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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章节153 愤怒


  [第7章  外传我的团长我的团]

  第537节  新章节153愤怒

  看了唐基好半晌的虞啸卿终于开口:“和我高山仰止的上峰们一样?想法不错,你去做着试试?——拿来试的是我手下的命哪!——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唐基半眯起眼睛:“时大局未定,风向飘忽。幸甚至哉……”

  一发日军的迫击炮弹炸中了一条刚泛水的小船,水花和船只的碎片一起在雾中飞舞,第三梯队出现的第一例伤亡便不是小小伤亡。

  唐基看一眼,虞啸卿也在看着,他用马鞭指着从江对岸雾气里传来的枪炮声还有爆炸声:“听见了没有?你听见没有?你我在这儿扯皮,听到没有?”

  但是,唐基仍坚持着幸甚至哉下去:“……亡羊补牢犹未晚矣。虞师还未动呢,动的只是一小部分先头而已。”

  “未晚?未动?”虞啸卿把目光从什么也看不见的雾气里收回去,然后瞪着他的救护兵冲向刚炸起的水花和雾气,对那一船上的半数人来说,救护已纯属多余:“晚不晚就看对谁说了,动不动就看怎么动了。”

  虞啸卿继续瞪着屏遮了多半条怒江和整个西岸的雾气,突击队和第一梯队制造的杀戮之声像是从天穹中传来,在那里厮杀的不当是人,是妖和鬼。

  对觉得用壮丁就能补足炮灰团的上峰犹未晚矣,对正要过江的虞师是当头一棒,对正在地底和雾气里杀戮的残影他们是灭门一刀。虞啸卿曾经这么认为,上峰们现在还这么认为,炮灰团只是为满足一师三团编制的数目字而已。

  唐基沉稳地在他身边告诫:“虞侄,你一师之力撼不动怒江。”

  虞啸卿看着雾气,从他身边抬下去的死人也没能让他侧上一目,“你们撼动我的信仰。如果我冲到半山就死,那是气短而死。”

  “你要搞将在外不受君命那套,你就没有后援。你能撞下南天门,也会在日军的轮番冲击下消耗殆尽,牛师马师,多少个你不堪的家伙等着渔你之利。虞家一向桀傲,桀傲之人失势便趁宵小,你的家族也就什么都不剩。”唐基给他分析现在的情况,语气并不急,因为他知道,只要雾气散开,虞师的阵势就无法渡过被日军火力封(#)锁的怒江。

  虞啸卿能看穿雾气一样地瞪着江面与南天门,日军的盲射炮火打得有点谱了,人们簇集在江畔,伤亡在增多,一直在增多。后来他转身对着唐基咆哮。

  “他说一天内虞师必须攻上南天门,否则他们必死无疑。我说四小时,四小时,我在竹内的尸体上摆下虞师的酒桌!他掉头对他的渣子兵说,四天。做好四天的准备——我很生气!我说军人不要搞这种讨价还价,尔虞我诈!他说——当时我真想揍他——他笑嘻嘻地说:你本来就姓愚。他早就知道这是个没数的事情,可是他还是上去啦!他还是上去了!”

  唐基被虞啸卿的咆哮朝后仰了仰,接着对雾气中的南天门颔首说:“龙团长是个人物,若得生还,终成正果。”

  虞啸卿转头看着唐基,然后满脸沮丧:“我明白他啦。死啦死啦,我终于明白你了。这回我叫你兄长,可不是因为你就要死啦。”

  虞啸卿很想哭泣。他是那种人,若哭了便不打算再藏着,他毫不遮掩地用袖子把眼泪擦干净。唐基拿出他洁白的手绢,对一个正哭的人——一个软弱的人一总是好办一些。

  唐基依然和善地看着他:“攻击立止。你看你看你看,眼看都不惑之年了,哪能不受点委屈?但是虞侄,记着啊,攻击立止。”

  虞啸卿抹去眼泪:“我已经站起来了!我坐下去的时候想,要么死,要么胜,可以倒下,不再坐下!”他狂怒而暴躁地在滩头走动。偶尔会要杀人一样地盯着唐基,唐基不说多余地话,有人抉择,唐基等待。

  虞啸卿抬起一只手指着江对岸,他盯着唐基:“我攻击……!”

  唐基看着他,慈和地点着鼓励的头。

  虞啸卿愣了会儿:“……好,攻击!攻击!攻击!”他挥着手,在滩头地水柱和溅射的金属中咆哮:“攻击!虞家军!你们都不姓虞,可是跟着我这个姓虞的!攻击!三小时之内!三小时之内给我拿下南天门!”

  唐基慈和地看着他,点着头,然后悠游地走开。

  南天门,残影他们还在那里做着疯狂的作业。现在已经不是残影一个人能应付了,巴祖卡、喷(#)火器统统启动。不过残影还是作为尖兵,和迷龙一起快速朝前冲去,其他人则解决一些房间、岔道、拐角的日军。

  他们用喷(#)火器和冲锋枪扫射每一条坑道。把手榴弹扔进每一个拐角,用炸药块炸塌岔道。砸烂自己所见的任何通讯器材,切断他们看得见的任何电话线,连最原始地通话管都被大家砍断。

  这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死啦死啦亢奋地喊着他根本称不上口号的战斗口号,发着根本不算命令的命令:“干光它!烧死它!炸塌它!”

  迷龙现在是当之无愧的敢死队长,他冲在最前边,马克沁的枪身缚在背上,他使用着他的轻武器。这家伙现在怪怪的,用轻武器冲杀的时候就红了眼,用重机枪的时候又变得冷得碜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过重的份量给压地。

  残影跟在他身后不远,不断发射着手里剑,不过他时不时的看向身边的迷龙,这小子冲的勇猛,好似不理会自己的身死了。

  豆饼再最后面,身上背了那么重的东西,让他根本不可能想其他人那样快速跑起来。

  从一条宽阔的岔道里,日军的嘈杂汹涌而来。

  死啦死啦在通道中大叫:“烧死它!炸塌它!”

  烦啦们闪开身子,让他们一直用身体保护的汽油桶何书光出现,那家伙往里喷了一家伙,然后大家又把他护住了。一个兵狞笑着把炸药包扔进了那一甬道的火焰。

  那个兵喊道:“要炸啦!要炸啦!”

  他提醒别人倒是提醒得好,可那截岔道就在他脑袋上塌了下来。

  死啦死啦木了下,撇嘴道:“倒霉鬼!”他抹了把脸,把一张鬼脸抹得更加满脸花,他向前方地坑道挥舞着他的两枝短枪:“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残影刚才就冲上去了,他甚至都没用枪,然后是烦啦们,大家就疯子一样地往前涌。

  人们在枪焰和爆炸中搏杀自己的命运。死啦死啦和虞啸卿曾把现在的疯狂演示过无数次,演得快把对方真给劈了,这一切让他们迄今还在占着便宜。南天门现在耳目失聪了,南天门现在是个瘫痪的巨兽,如果它仍然如臂使指,在其中的烦啦他们早被碾死。

  和迷龙他们一起打头的残影冲过一个岔道时感觉到里面的气息,于是双手手里剑连续发射两拨,十二把手里剑飞速射出,顿时将那儿的几名日军送去见他们的大神。

  话说天照在残影眼中只是一个招术,即使他们的灵魂进入天照,应该也不会好受!

  突然,前方的机枪爆响,那是坑道里用沙袋匆忙垒的一个工事,冲在前排的三个人一头栽倒,迷龙站在他们中间,莫名其妙,可还站着,一发子弹甚至是打中了他缚在背上的马克沁,造就的一发跳弹直接命中他身边拿着汤姆逊的精锐的侧颅——可他他吗的就还是完好无损地站着。

  于是,那个只好卧姿使用的简易工事后,那个日军轻机枪组也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残影这时来到他身后,手里剑从迷龙两耳旁射出,普通人根本看不到手里剑飞行的轨迹,只在手里剑飞出去后,才能听到手里剑在空中旋转飞出时破开空气发出的尖锐声响。

  机枪组身体摇了摇,然后全倒下,每把手里剑都刺入他们的脖颈,这里的光线还算不错,身后的烦啦他们更是看到了这幕,所有人都愣了愣,连将迷龙扒开掏出霰弹枪的死啦死啦也讷讷地愣了会儿。

  然后大家冲上去,死啦死啦一脚把那挺冲锋时使不上的歪把子踢开了,拿枝空了的霰弹枪指着迷龙笑。“没天理啦!什么世道?”然后他毛瑟枪一挥,大家跟着往前涌。

  迷龙还在那挠头,烦啦瞥了眼在人群后背着巨大携行架的豆饼,又瞅了瞅在迷龙身边倒下的尸体。“我要离你远远的!妖怪!”

  迷龙终于给自己找到了解释:“我老婆准在家烧香呢,这娘们。”

  死啦死啦又在前边鬼叫:“炸他娘!”

  张立宪冲上去了,扑在地上,这回死啦死啦帮他装的弹,前方一群日军抓狂般地试图用沙袋和能找到的一切封上坑道,他们干得颇有眉目也颇见声色。投入得忘了这边的人的存在。

  张立宪连轰了一发火箭弹。余下的人就被残影的弧线手里剑解决,大家也总算知道了这小子的不同凡响,完全不似人类的方面。

  然后死啦死啦指着那片硝烟,硝烟之后的坑道呈明显的上升趋势,一个尖锐的声音传入大家耳中:“南天门。”

  虞啸卿在滩涂的砾石中、浅水里和雾气中走动着,年青的精锐们簇拥在他身边——但只有他们簇拥在他身边。虞啸卿像在对着雾气叫喊。“进攻啊!进攻!今天不是吃斋念佛的日子!……都怎么啦?!”他怒气冲天地对着滩涂和雾气叫喊:“你们怎么回事?!”

  虞师,呆呆地站在滩头和水里,溶入雾气的同时也像飘忽的雾气,不可谓不勇敢,零星的炮弹就在他们一无遮掩时给他们制造伤亡,不可谓不内疚。内疚得只好站在那里发呆。

  于是虞啸卿拔出了枪,开始在他鞭策的人群头上挥舞:“进攻!进攻!二十分钟前我们就该进攻!”

  沉默。一个就差被他拿枪顶了头的兵终于嗫嗫嚅嚅:“……团长……”

  虞啸卿问:“团长怎么啦?”他明白过来就开始咆哮:“海正冲这个王八蛋呢?!”

  一个小排长搭腔儿:“刚才,唐副师座叫走了。”

  虞啸卿又要大骂:“唐……”然后他回过头想寻唐基的晦气,可原本站着唐基的地方,现在只余雾气。看着空白,虞啸卿的眼神也变得空白——他从来也不是个傻子。

  战争就像生产线,和所有琐事一样,靠着看库的、放给养的、写公文的、拉大车的、灌汽油的运转。虞啸卿现在想把自己当炮弹打出去,可他那只管琐碎的唐叔已经把炮拆成了零碎。

  但他是不怕死的,不怕死的总有寻死地办法。他转过头来便又挥着枪:“海正冲撤职查办。副团长指挥!各营营营长集合听令!”

  他枪口下的人吞吞吐吐:“……都一拔儿叫走了……”

  虞啸卿又愣了一回,瞪着他的攻击部队。他的部队一半在水里,一半在岸上,看着他,其中不乏像他一样落空的悲愤。

  虞啸卿的怒气都不知该往哪里发泄:“你们的同袍正在雾那边给你们开出一条血路!你们可以不管。你们也从此死了!我有了一师行尸走肉的军队!”

  而李冰在他旁边附耳,在他的吼叫下根本无法听见,虞啸卿愤怒地转回身来:“有话大声说!我还不用骗着弟兄们去打仗!”

  于是李冰为难地说到:“军部把所有辎重车都调扣了,说——邻防区急用……”

  虞啸卿冰冷彻骨地看了李冰一眼,没愤怒了,只有打心里凉了出来。凉得他只想热。哪怕自己点个火堆也要跳了进去。

  虞啸卿一把抓住李冰的后领,将他拉到一边:“我要叫你带个手枪队,见唐基杀无赦——做得来吗?”

  李冰答得也算是不打折扣:“副师座的车好像走了好一会了。说是去军部。”

  然后虞啸卿就木了会儿,好像是才发现李冰这个人一样:“好小子。我算没看错你,小张小何总说跟你隔着一层什么。”他指了指雾气,把马鞭敲在李冰的头盔上,“小张小何可就在那山上。”

  虞啸卿点了点头,在李冰的肩上拍了两下,然后将他猛地推开了。这时的虞啸卿继续向他无能为力地军队下无能为力的命令,无能为力是无法掩饰的,挫败在每一个字里边。

  “……我来指挥渡江攻击……各连连长,集合,听我命令。”

  他戳在江水里的部下乱了起来,在打架。很多人追打一个,打得水花飞溅。虞啸卿走向那里,很多人把一个倒在水里的家伙拳脚  交加,他踩着水,越来越冷,真是很冷。

  虞啸卿瞪着他们大喊:“我们还要怎么个乱法子?廉耻呢?”

  打架的停了,那个为首的年青军官回了头,并不是失控,而是愤怒的——他指着那个被殴倒在水里的:“他破坏渡船。”

  虞啸卿看了眼系浮在水面上的橡皮舟,一把刀插在舟上。咝咝地漏着气。

  看到这些的虞啸卿脸颊上的肌肉跳了跳,可他还是没动,只是平静的问:“很好。你们连长呢?”

  打人的家伙再一次指着水里的家伙:“他就是。”

  于是虞啸卿对着水里的开了一枪,安静了。虞啸卿觉得自己心里好象也安静些了。他瞧着那个揍人的军官和他同样年青更加年青的手下,总还有想他所想的。

  虞啸卿对着那人说:“现在你是连长——准备渡江。”

  年青军官径直说:“不行,师座。现在过去,我们根本没有后援。”

  虞啸卿怒不可遏:“我马上给你们送过去一个营一个团!整个师!”

  年青军官:“不可能师座,您不可能就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全军送过江去。”

  虞啸卿把枪口狠狠戳上了那家伙的胸口,但那也是个不怕死的。

  年青军官的话没有任何情感,只是说着事实:“攻击立止!团长临走的时候,把这条命令已经传得无人不知了。你现在让我们这样去过江,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死了的还叫哗变,连名字都要除了。这一辈子对自己对别人都没办法交代。”

  “……是你们他吗的正在哗变!”可虞啸卿能对这么个人开枪吗?他只能溅着水咆哮:“那你就由得他毁船啊!鬼叫什么?!”

  他让虞啸卿看他袖口里的手,确切说是有肘无掌的手:“师座,你看看,我已经很假了,如果您现在给我授奖章的话,我都没办法拍巴掌,我还有两米半的肠子留在江那边。”那军官就又一次让虞啸卿看自己不存在的手:“我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把它拿回来——可不是今天,更不是搭上全连。”

  虞啸卿木了一会,冲冲地走回岸上,一路上推开那些试图搀扶他的亲卫们,用力极猛,几个人被推得翻倒在水里。倒像是打架一样。

  李冰这时跑了上来:“师座,军部急电!”

  虞啸卿停住脚步,低头问:“是钧座还是唐基?!”

  李冰明显地犹豫了一下,真话抑或假话?但他还挡不住虞啸卿剐刀般地眼神,他离唐基还差得远。“……您的父亲。”

  虞啸卿倒笑了起来:“还不够吗?老子已经像个土匪一样!拿着枪*着我的部下去送死了!——还要十二道金牌吗?”

  他哗哗地登了岸,冲向那具马扎后的滩涂。那里的一个掩体里陈设着通讯设备,除了拉进去的电话线,还有无线电台。几个通信兵正在忙碌——那是为了虞师座需要而挪前了的通讯部。

  通信向他敬了个礼,线早接好了在等着,通信把话筒递了给他。

  虞啸卿根本没等那边发声,用他的家乡话对话筒里来了一句:“爷老子。你只当莫生我。啸卿……要翻天了。”

  然后他把话筒砸了。拔出他亲随背的刀,砍断了电话线。他走出掩体。看着他用不上的军队,现在他倒平静了,选择题他已经做完了。“好吧,我现在就从名册中除名了——老子现在就哗变了!”

  他瞧着他的亲随们,一个个年青,从无挫折的脸上写满沮丧愤怒和忍无可忍。

  “要么势如破竹,否则粉身碎骨,做人的根本要拿命来换的——至少我们撞上了这么个年头。”他振臂高呼:“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上南天门?”

  那帮孩子没让他失望,至少在这方面从不让他失望,十几几十个发出上千人的音量,但说到头他们也只是十几几十人。

  “愿意!”

  “做鬼去吧!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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