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艰难的抉择

　　空中又飘起了雪，零零散散，被风吹得肆意飞窜。清玄扶着归羽，将一粒丹药塞进他口中。见归羽好转，清玄回头冲着火德真君开口大骂道：“火德真君，你如此对待一个孩子，就不怕天下之人耻笑吗！”

　　“耻笑？呵呵……”火德真君轻蔑地笑道：“在我眼中，她不过是一个妖孽！看你修为不浅，竟和这些妖孽为伍，真乃我辈修士之耻辱！看看这只鹤妖，已被本真君揍得如同死鸟一般，如此修为还想与我斗，真是作死！”

　　“你！”归羽捂着胸口喷出一口鲜血，说着便要上前再战一番。

　　姬鸿看着双方剑拔弩张，担心归羽再次受伤，忙上前劝阻道：“归羽妖尊，莫要为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狐妖伤了和气。既然火德真君喜欢她，那便是她的福气，我想苏青衣长老会理解的。为了我们的大业，牺牲是难免的。更何况这小狐妖跟了火德真君，我们也算是亲上加亲，不是吗？”

　　“呵呵，殿下还真看得起我们。殿下身份尊贵，我等乡野莽夫自然不敢得罪。但是，殿下为了一个无耻之徒这般刁难我们，未免有失王者风范了。”清玄沉声答道，从声音中依稀可以感觉到他心中的怒火。

　　一旁的归羽显然有些沉不住气，只见他面色阴沉，指着姬鸿破口大骂：“亲个屁！简直臭不可闻，臭不可闻啊！世人皆言我妖族乃凶狠狡诈、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我归羽虽然是妖，可与你们这些天神比起来，也是拍马莫及、差之千里。尔等之无耻，胜过我何止千万倍？”

　　姜霖提剑指向归羽，厉声喝道：“一个小妖，在我等眼中不过是只蝼蚁，九殿下敬你是苏青衣的徒弟，莫要口出狂言！”

　　一旁的清玄即使是那般沉稳冷静的性子，也被此言气得不轻。他转首看向姬鸿，道：“九殿下，在下观你功法，与家师一脉相承，不知殿下可认识家师王诩？”

　　姬鸿脸色微变，转而恢复常态：“哦？可是那虚渺天尊座下弟子鬼谷子？”

　　“正是！”清玄点头道：“吾少年时遇到家师，随他苦修。家师常常告诫我，修道易，修心难。世间万灵，何有高低贵贱之分？尔等天神乃三界万灵之首，何以如此藐视天下苍生万灵！”

　　姬鸿身旁那几名黑衣见这老头如此狂妄，纷纷拔剑相对：“老头，闭上你的臭嘴！”

　　归羽胸中怒气未消，见这些个黑衣出头挑衅，与之对骂开来，以他一人之口对上众口也丝毫不落下风，顿时叫骂声一片。

　　姬鸿面对归羽这般辱骂自己，也是神色如常。他转开目光对火德真君道：“真君当真想要这个小狐妖？”

　　火德真君看着姬鸿被这些人辱骂，心情顿时大好，抱剑立于一旁看着这场好戏。听到姬鸿面不改色地笑问自己，暗地里骂一声无耻，随之恭敬道：“殿下如此看重小神，真是让小神感激涕零。不过这小狐妖小神是要定了。”

　　一抹戾气从姬鸿眼中一闪而过，他微笑着点头道：“真君既然开口了，那本君就尽量劝说他们。不过，若是再动手，可休怪本君翻脸不认人！”

　　姬鸿回头看向清玄，眼中却比之前多了几分亲切：“这世间修医道者甚少，其中艰难唯大成者所知，千百年间未进一阶也并非什么怪事。有不解其中之道者，说什么资质愚钝，福缘浅薄，实在是贻笑大方了。阁下初窥大道之门，若是在此折了修为，丢了性命，岂不可惜？阁下猜得不错，你师父鬼谷子早年与我倒是有些渊源。我与阁下一见如故，不如阁下劝劝你那归羽老友，莫要为了小情小义而坏了大事。”

　　清玄闻姬鸿之言，神色有些迟疑。他拱手长揖道：“承蒙九殿下厚爱，殿下之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愚笨，殿下口口声声说是可惜，可我却觉得不过尔尔。世间修道者皆看重修为，却忽略了修道本身即是修心。若无道心，空有一身修为又有何用？大道之心攘括苍宇万物，又如海纳百川，包容万象。我以愚钝之资虽不得明悟，但也知道，所谓道乃本心，本心即道。守住了本心，便是守住了‘道’。九殿下所言，岂不是让我自毁道心？”

　　“何为道心？为了一小妖丢了一身修为，甚至丢了性命，置大好前程于不顾，难道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道心！”

　　姬鸿的声音越来越大，宛若一支利箭，穿透归羽和清玄心中最后的坚持。将好说的没错，他们近千年的修为得来不易，以他们的实力顽抗到底无异于以卵击石。清玄数百年来一直想要找到师父王诩，而归羽更是为妖族崛起而不懈努力着。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宿命，为了心中所念，有时候该放弃的应该毫不犹豫的放弃。

　　两人相视一眼，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此刻，他们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们知道，他们一辈子会因为这个决定日夜受到良心的谴责；他们知道，这个决定一定会让他们悔恨终生；他们更知道，此情此景，将会是他们一辈子抹不去的伤痛……然而，他们别无选择。或许还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是死！哪怕光荣的去死，也比这般屈辱的活着强上千倍万倍，可是他们却不能死……

　　苟活，或许是懦弱，或许是心事未了……无论怎样的理由，却都不是理由。

　　“阿九……”归羽张了张嘴，却又声声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他的眼中满是愧疚和无奈，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徒儿这个残酷的决定。

　　此刻，佟九黎出奇的冷静。她看着欲言又止，眼含愧疚的师父，这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不知怎么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微微一笑，宛若带雨梨花：“师父，我明白。”

　　江莫尘一直紧紧随在佟九黎身旁，当他看到就连归羽和清玄也犹豫不决时，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愤懑感。无论是神是妖，自己的那颗心永远都是最难琢磨的。他虽然很清楚归羽、清玄的决定是以大局为重，可是他心里还是会觉得很不舒服。

　　“红毛老道，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佟九黎的声音中透出绝望和彻骨的恨意。只见她突然跃起，脚下落雪如棉，一阵疾风似的冲向火德真君。

　　剑光如虹，人影如风。归羽心痛欲裂，一口鲜血再一次喷洒在雪地上。一旁的清玄正欲飞身相助，却被姜霖挡了下来。只闻一旁的姬鸿说道：“小友，大局为重！”

　　风从崖下向上吹来，掀起一层落雪，凌乱地袭在江莫尘的脸上，而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那摄骨的寒冷。风吹在身上、脸上虽然寒冷，却始终抵不过那颗冰封的心。他的身体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魂魄，在崖边呼啸的寒风中如同一个傀儡。

　　归羽和清玄的无动于衷让江莫尘突然明白，在他们这些得道修者的眼中，任何东西都可以当做利益交换的筹码，任何东西在那所谓的大局面前都是可以牺牲掉的。想到这些，他的心中一阵彻骨的寒意袭来，让他变得异常冷静。此刻，他能感觉到在自己的识海中突然多出了一种东西，这或许就是顿悟吧！

　　就在江莫尘进行深度思考的时候，佟九黎的攻击并没有停下来。陡崖上、树上不时有雪花落下，飘落在火德真君的胡须上，原本赤色的胡须粘着数片雪花，在光线下闪着光芒，点点抖动。

　　“小妖！就凭你也想伤了本真君吗！”火德真君冷喝一声，一掌击出，一团火焰聚成的灵气化作五指大掌，仿佛瞬间就要将佟九黎吞噬。

　　“臭丫头，小心！”

　　江莫尘拨开归羽的手，一跃而起，腾空挡在佟九黎面前。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火焰掌气，江莫尘很想回头冲着佟九黎笑一笑，并告诉她：臭丫头，我不怕！可是，他却做不到。他只觉得全身一阵裂痛，身体已经像一只离线的风筝飘在空中。崖边的风鼓鼓上涌，此刻众人眼中的少年，身上那件破旧的长衫被风吹得鼓鼓囊囊，整个人正在向悬崖坠去。

　　“臭小子！不要！”佟九黎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一下子被击成碎片，她一边哭喊，一边急速向崖边奔去。

　　十步……五步……三步……一步。

　　佟九黎伸手想要拉住在自己眼前坠下的江莫尘，却只是拽住了那片衣角。她看见这个坏小子在冲她笑，仿佛在说：臭丫头，还记得那天你说的话吗？我是不是做到了呢？

　　“蠢蛋！江莫尘你就是个大蠢蛋！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

　　风起崖间，寒雪飘洒落在发梢。佟九黎紧紧攥着那块碎布，眼睛一转不转地望着眼前这片云雾遮绕的山崖。雪幕蔽群峰，轻风薄雾，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江莫尘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渐渐地消失在这片云遮雾绕的山崖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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