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沉重的心

　　冬至将临的夜晚，对于叶达官来说，确实有些冷，尤其是骑着摩托车的这时候。

　　他在蔗州镇政府拐角处停下车，把西装的纽扣扣紧，竖起衣领。

　　他内心燃烧着妒火，也蹿起怒火。

　　乔娇娇有两部小车不坐，竟然有意在等杨墨斗的破自行车坐，这伎俩别人看不出来，我叶达官还能看不出来吗？刚才现场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现在应该卿卿我我的走在一块了吧？

　　可恨的是彭飞，竟然想撮合他们俩，是不是想当个媒婆日后好通过乔娇娇搭上她的姑爹的天线从而往上攀升呀？你这不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吗？

　　更为可恨的是杨墨斗，他在自己面前口口声声说不想高攀乔娇娇，可实际情况呢，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要是不想跟乔娇娇处对象，早骑着自行车溜走了，何必坐在破自行车上面用脚柱地在等？这不是分明因为乔娇娇不坐小车，他觉得献殷勤的机会来了吗？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何必如此猥琐？

　　想到这里，叶达官急忙调转车头，又原路驶向富英楼酒店，他要亲眼看看杨墨斗和乔娇娇到底会有什么举动，会不会擦出爱情的火花。

　　看见了：乔娇娇停下来了，杨墨斗推着那辆破自行车走上去了，好戏马上开始了。

　　呃，杨墨斗怎么径直往前走呢？这不符合逻辑呀！

　　远远望去，他们在县广电局大门**谈，但没有亲昵的表现。

　　看到乔娇娇打开边门，叶达官的心跳到喉咙口，屏息凝目观看。

　　乔娇娇啊，都这么迟了，你不会叫杨墨斗到你的宿舍玩吧？你可是金枝玉叶啊，擦亮眼睛看看杨墨斗那个土包子吧。

　　他手里推着的那辆破自行车还是良种场折价卖给他的，他身上的西装是地摊买来的呀，脚上穿着的皮鞋也是地摊买来的呀，你一看不就看出来了吗，鞋子都变形了，跟农村里的草鞋差不了多少。

　　还有呀，他家里穷得只剩下人了。家徒四壁？他家哪里有什么像样的砖砌墙壁呀，东西两堵是黄土筑就的土墙，南北两堵是山上杉木锯成的板块由他父亲胡乱镶嵌的……

　　还有啊，他不但没有积蓄，而且还欠良种场几百块钱，现在还需要供应他弟妹读书，哎呀呀，你要是知道了，会提着裙子能躲多远会躲多远的。

　　“对！哪天得把杨墨斗的这些底细抖给乔娇娇看，所谓釜底抽薪，”叶达官咬牙切齿地腹语道，“这不是倒霉他杨墨斗，这是实事求是；杨墨斗虽然是我老乡、老同学，但是乔娇娇现在也是我的同事、部下，我不能徇私包庇杨墨斗……”

　　乔娇娇进去了，杨墨斗疯狂地骑着自行车跑回去了。肯定是杨墨斗遭到乔娇娇的拒绝而恼羞成怒，落荒而逃了！好！太好了！乔娇娇，你有眼光！

　　稍等片刻，叶达官心情舒畅地在原地潇洒地调转个车头，慢悠悠地往他岳父家骑去。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哎，我还为你感到丢脸呀！”叶达官冷笑着腹语道，继而脑海里现出乔娇娇那明媚的笑脸，信心满满地在内心发誓道：“必须早日搞定她！”

　　再折回，返经富英楼酒家路段，舞间在洗手间看到杨墨斗裆部那玩意儿的情形跳出他的脑际，叶达官蓦然有点自卑，他知道大部分女的好那口，对杨墨斗那玩意儿绝对是举双手投降的，乔娇娇也不会例外，他暗自庆幸杨墨斗没有到乔娇娇宿舍上面。

　　羡慕是没用的，嫉妒又能如何？

　　叶达官婚龄两年多，玩过的女人不下十个，不管是老婆张婷，还是短暂的相好程雪琴，以及到三山市区娱乐场所的“露水之妻”，她们对自己那方面的能力都是赞赏有加的。

　　“第三条腿”有你的优势，但经验和能力却是不可估量的，你杨墨斗绝对欠缺。

　　那也是功夫，懂吗？功夫是练就出来的，懂吗？叶达官放心里鄙夷杨墨斗，他自恃一旦和乔娇娇好上，哪怕是一次，定叫她上瘾，从此会黏住自己而不放手。程雪琴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那要死要活的简直让人心碎！他由此也幻想着乔娇娇日后也像程雪琴一样……

　　夜越深，气温越寒冷。叶达官打个冷颤，忽然想到有部专车真好，哪怕有彭飞那样的破旧小车也好，至少能遮风避雨呀。

　　他恨恨地瞪了一眼蔗州镇政府大门口，拐个弯往岳父家骑去。

　　“要是能俘获乔娇娇的身心，将来不怕她不帮自己！”叶达官一边想着，一边放慢车速。他要幻想，要在幻想中寻求快乐，再说今晚老婆不在家，急急赶回干什么？

　　座落在县实验小学旁边，青砖砌就的围墙内有一座L形的三层半的小洋楼和后面一个小花园，优雅恬静，那就是张浩的家。

　　叶达官停下摩托车，打开大门，看见一楼大厅旁边的那间接待室内灯光还亮着，他知道岳父在里边，便急忙把摩托车骑进来，停放在车库内，然后去把大门关上。

　　“都跟你说几遍了，要先把大门关上，然后再去停车，你老是当耳边风怎么回事？！”张浩突然出现在大厅走廊，先是教训，而后责问道，“都快11点了……下午刚宣布的，不至于晚上就加班吧？”

　　“哦，爸，您还没睡呀，”叶达官怯怯地走近他的岳父，低眉顺眼地说道，“下次一定记的。晚上，县府办在富英楼酒家举办迎新送旧晚宴，吃好后大家又去楼上跳舞……”

　　“跳舞？”张浩重复着叶达官说的最后两个字，语气里满是讥笑，说罢走回接待室，“你进来一下。”

　　叶达官至今畏惧他的岳父，不仅仅是岳父栽培了他，光就岳父那张严肃得令人生畏的四方脸和那双严峻的小眼睛，足以使他胆寒。

　　叶达官应着，便跟在他的岳父走入招待室，他心里快速反省自己今天到底有没有做错了什么事情，当确认没有之后，他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一半的屁股坐在与岳父相隔一张茶几的单人沙发上，他微笑着问道：“爸，什么事？”

　　“正科是解决了，但是不能沾沾自喜，”张浩一脸严肃地说道，“你现在身处要害部门，虽然是副职，然而前途很大……”

　　“是，我晓的，”叶达官不敢看他的岳父，眼睛朝对面的墙壁看，俄而，转过脸看了一眼岳父，“感谢爸栽培！”

　　“不要忘乎所以，你应该认识到目前你那座位下面还藏着很多针芒，说得严重一点，你屁股是坐在地雷上！”张浩目光犀利地斜射向叶达官。

　　“……”叶达官一脸雾水，疑惑地回看岳父张浩。

　　“县府办，地位重要，人家说是县长决策的参谋部、智囊团，工作辛苦，事务繁多。既要处理好上下左右、方方面面的关系，又要适应@县长的工作风格和方法，搞好七八个正副县长的服务工作，难度是非常大的，”张浩说得头头是道，眼里尽是忧戚，“你呢，大学里学的是机械，参加工作也没什么接触过这方面的工作，我为你担心啊……”

　　“爸，和尚也是人做的……”叶达官说道。

　　然而，张浩却怒目看向他，叶达官急忙停住不敢再说下去了，顿时觉得手脚无处放，这个局促不安呀还又回到自己身上了。

　　“你说得那么有自信，你说说看，近期内怎么抓好你分管的工作？”张浩提高声调训斥道，“陈书浩跟我说，彭飞原先的那摊工作全部由你来接。下个月中旬马上要开@县‘两会’了，陈县长的政府工作报告弄了没有？怎么弄？当下面的秘书不配合的情况下，你怎么办？——陈书浩以前就碰上这种事，搞得很难堪……”

　　这倒是没有想到啊！叶达官听出一身汗来，大气不敢出。

　　“嗄，怎么抓？怎么办？”张浩盯住叶达官紧追不舍地问道。

　　下午宣布会上，轮到叶达官表态时，他只是泛泛而谈，提三点与秘书们共勉：要有高度的责任感，要高效率地开展工作，要做好方方面面的服务。

　　此时，面对岳父所提出的如何抓好具体的工作，他简直就是哑巴看见鬼——愣傻了，一时脑袋瓜里一片空白，只是支支吾吾道：“县‘两会’在……下月中旬，这也太局促了点……”

　　“像打仗，敌人总不能等你准备好了再跟你打吧？”张浩继续训斥道。

　　叶达官坐直身子，显得毕恭毕敬。

　　张浩看他态度尚可，考虑到又是夜深，便和缓口气继续说道：“如何做好服务、协调、组织等等工作，我相信你可以。但是呢，像政府工作报告这种大材料，我看你是无能为力的……”

　　“我可以学……”叶达官谦虚地表态。

　　“还来得及吗？！”张浩顿时勃然大怒，大声喝道，“你以为你是天上文曲星下凡的，马上学一下就懂得写了？看来呀，你这几天没去想工作的事！”

　　叶达官被骂得低下头，惶恐不安。

　　“舞会十点就结束了，十点十分陈书浩在办公室跟我打电话说起下午宣布会的事，”张浩越发的恼怒，声调再次扬高，“他们跳完舞还回办公室去加班，你倒好，优哉游哉地去哪里逛一圈这时候才回来……你以为提个正科级就高枕无忧了？看你就这点出息！”

　　这样的训话次数倒是很多，但是以前的岳父可没有今晚的严厉呀，难道我在盯梢杨墨斗和乔娇娇的事情被他发现了？刚才可没有看到他的坐骑从街上驶过呀，莫非他派人盯梢我？

　　想到这里，叶达官冷汗再次涌满后脊背，怯弱地小声撒谎道：“舞会结束，我在路上跟杨墨斗聊些天……”

　　一听叶达官说起和杨墨斗聊天，张浩的脸马上由阴转晴，声调也下降了几度，又改为温和的语气，说道：“啊，那还有点头脑……以前我也跟你说过，杨墨斗这人很不错。来县府办不到一个月，县里许多领导都对他很赞赏。他工作有魄力，文笔好，为人仗义，像他这种人，你要牢牢地团结在身边，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嗯！嗯！”叶达官连连点头，见岳父脸上开笑，心里也开始放松了，“墨斗说，叫我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

　　张浩终于舒出一口气，说道：“去休息吧。”

　　“谢爸教诲！”叶达官轻轻走出招待室，依然轻轻地上楼去卧室。

　　然而，他的心却很沉重，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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