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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章节71 骂阵


  [第7章  外传我的团长我的团]

  第455节  新章节71骂阵

  残影自从听到小鬼子开始骂虞啸卿后,就知道东西两岸的士兵将继续进行着无休止的谩骂。他不知道剧情是否会有改变,可在脑海里,残影模仿死啦死啦,代替他对人渣们说教。结果很惨,至少,他没有死啦死啦那种可以感染人的气质。

  他是条毒蛇,死啦死啦是条疯狗。冷血的动物,即使是朋友也很少有人喜欢,疯狗,只要隐藏起它疯狂的一面,在人眼中,他是人类的同伴。这是天性,就好像残影无穷的穿越位面一样,早有定论无法休止。

  刚才听到阿译说好了的时候,烦啦已经将手重重挥下,结果才发起力量,立即被阿译一句“等等”把激动的热血给打消了。

  烦啦对阿译让他差点把个手挥下去的话很有意见,气得直骂:“你个死十三点,能不能利落点!”

  这回再叫阿译十三点就没刚才那么融洽了,他多少有点受伤地看烦啦一眼,但在烦啦使劲挥手后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望远镜上。

  此战源于祭旗坡和南天门穷极无聊的骂阵,但因辱及虞啸卿而迅速升级。到了这步田地,已经与虞啸卿再没半点儿关系,它只是一群背井离乡的家伙在这里做郁积已久的渲泄。

  阿译:“好啦好啦!”

  烦啦便把手猛挥了三次:“一!二!三!”

  横澜山那边的旗语也在挥动,从横澜山到祭旗坡的几千个声音“一二三”地一起计数,然后从横澜山到祭旗坡猛炸出一个怕是禅达也听得见的声音——那是几千人一起喊出来的:“竹内连山,你妈巴羔子!”

  这样洪亮到超现实的声音在怒江河谷和山峦里轰轰回荡,它过去之后会让人觉得这个世界成哑巴了,什么都再也没有声音,南天门的几千日军一片寂然。

  不知道谁先笑的,然后烦啦这个壕沟里的人笑得锤着砸着,笑得打跌。阿译仍坚强地在观察来自横澜山的旗语,“弟兄们,主力团弟兄向咱们表示感谢。”

  烦啦笑得喘不过气来,“不稀罕!”

  对岸南天门里传来古怪的声音,听了像是拉锯子砸石头,但没瞧见正主前怎么也不能确定那是什么声音。虞啸卿的精锐们不是盖的,甫一出手便叫西岸鸦雀无声。

  但在这样长久的对峙中你很难保持每分每秒的仇恨,它只适用于战场上的短兵相接。

  烦啦用望远镜张望着,身边的枪手警戒着,鬼知道日本人会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进行报复。

  阿译忽然惊讶得咦了一声:“那是日本的越剧吗?”

  烦啦毫无诚意的更正:“这是日本人的京剧。”

  阿译恍然大悟地说一声,“怪不得我听不懂啊”,然后他意识到又被烦啦取笑了,他瞄了烦啦一眼。但是所有人都全神贯注于对岸阵地上冒出的那个日本人身上了。

  那家伙在几种听起来有点乱糟糟的日本乐器伴奏中,光得只有一条缠腰布,露着他极难看的五短身材,肚皮上画着一张鬼脸,但他倒是大方得很,手上拿着一柄扇子跳一种奇怪的舞蹈。

  泥蛋:“耍流氓。”

  满汉:“是在骂我们吧?”

  烦啦身边的家伙过于紧张地拉开了枪栓,被烦啦把枪拿了过来。

  烦啦:“嘿嘿嘿,谁让你开枪了。听着啊,谁都甭开枪,人家没对咱们开,咱也不能开,这是规矩。”

  “诶,嗨,做么子呢?么子规矩啊?”烦啦回头,不辣他们已经回来了,显然对这场奇怪的战争还没搞清端倪。

  烦啦想到了什么:“你回来啦,不辣。好。好极了。来来来,你不是爱唱戏嘛,上去唱一段,来。”

  不辣退后:“我又么病,上去一颗子弹就走了,你要我死呢?”

  烦啦伸手摇了摇,说:“保证死不了。”

  不辣:“我不唱。”

  烦啦:“关键小太爷输不得这口气。”

  “我不唱,”然后不辣转身离开,他已经感觉到不对了,果然,在烦啦一句“拦住他”下,人渣们将他抓住。不辣挣扎着,被周围一帮人往外杵。

  “诶呀,你要我死啊……”可惜没用,无奈之下不辣只能叫着:“好,好,我唱,我唱!我的名字叫邓宝,你们记住,我走啦。”

  每个阵地为射界着想都会清空,那片空地现在成了天然的表演场地。谁一直窝在壕沟里过都并不那么快意,而至今还未有人开过枪则成为安全的保证。

  不辣不负众望,又拧又抛媚眼地骚得很,连对岸都是一片嗯哨和怪叫声。

  不辣:“胡大姐——呃~我的妻——啊?你把我比作什么人罗嗬嗬。我把你比牛郎不差毫分啦。那我就比不上罗嗬嗬。你比他还有多咯呃……”

  这是一场比试,从一开始就是,那个舞蹈时似乎在炫耀罗圈腿和肚腩子的家伙很快败下去。而西岸响起这样一个调门。

  “……冲上高山,用我们的尸骸填满沟壑。走向大海,让我们的浮尸漂满洋面……”(日语)

  不知道什么词,但那样的调门还是合唱,不是不辣那一个荒腔走板压得住的,不辣很快被抡了下来。东岸下一个蹦出来的人并不在人渣们这边的,横澜山上的何书光又蹦了出来,他的衣服还没穿上,以至人渣们中的许多人都肯定他一定要感冒。

  他挥着一把刀,那是虞啸卿的刀。何书光的刀花耍得着实好看,但他是在用刀做指挥棒,横澜山的人本来就比炮灰团多得多,歌声响起来时比方才那声“妈巴羔子”几不逊色。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似狂潮。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好男儿,好男儿报国在今朝……”

  何书光那个狂劲儿也许幼稚,但要干这种傻事也许就需要幼稚。从调门到嗓门都彻底把西岸压倒。这边会唱的人也跟着唱。至少阿译在哼哼,并且又伴之颤抖和眼眶发潮。

  烦啦的眼睛上杵着一个望远镜。爬在交通壕的梯子上东张西望,他像一具漠不关心的探照灯,已经为类似这样的声音激动过了,所以,他再也不会激动。

  《旗正飘飘》是在将近尾声时才被切断的,它显然也教西岸有点挠头,颇费了一趟心思才哼唱出歌词——毫无疑问,那是中文的。

  西岸:“长亭外,古道边,荒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所有人都哑了,这已经是西岸今天第二次冒出中文,而且和上次那个狗屁不通的顺口溜不一样,这样一首歌如果他们原来不会的话,几分钟内是不可能教会的。

  烦啦脑中想着:“美国调,中国词,被日本人凄凄切切地唱,很多东西夹七缠八地混在一起,今天确实不会有人开枪,今天以叫骂开始,但在很多事情上我们找不到区别。”

  但是有一个眼泪鼻涕一起飞的家伙冲到前面,冲上了阵地前的空地,他并不是要像不辣一样表演,他在叫骂——那是阿译,抓了狂的阿译。

  阿译:“不准你唱!不准你们唱这歌!不准你们唱我们的歌!”

  大家没去拉那个涕泪滂沱的家伙,烦啦在后面抓着梯子以免自己掉下去,烦啦几近悲悯地看着阿译,并且想起死啦死啦为什么总用这种类似的眼神看他们自己。

  烦啦大叫着:“你也可以唱他们的歌呀。要是你会的话。”

  阿译抓狂地跳跄着:“我不会说日语啊!”

  烦啦耸了耸肩:“那就没办法啦。这事上他们一向比我们上心。”

  但阿译忽然想起什么来了。猛敲着自己的脑袋,他那头头发一会被敲成三七,一会开成四六,一会中分。

  阿译:“我唱!我唱!”

  然后他掏出个铅笔头,翻出一个小本子,找了块石头片子垫着,就在双方的射界这内坐下来猛写着,他该庆幸今天一片和气,否则早成漏勺。

  然后,从他们的阵地里漂出来的歌声是这样的:“滑泪喇娃——尾恩那——鲁鸟独莫诺欲——太达衣嘛——妹萨妹对——退扑鸟华司对欲……”因为人渣们多是大老粗,所以阿译只有分开了一句一句的给他们念读。

  西岸已哑然,显然这歌唱得并不那么离谱。

  烦啦拿一块油布遮在头上。遮阿译的口水,那家伙还在失控中。拿着他刚写的小本子,用哭嚎的嗓子念一句,战壕里的傻瓜们便跟着嚎一句。

  阿译:“阿那他额!司对娃他喇!”

  大家:“阿那他额!司对娃他喇!”

  阿译:“滑他库司漠司对娃!”

  大家:“滑他库司漠司对娃!”

  阿译:“娃泪刺右库尾基塞基鸟库古思诺漠独海!”

  大家:“娃泪刺…基鸟…?啊——”

  发不出声来的众人干脆大吼起来,发音是不是对了不管,反正把气势做足了。

  蛇屁股看着激动的正要继续唱下去的阿译:“太踏吗长啦!”

  烦啦皱着眉看着他,“不是,您都是什么意思啊。”

  阿译指着自己的小本子,解释道:“这首歌就是劝对方投降的意思,好像。”

  烦啦惊愕的表情露在脸上,“您不是不会日语吗?”

  阿译点头:“是,我不会日语。但是我听了好多遍这帮孙子唱这首歌,我都把那个日语发音我都记下来了!”

  不辣拍手叫道:“好,好,这个好。短一点,短一点呐!”

  阿译点着头,兴致满满的说:“好。这句咱们重新来!娃泪刺!”

  大家:“娃泪刺!”

  阿译:“右库尾基塞!”

  大家:“右库尾基塞”

  日军不会投降,就像这边的人也绝不会投降一样。只是,他们都早已腻烦了开枪,这边的人也腻烦了开枪。不过双方绝不会投降。

  那辆死啦死啦抢虞啸卿的吉普开了过来,在上山道口停下。

  这会儿是日军的合唱,或者更该说合咏在怒江两岸飘(日语):风雨交加夜,冷雨夹雪天。瑟瑟冬日晚,怎奈此夕寒。

  粗盐权佐酒,糟醅聊取暖。鼻寒频作响,俯首嗽连连……”

  山下空地里的家伙也在仰首望望不见的呆。

  死啦死啦对他后座上的某人在叫嚣:“我让你看看我军如何英勇作仗!”

  然后他愣了,开始挠头,而他后座上有那么个人渣们并不认识。但外形上熟悉得很的人物——反正这些把整座学校、整座工厂搬过整个中国的蚂蚁们长得都一个样,破衣烂衫,奄奄待毙,却一脸该死的阳光和希望。

  死啦死啦的车后座上就载着这么一只蚂蚁。

  蚂蚁新奇之极地听着这两岸回缭的日语:“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死啦死啦:“打仗啊!还能干什么?”

  这家伙对他后座上的人一副火大的样子,但往下自己也犯着疑惑:“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喂,你们!没看见长官吗?帮忙拉炮啊!咱们团的大炮!”

  他的车还牵引着那么一门缺五少六的小炮,一门陈旧的三七战防炮。那门炮很难过目还忘,它一边是橡胶轮,一边是硬木轮,于是永远发出一种硌硌楞楞的声音。

  残影在祭旗坡下的场地上,他已经听到了烧着劣质燃油的车驶过的声音,嘴角带着笑。“从此以后,就有些危险了。”他没忘记郝老头的死,但就像所有炮灰们认为的,那也许就是命。

  从地上起身,残影朝祭旗坡上赶。

  几个被死啦死啦从山下就抓差的新丁,使劲地拖着挽着那门战防炮。硬轮子硌着战壕里的土。骨龙骨龙地给上面众人的还击里加着噪声。

  现在上去得瑟的是迷龙,那丫的嗓子现在真是派上了用场。

  迷龙:“尊厅长休要怒气发。容我三娥把话答,说什么中华民国七八载,年年战乱把人杀,这本是国家的大事我不懂。我却知杀人偿命千古一厘是王法,我的姐姐安善良民弱女子,可怜她无辜的被人杀……”

  咿咿呀呀地唱腔中死啦死啦绷足了脸儿往前走,跟在他的炮后边,有时又得上去为他被堵住的炮开道,一边还得推开一尊尊向着他的脊背,其中若干个脊背还在跟着哼唱。

  残影从后追上,走在死啦死啦身边。“别被气晕了。我觉得这样的场面,该你收拾更能让他们长心眼。特意留给你的。”

  死啦死啦猛的转头,瞪着残影恨恨的骂道:“你踏吗的是在草菅人命,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我更知道,我属蛇,没有人喜欢蛇,即使它是你们的同类。”残影看着死啦死啦,丝毫没有为他的气势所慑。“你是团座,这些事该你来进行。不过,我说句实话。他们中,有人打了四五年的败仗,已经厌倦开枪了。而且,对胜利的渴望不再像新丁一样明显。你能让他们把胸膛已经冷却的火焰再点起来吗?”

  死啦死啦退后,点点头:“行,影子。不过你……真踏吗不是东西。”

  残影嘴角带着笑,“行啦团座,快上去吧!教训我有的是机会。”

  于是,死啦死啦继续走着,不再理残影。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每一步接近,一股怒火就在胸膛产生。

  被他带回来的小蚂蚁,到了交通壕中好奇得不行,这里对他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他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有时他碰倒了弹药箱,让手榴弹滚了一地,有时惊讶于人渣们架在坑道里的炊锅,似乎人渣们就不需要吃饭——那德行真是让泥蛋这样不入流的兵都想揍他踏吗的。

  小蚂蚁:“真了不起!这就是你们的阵地吗?这个手榴弹是怎么扔出去的?你们真的就在这里做饭?煮些什么呢?”

  他成功吸引了炮灰们的目光,然后,小蚂蚁开始爆发,他寻了个梯子站上去。“炮弹打不下春苗般的生机,铁翼下的种子——徒生些抗力,应声站起来——大时代的战士,高塔般——竖立在我们的土地。”

  大家忙着搬开弹药箱,拿掉被他冒冒失失拿在手上的危险品,把炊炉搬开。

  死啦死啦对着身后那个有感而发的诗人猛转过身来。该诗人并不是那种掉文的吟哦,而是欢快地念诵——在死啦死啦瞪着他的同时欢快地念诵。

  小蚂蚁冒失地拍打着死啦死啦的肩膀,那行为让老炮灰们觉得他还不如去碰一个手榴弹:“啊,我看见你说的战场了,太了不起啦,我知道你说的战争了。不是我写的,可我忽然就想起它来了。

  什么力也瞬灭不了火炭般的眼睛,什么声也遮蔽不住愤怒的吼声。烟火里萌育着复兴的幼芽,真的,生存要从死里来争取。热血培养起自由之花,我们要在暗夜竖立火炬。”

  死啦死啦呼出来的气冲击着鼻翼,迷龙在壕沟之外向对岸拧着身躯,南天门上至少一个伍的日军在与他琴瑟相和。

  迷龙:“……我头趟的状纸被摔下,二趟把我的哥哥押,三一趟拼一死赃官才把那传票发……”

  死啦死啦:“迷龙你个不要脑袋的玩意在干什么哪?!”

  迷龙:“四一趟他的父子全到案他*我俩按来画押……打不起来!玩呐!”

  死啦死啦抄起刚被新丁搬开的锅盖便砸了过去:“滚踏吗的下来!”

  迷龙便连滚带爬地回了壕沟,顺便抄着那个刚拿来砸他的锅盖还给其他人。他跑到怒气冲冲的死啦死啦身边,低头问着他:“吃饭家伙你都摔啊?咋啦?我又咋啦了我?”

  小蚂蚁一脸热切的和身边的新丁们握手,一边握手一边说着:“到战场上驰骋高唱,我们要在暗夜竖立火炬。”

  迷龙瞅了小蚂蚁一眼,问道:“……这是哪来的?”他把目光看向死啦死啦,死啦死啦瞪着那位小诗人,然后开始喘着气望天,迷龙奇怪着问:“你拉来的?什么玩意?”

  死啦死啦似乎再不多呼吸就会把胸膛气炸一样,好半晌才道:“我拉的是炮!”

  一直在瞌睡的克虏伯便清醒了:“啊!炮!”

  他这样呻吟了一声,便把庞大的身躯压向停在坑道的那门战防炮,往下周围的人再没见他起身了。

  迷龙:“那玩意不能吃,又不能睡。我说的是人。”

  死啦死啦再次沉默半晌,然后说:“自己跟来的!”他继续望天喘气。

  现在日本人那边在阵地上跳一种并不奇怪的舞蹈,连克虏伯都看得懂他们在扮演插秧或丰收,在这上边他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死啦死啦攀在梯子上,烦燥地看着,有眼界的人可以看出,让他烦躁的东西并不在西岸,而在这边的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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