五，一百五十万，呵呵，娘希匹的，还干什么工作？赚了钱就去周游世界了……”牛深耕恨恨地说道。

　　“百分三十，一千五百万！”杨墨斗嗤笑道，“还文*革前的大学生？！小学生的水平！”

　　“慢慢慢，”牛深耕嘴里念叨着五三十五一千五，去掉一个零，正色道：“敢笑我！谁输了，晚上三山请客……一百五十万就一百五十万……”

　　“输了不请客，就这个！”杨墨斗右手四个指头在办公桌上作狗走路的姿势。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牛深耕双掌击打，啪！成交！

　　杨墨斗叫来收费站站长罗平，结果是可算而知——牛深耕拍打着自己的脑门，羞愧得无地自容，服输了。

　　中午在收费站食堂吃午饭的时候，牛深耕唯恐外人不知他赌输似的，立马广而告之，搞得就餐的员工个个知晓后笑话他，而他乐此不疲。

　　整个下午上班时间，牛深耕就呆在杨墨斗的办公室里抽烟聊天，赶也赶不走。

　　“地还没有征下来，沿路地面物还没有拆除，娘希匹的，香甜可口的蛋糕却被人拿走了，你说呀，斗哥，我还有必要下工地吗？”牛深耕吞云吐雾地猛抽着烟，上午杨墨斗给他的那包硬中华差不多告罄了，“我，娘希匹的，感悟太慢，要是早十年感悟到了，老子肯定也去当个县太爷了……”

　　“据说姜太公七十二岁才从政，你不迟，还年轻着呢！”杨墨斗奚落道，“他八十岁之前还没什么建树的……”

　　“斗哥，我最不容忍的是你瞧不起我牛大帅！”牛深耕佯装生气，乜斜着烟，“我牛大帅要想弄个副科级，易如反掌！”牛深耕翻转一下右手掌，“本来现在还不想，今天算是正式挂牌想当官了！——还要不要打赌？”

　　杨墨斗只是笑，牛深耕实在气不过，这才又去各科室周游了。

　　傍晚，杨墨斗、牛深耕他们打算出发去市区吃饭的时候，梁栋的坐骑却停在指挥部的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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