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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身世成谜,再遭围杀


  夜色如墨,破晓前的黎明让山林显得更加黑暗。师徒二人疾行山间,向一处山谷而去。江莫尘跟在师父身后,津津有味地听着师父所讲的故事。只听师父讲到云逸子和归羽妖君并肩离去时,师父口中一声叹息,故事便戛然而止了。

  “师父,后来呢?”江莫尘开口问道。

  “后来?”云逸子喃喃道:“是啊!后来呢?云逸子随归羽前往西南云莽部州,一晃便是三年。三年间,两人常常促膝长谈,抚琴奏笛而歌。飞鸟闻声而驻足,百兽闻声而围观,皆无靠近者。风撼百木,直来直往,却遇音而止,随之舞蹈。然而,月有满缺,人有别离。两人历经三年,终于创奏一曲绝世之音,名曰:高山流水。随后两人各自云游九州,相约百年后再聚。

  离别之日,云逸子盘坐于溪中大石之上,轻抚琴弦。琴音渐起,如高山巍峨,沧海波澜,又似行云流风,长虹贯日。溪边有巨树,枝叶繁茂,归羽立于树梢,闭目而奏。笛声若石上溪流,晚秋落叶,又如皓月当空,飞流直下。笛音琴曲互补互溶,早已分不出究竟是笛音还是琴声。”

  江莫尘听得入神,却见师父有些心不在焉,便不再央求他老人家继续讲下去,紧跟在师傅身旁回味着刚才的故事,心中感慨万千:“若是以后我也能遇到这样的朋友,我也要像两位老前辈这般洒脱无惧,让那些所谓的规矩见鬼去吧!我心本自由,何故要随波逐流?我便是我,以诚待我者,我以诚待之,反之必诛!”

  不知过了多久,云逸子回过神来,看着身旁的徒儿,脸上露出一些慈祥之色。他低声道:“尘儿,有时候众听途说的事情并不一定是事实,你可知何为正邪?”

  言到此,云逸子的口气不由加重了几分,一旁的江莫尘身体微微一颤,却不知如何作答,自顾自地低头思索,随后轻声道:“师父,徒儿愚钝,不知何为正邪。可是徒儿却知道,我便是我。无论是谁,若是以诚待我,是正是邪又有何差别。我只知道赠之一木,报之一林的道理。”

  云逸子看着爱徒这副模样,微笑着点了点头。江莫尘心中怅然,见师父不说话,便接着说道:“师父,你说人与人之间为何不能坦诚相待,就像云逸道长和归羽妖君那样?虽然他们一个是所谓的名门正道,另一个是令人不齿的妖邪,但无论如何,最终还是要看本心,何必在乎是人是妖?”

  云逸子恍然顿悟,想起赤云道尊曾说过的话,嘴中喃喃道:“本心……是啊!心即是道。”他拍了拍爱徒的肩膀:“尘儿,为师问道百年才明白的道理,却被你一语道破。你的悟性之高乃当世罕见,为师有你这个徒弟,吾心甚慰啊!”

  江莫尘只觉得一阵脸红,挠了挠耳朵,觉得甚是不安。师父很少如此夸奖自己,哪一次惹祸不是换来一顿训斥?莫非师父他老人家气糊涂啦?想到这里,心中更是惴惴不安,低头聆听师父教诲。

  “这世间之人尔虞我诈,本心不纯,故而争斗风起,九州****。前一刻还摆酒言欢的两个人,很可能在下一刻便持剑相对。你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需要处处小心谨慎,要看清楚谁是真心对你,谁又是笑里藏刀。人心不古,无论对谁都要言藏三分,这些你一定要记住。”

  江莫尘诧异师父反常的行为,百思不解便不再去想:“师父,我记住了。”

  云逸子轻轻扫了一眼身旁的徒儿,满脸忧色。他之所以对爱徒说这些,并非随性而为,而是因为爱徒谜一般的身世,以及惊世骇俗的身份。

  云逸子之所以带着江莫尘来到落阳关,第一是为了和归羽的百年约定,第二则是为了爱徒的成年之礼。犹记得十五年前游历于北俱芦洲,在雪莽山脉的一处河流发现了漂流而下还在襁褓之中的江莫尘。当时云逸子便探查到这小子乃半妖之体,肩膀上那块紫色荷花的胎记如幻如真,脚腕上系着一块玄黄玉佩,上书‘莫尘’二字。云逸子深知此子来历不凡,既然偏偏让自己遇到那便是缘分。这小子来自冰河大江,于是便以江为姓,玉佩上的二字为名,取名为江莫尘。

  十余年来,云逸子一边四处打听江莫尘的身份来历,一边传授他修炼之法,带着他游历四方。看着这小子一天天长大,云逸子心头的担忧便一天胜过一天。他一直用伏妖咒压制着江莫尘身上的半妖血脉,然而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一旦这小子年满十八岁,只怕伏妖咒也会失去作用。半人半妖之体,一旦那一半妖族血脉觉醒,便会变得人不像人、妖不像妖,待到那时定会遭到各大门派的围杀,此生惶惶如丧家之犬,不得终果。如今据百年之约还有两载,他本打算等到江莫尘成年时再去拜访老友,也好将自己的这个顽劣徒儿托付给归羽,但愿归羽会有办法。不过,如今这一切怕是要提前了。

  一场骤雨来得凶猛,走得迅捷。天地之间飘荡着泥土的味道,林中变得异常安静。师徒二人并肩穿梭在林中,山风徐徐,让人感到无比阴森。还好骤雨初歇,不久便会迎来朝霞漫天。

  “师父,我们还要走多久啊?我的两条腿都快走断了。”走了一夜的山路,江莫尘显然是走不动了。

  “别抱怨,快点跟紧为师。”

  看到师父的脚步又快了些,江莫尘赶紧闭嘴,小跑着跟了上去。风在林中穿梭,树叶沙沙,叶上残留的雨滴随风而落,寒意袭来。他紧了紧身上潮湿的衣服,口中不停地嘀咕着。

  青山含翠,云雾环绕,时有猿猴长啼,飞鸟群起。穿过一片树林,忽闻水声潺潺。翻过一座小丘,只见万丈悬崖之上一道瀑布飞流而下。崖下一个百尺见方的水潭,水波荡漾。在水潭上方,一座虹桥横空而显。这一番景象,甚是壮观。

  云逸子突然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四周。林中树影斑驳,四周安静,偶闻稀稀落落几声虫鸣,也在两人走过时戛然而止。江莫尘紧随师父身侧,不时环顾四周,看到的也只是在风中晃动的树叶。

  “师父……”

  云逸子手中长剑不知何时飞出,镶入不远处的一颗树里。只听一阵嗡鸣,一树红叶纷纷落下,场景甚是好看。他飞身上前拔出深入树干的长剑,转瞬间又回到江莫尘身旁。身后的那棵大树,在他双脚落地的那一瞬间,岿然倒向地面,变成了两半。树叶铺天盖地般散落开来,又缓缓落向地面。

  江莫尘心中一惊,回眸望去,看见一名黑衣人捂着胸口从乱叶中闪出来。

  那人被利剑所伤,捂着胸口的那只手掌被血染得鲜红。只见他仰头一声猿鸣,十余名黑衣人从四周现出身影,将师徒二人包围其中。一名中年模样的白衣男子出现在一众黑衣人中,显得格外扎眼。他的脸上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流露出一股浓郁的书卷气息。此刻,他正望着师徒二人,看上去并不急着动手。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如同事先商量好一般。

  云逸子看向白衣男子,掌中长剑紧握,手心渗出一层细汗。他心中道:“此人气息稳重,灵息内敛,空中枯叶看似随风飘落,而那人周围却片叶不沾身。山中原本湿气重,而这深秋时节絮飘尘扬,白衣人在林中藏匿许久,一身白衣却洁净无暇,修为甚高,深不可测。”

  两人目光相撞,一较之下,云逸子的气势明显落了下风。

  空中的树叶悠然下落,不时有几片叶子从眼前飘过。

  白衣男子终于动了。

  在他手中,不知从何时多出了一把利剑。一道剑光闪过,将一片叶子斩作两半,剑气直直向云逸子袭来,发出如同风一般撕裂空气的呼啸声。云逸子挥剑划出一道幽蓝之光,硬生生地将那道剑气挡了下来。

  “九幽冥火?”白衣男子惊讶地看着云逸子,失声道。他此刻已无暇多言,侧身躲过飞来的一团幽蓝火焰。火焰撞在他身后的一棵大树上,顿时火光漫天,仿佛要将这一切全部吞噬。那一团幽火瞬间将整棵树化为一堆灰烬,只留下一节硕大的树根。

  白衣男子见云逸子再无杀招,脸上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没想到堂堂沧澜宗的内门弟子,竟拥有妖族的上品灵器,如此看来,你今日不得不死!”

  “你是何人,怎会知道我的来历?”云逸子闻言,厉声道:“你既然口出狂言,我倒要看看你今日如何让我亡于此地!”他口中虽然这样说,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眼前这白衣中年男子明显修为不低,如今情形只能放手一搏。

  “沧澜飞剑名誉天下,我若是不知,岂不是贻笑大方。你此前出手,虽用的不是沧澜飞剑,却瞒不过我的眼睛。”白衣男子缓缓道来,神色从容淡定:“若是到了冥府,记住杀你的是珈蓝殿常慕白。”

  常慕白的口气中带着几分嘲弄,他看向云逸子手中的长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贪婪之色。上品灵器,可不是一般的修道者可以得到的。

  林中风声呼啸,虽然云逸子一身修为早已寒暑不侵,但听到‘珈蓝殿常慕白’几字之时,却感到这风冷得刺骨,执剑的手微微颤抖着,险些脱手落地。

  黄叶漫空飞舞,风声正紧。黑衣人迅速将这对师徒围在中央,手中兵器横握,不断变换着脚步,显然是在布置一种阵法。云逸子紧紧拉着江莫尘,与常慕白相互对峙,不动如山。此刻,一场厮杀迫在眉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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