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念入魔
黄昏的橙色余晖之下，此处却寒冷的哈气成冰。
并不是气温的缘故，而是那肃杀的氛围生生将此处冰封。
明明是在野外，可此时却安静的落针可闻。
直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此处的寂静。
“呵，口气倒不小啊。”
梁逸夫与浩山君的两个天下第一在这一瞬间同时脸色骤变。
默契的推开了彼此，浩山君冲向叶星昂，不顾一切的催动起飞剑准备带他逃离此处。
而梁逸夫，在转身的瞬间已经做好了拼死掩护的觉悟。
龙须老祖，来了...
看着脚步踉跄目光却坚定不移的梁逸夫，龙须老祖连嘲笑的兴趣都欠奉。
鬼王枭此时的状态，甚至还不如上一次与自己对战时的状态好。
一个拔掉牙齿和利爪的老虎，有什么可怕的。
墨绿色的气流横扫而过，梁逸夫甚至他身后做出冲锋动作的几千无泪仙军如狂风中的缤纷落英被无情的扫飞，向着远处落去。
给叶星昂和龙须老祖留下了足够宽阔的舞台。
那宛如绿色雪崩的气流持续推进，扫向了冲向叶星昂的浩山君。
眼看自己即将被吞没，浩山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
“快跑！”
最后两个字出口，浩山君的身影被墨绿色的雾气击中，被抛向了远处。
叶星昂转过身来，凝视着龙须老祖，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
“你就是龙须老贼？”
白发少年的原本干净清脆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带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正是老夫。”
龙须老祖的形象与上次杨冬所见的样子一模一样，钢针一般的短发根根立起，彼此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墨绿色的瞳孔好似深渊一般，与其对视的时候回不自觉的陷入其中，大脑晕眩。
古铜色的皮肤与极为年轻的容貌，若不是叶星昂之前看过他的画像，绝不会想到这个人就是龙须老祖，他师尊最大的仇敌。
确认了身份，叶星昂表现的反而很平静，他微微颔首，一言不发的抽出了青冥，虽然这把神兵只剩下了一截残刃。
“拿这柄破剑就想杀老夫？年轻人，你未免太狂妄了吧。”
龙须老祖的此时心情大好，为数不多能让他感觉到忌惮的几个人居然齐刷刷的聚在了这里。
而且一个个都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心头大患一次性根除，心情舒畅面带笑容，好似今天才是他的寿诞之日一样。
“剑，不分好坏，只分能杀人和不能杀人的。”
叶星昂眉心的金色胎记中好似浮出了一点墨色，紧接着整个胎记的颜色变成了代表着血与火的黑红配色。
凶恶狰狞的魔纹从胎记之内延伸而出，覆盖了叶星昂的脸颊，脖颈，四肢百骸。
甚至顺着手掌蔓延到了青冥的剑柄之上。
黑红两色的光芒交替闪耀，断裂的青冥的剑柄也被魔纹污染，断裂的剑身随之生长，化为了一柄狰狞凶恶的锯齿阔剑。
这把剑经历了第二次蜕变，它的名字也不再是青冥，现在的它，名曰“魔星”。
看着手中充满暴力美学的魔星，叶星昂的双目中透出了一阵阵嗜血的凶光。
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狂傲邪气的冷笑，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新玩具。
微微前倾的身体腾空而起，动作没有了原来的灵动飘逸，而是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半空中的叶星昂拉伸双臂，背后的衣服上隆起两团，随着一声裂帛声响起。
一对黑翼舒展开来，遮天蔽日。
“去黄泉路上送送我师尊！”
叶星昂的双手握紧魔星，蜕变后魔星从轻盈的单手剑变成了宽阔的重剑，剑柄也随之厚重变长，方便两手同时持握。
“糟了，这小子入魔了。”
沦为看客的浩山君看到这一幕无能狂怒的用拳头重击着地面，亲眼看着叶星昂这么一个世间罕有的好苗子入魔，心中不是滋味。
“不，他只是在模仿他师父。”
梁逸夫一眼便看穿了叶星昂的心思，他并没有真正入魔，或者说他其实早就已经深坠魔道，只是他自己并未发现。
在他的心目中，这世界上最强的就是阎泪，所以他现在的神情，姿态，都在模仿的阎泪的风格。
这一连串的变化，却丝毫没让龙须老祖为之所动。
墨绿色双眸凝视着那双翼之下的魔影，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那无情的嘲笑彻底点燃了叶星昂，后背的黑翼猛然拍动，速度暴增，黑星眨眼之间便没入了龙须老祖的胸口。
宽厚的剑身透出后背，锯齿撕裂出一连串的鲜血和碎肉。
但龙须老祖甚至连看都没看叶星昂。
“呵呵，年轻人，心浮气躁可不是好事儿。”
墨绿色的光团从龙须老祖的瞳孔之内飞出，轻飘飘却迅疾的砸向了叶星昂。
这种距离之下，叶星昂根本来不及躲闪，那光团好似一块融化的翡翠，将叶星昂的身体包裹，倒飞出去。
一丝丝绒毛一般的墨绿色脉络向着周围延展，眨眼之间勾勒出了一件仅能够容纳一人的监牢，将叶星昂困在其中。
“身上蕴藏着如此海量的机缘，简直就是移动的宝库，杀了可惜。”
龙须老祖看着陷入牢笼却无法挣脱出来的叶星昂，左手颤抖着攥住了胸口没入至柄的魔星。
“吱嘶~”
锯齿阔剑被一寸一寸的拔出身体，体内的血肉和骨骼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
鲜血倾盆洒下，将地面染成一片腥红。
最后一滴鲜血滴落在地面上的同时，那贯穿龙须老祖身体的恐怖伤口，已经愈合如初。
这种伤害在他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么？”
作为最前排的听众，叶星昂并不是很给面子，根本没听他废话。
他如一头发狂的幼虎，不间断的攻击着束缚自己身体的牢笼，拳、腿、肘、膝、头，狂风骤雨一般宣泄着自己的力量。
“我自己都已经不记得具体多少年了，实在太久了...”
龙须老祖倒也并不在意，继续娓娓道来。
很多人说反派死于话多，其实这是人之常情，有多少人能拒绝向别人倾诉自己有多辛苦才换来今日的成功呢？
通常情况，众人会听到一堆莫名其妙站在龙须老祖主观角度的废话。
但这一次却不太一样，因为这堆废话中，蕴含了太多令人震惊的辛秘。
龙须老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来自仙界。
但如果这么说，他也算是这个世界的人。
因为修仙界与仙界曾经是一个世界。
远古时期，一场牵连数个世界的浩劫爆发，很多低等世界直接被彻底抹除在时光的长河之中。
仙界的运气不错，没有被彻底毁灭，但世界的一角被一剑斩断。
斩下的那一小块，便是今天的修仙界。
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就算高等世界有的时候也不过是人人揉捏的工具。
分裂融合，常有发生。
可巧合就巧合在，仙界内部一直有一条传说。
在传说中，这被斩下的小小修仙界内，存在着一个能够颠覆仙界的秘密。
无数人尝试降临到这里，寻找那虚无缥缈的秘密，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当时的仙界大战之后百废俱兴，资源匮乏，根本没有足够的材料施展和尚那种降临的仪式。
可偏偏有一个大能不信邪，偏要强行打破修仙界的壁垒，挑战无上的法则。
这位大能的尊号叫做窃天魔尊。
窃天魔尊化作了巨大的魔体，一爪击穿了修仙界的壁垒，强行突入了这个世界。
可就在那一瞬间，从未有人亲眼见过的无上法则突然显露了天威。
窃天魔尊强大的魔体在刹那之间化为了飞灰，仙界中再无此人。
这震慑了整个仙界，让后人不敢再挑战那恐怖的无上法则。
然而仙界之人却没想到，这位窃天魔尊并没有彻底的失败。
无上魔体插进修仙界中的那支魔爪幸免于难，化作了魔爪峰和窃天山脉。
而寄存在魔爪中的一缕残魂重新修炼，重新修出人形。
那个人便是窃天道窟的初代掌门。
窃天魔尊座下有三十六名弟子。
突破壁垒之前，窃天魔尊为了集中力量，将他们一一吞噬，壮大了自身。
在突破壁垒的过程中，他们附着在窃天魔尊体内的灵魂有三十二个被无上法则抹杀。
唯独大弟子与二弟子幸存了下来，大弟子，便是龙须。
当时还不是龙须老祖，只是龙须。
师徒三人倚仗着魔爪峰内窃天魔尊残存的力量从无形的残魂重新修炼，修为也不断的飞速突破。
期间为了尽快找到那隐藏在修仙界中的秘密，他们与当时修仙界内的修士爆发了旷日持久的战争。
这一打就是数百年，这期间师徒三人创建的窃天道窟越发强盛，但依旧没能找到那所谓的秘密。
修仙界作为一个低等世界，限制着他们的修为提升，让习惯了仙界的龙须感觉束手束脚。
龙须产生了从内部打开仙界大门返回仙界的想法。
当时的龙须野心比现在还要旺盛，他不想一辈子困在这个小破修仙界中。
他渴望变得更强，拥有更大的力量，更高的位置。
可当他真的到达了可以推开仙界大门的境界之时，他才绝望的发现，无上的法则依然束缚着他。
只有修仙界中诞生的人才有资格推开那扇大门，作为外来者的龙须，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这个权力。
这种蛮不讲理的法则让他发疯，扭曲，变得越来越极端，越来越邪恶。
“容我插一句嘴，我之前抓走的那个，真是你儿子么？”
静静听着辛秘的众人视线全部在集中在了浩山君的身上，不理解这疯老道这时候说这个干什么？
“你在这白话半天了，却没问过我一句关于你儿子的情况，难道不是你亲生的？阁下身上墨绿色的不止是眼珠？”
也不等龙须老祖回答，浩山君继续说道，还内涵了龙须老祖一波。
无泪仙军那可是阎泪手底下的人马，嘲讽这方面有天然的悟性，一听这话，甚是配合的哄堂大笑起来。
所有人都明白浩山君此时的想法，他在尝试激怒龙须老祖，好给他们这些人争取一线的生机。
理智无情的对手才是最难缠的，愤怒的人往往会做出很多感情用事的行为。
“呵，不必费这小心思了，等我一会说完了，一定会把你们一个不留的杀光。”
很不巧，龙须老祖便是个理智的对手。
“儿子？你说龙睨？你喜欢的话随意处置，这样儿子我少说也有几百个，你若喜欢，随便你杀。”
更不巧的是，龙须老祖不仅理智，而且更加无情。
“反正那也不过是我为了变成这个世界一员做出的尝试。”
龙须老祖的语气是那么的自然，好像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感情。
实际上他现在也确实不完全属于人类了。
为了推开那通往仙界的大门，他做了无数种尝试。
最终，他终于领悟了融入这个世界方式。
那就是抛弃人类的身份，化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这可不是重塑肉身这么简单，而是要将自己的元神一起磨灭。
剔除所有带有仙界印记的力量，化为一个纯净的灵魂，再从头重修。
这其中的风险和要付出的代价，根本不是寻常修士能够理解的。
但是，他成功了，他成功的重修成了现在的龙须老祖。
“今日，我便要推开那仙界之门，让你们这群坐井观天的蝼蚁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强者！”
龙须老祖傲立当空，宽袍大袖无风自动，一对墨绿色的眸子中充满了狂热。
这还是龙须老祖第一次表现出这么强烈的情绪。
听完了龙须老祖的实际，叶星昂停下了鲜血淋漓的双拳，破损的手臂抵着墙壁，垂着头一动不动，只有阵阵粗重的呼吸声从牢笼之中飘出。
已经接管整个局面的龙须老祖轻哼了一声，这个机缘逆天的小子，心志的脆弱出乎了他的预料。
本以为能够一念入魔的叶星昂，必然是个百折不挠的家伙，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放弃了抵抗。
龙须老祖太过自信了，自信到甚至没亲眼去看一看那个牢笼。
如果他看了，就会发现，停止了攻击的叶星昂体表的魔纹上，一根根漆黑的细线钻出体外。
密密麻麻的黑线在叶星昂身体的周围编织出了一个巨大的椭圆外壳，仿佛一枚孕育着某种生物的茧...
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煎熬的等待着龙须老祖下一步动作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气氛。
“徒儿，既然你执迷不悟，休怪为师心狠手辣！”
听到这个声音，龙须老祖的目光瞬间凝固，紧接着便爆发出一阵明显的恐惧，面色有些慌张的后退一步从空中落了下来。
可见他对这个声音的主人已经畏惧到了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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