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筹谋


  “他还是不肯见我?”

  明程叹了口气,“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明程哀落一笑,与四周明静而雪清的景色格格不入,“这世上的因果并非事事都是能让凌越公子寻到缘由的。”

  “是吗?”凌越空洞一笑,许久才从雪中慢慢起身,怅然若失地向前方走去,“我本就该知道,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可终究不甘心前来一试。”

  “凌”

  “还请王妃帮在下带一句话。”凌越顿步,背对着她,雪中逆影失望至极,“是否要等到那个人将他身边之人尽数除尽,他才会奋起反抗,又或者,如今种种也不过是为了掩饰他的懦弱。”

  “凌越公子。”明程叫住他,眉心紧蹙,“此事皇上是铁了心要杀鸡儆猴,你切不可”

  “棠兄与我自幼相识,是我生死之交,我绝不会坐视不管的。”凌越微微顿步,侧脸看向她,“王妃放心,我不会连累豫王府和他的。”

  明程一怔,脚步移不动半步。

  心中因着他那句是否要等到那个人将他身边人尽数除尽,他才会奋起反抗的话,而激撞不已。

  下午之时,宫里便传来了消息,凌照奉圣命逮捕了户部主司濮阳棠。

  处置诏书第二日后已经张贴布告于巡抚府司的大门前:户部主司濮阳棠,在位期间尸位素餐,以职务之便谋取私利,贪污银两高达百万,罔顾朝廷法纪,罪大恶极,于三日后,处以极刑。

  而在处决诏书下达的两个时辰后,大正宫前,为其请命的八位朝廷官员也一一获罪,撤去所有职务,打入巡防司。

  “爹,如今怎么办?!”

  凌照一拳打在桌上,青筋尽爆,“臭小子!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总不能让大哥在里面待一辈子吧!”凌华心急如焚,“其他求情的七人,不是被杀,就是发配充军的,女儿见皇上这次是铁了心要整顿贪污**之风,杀鸡儆猴,要是大哥”

  “整顿贪污**之风?”凌照仰天大笑,“什么整顿法纪,杀鸡儆猴,不过是披了层狼皮的羊罢了!”

  “爹的意思是?皇上不是在整顿朝中**?”

  “他不过是在以整顿为名,打击异己罢了。”

  凌照失望地摇了摇头,“看来还是为父天真了,那个位置坐着的人有几个是真正为大梁,为百姓真正考虑过的,以前的太后如此,如今的皇帝亦如此,有什么不一样?为父现在倒希望党争未平,起码两派的平衡还在,皇上再如何,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

  “可大哥怎么办?!总不能让他白白送死的吧?!”

  凌照神色凝重,许久才拿着佩剑大步走了出去。

  “凌大统领留步。”

  凌照拔剑,打量面前的人,“王黎?”

  “凌大统领这是要去哪?”

  “怎么?老夫去哪还要跟世子报告不成?”

  王黎颔首行礼,“大统领言重。只是凌大统领此时将凌越公子放出来,就不怕连累凌家三代忠名吗?”

  “事过,明日老夫便会向皇上负荆请罪。”

  “明明可以两全,凌大统领就非要玉石俱焚吗?在下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可救下凌越公子,又不损凌府半分,大统领可愿听一听?”

  **

  “如皇上所料,凌照今晚真的支开了巡防司所有的防卫。”

  大正宫中,一丝阴冷的讥笑,“慈父之心,人皆有之。任凭他如何正直,终究还是放不下他这个独子。”

  三日后的处决,由枢密司顾谌主监斩,刑部主司杨澈,吏部主司孟潮副监斩。

  眼看午时将尽,可顾谌却越来越不安。

  “杨大人,孟大人,老夫去去就回。”

  顾谌离开监斩台,朝后方的一处隐蔽的小路上走去。

  “启禀皇上,现在没有任何动静。”

  轿子里的人并无多言,“知道了。”

  “豫王会不会是不敢来?毕竟劫囚这样的大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轿子中人冷声一笑,“你当他萧珩是什么人?濮阳棠曾于危难之时继任户部主司,相助于他,他怎么会不来?!”

  “可是这午时都快到了,刑场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啊!莫非”

  轿中人明显一震,“说。”

  “莫非豫王知道今日刑场处决之人并非真正的濮阳棠?!”

  萧珏猛的从轿中走了出来,脸色铁青,骑上侍卫的马便朝前方奔去。

  萧珏和几个近卫赶到枢密司的时候,已过了一炷香。

  可意外的是,枢密司的大牢前平静如初,半分没有打斗的痕迹,“可有人来过?”

  “回皇上,我等一直守着人犯,并无人来过。”

  萧珩眼中一重,“糟了!”

  话音刚落,十几个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

  “护驾!护驾!”

  然而那三个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枢密司的人马虽多,但并不占上风。

  为首黑衣人示意,只见黑衣人们朝着大牢门前猛攻,不过片刻,守卫尽无,两个黑衣人架着奄奄一息的濮阳棠冲了出来。

  枢密司的人虽然武艺不济,但胜在人多,一轮一轮车轮站上来,自身都难保,更别说救人。

  “先走。”

  为首黑衣人对两人说道,“我垫后。”

  “要走一起走。”

  为首黑衣人中了一剑后,转而奋力突围,“废什么话,我有分寸,快走。”

  两人顾不得那么多,架起濮阳棠,轻功高高飞起,不过眨眼便消失在枢密司的地界之内。

  萧珏被侍卫们保护在中间,那双阴鸷眼珠死死盯着仅剩的那个黑衣人。

  **

  “废物!废物!啊?!一群废物?!”

  “皇,皇上,我等奉命去巡防司问罪,结,结果凌,凌越,压根没有被放走,好端端地在牢里待着了…”

  白玉琉璃杯倾然尽碎,“混账!废物!”

  故意在刑场不现身是因为猜到了濮阳棠不在这,让自己心中生疑,误以为他们知道了濮阳棠的关押地点,引自己前去查探,他们在一路跟踪…

  他们事先根本不会知道濮阳棠被自己藏在了枢密司内,这处疑兵计当真用得出神入化!

  “皇,皇上,会不会不是豫王殿下?”

  萧珏一把抓起顾谌的衣服,吼道,“这般天衣无缝的筹谋除了他还能有谁!”

  “启禀皇上,属下已经找到豫王殿下了。”

  萧珏杀意尽显,骤然起身,“他在哪!”

  “回,回,回皇上,说是一大早,就进了宫,还未归府。”

  “”

  **

  雪粹宫里,明程拿着拨浪鼓逗弄王媛怀中小儿,甚是开心。

  “他长得真像你。”

  王媛笑,“都这么说。”

  明程伸手轻轻抚在小人儿软糯白嫩的肉脸上,“真的好可爱啊!”

  “王妃这话自进门起说了不下十遍了。”

  明程也笑,慈爱地看着那娇嫩的小人儿,阴郁的心情也消散了不少。

  “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参见皇上。”

  萧珏惊异地看着眼前恭敬行礼的人,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萧珏平复心情,“豫王怎么在这?”

  “今日本想向皇兄请安,谁知慧妃娘娘说皇兄一大早便出了宫,便一直在此等待。”萧珩朝他鞠躬,“听闻皇兄这几日有些咳疾,便和明程带了些金银花蕊来,希望对皇兄的病情有所助益。”

  萧珏看着一旁的金银花,冷冷一笑,“豫王一直在这,从未离开?”

  “未向皇兄请安,臣弟心中难安。”萧珩回道。

  见他神色自若,萧珏眼光乍然一冷,“好久没和豫王切磋武功了,今日刚好,看招!”

  两人在殿中过招,萧珏步步紧逼,毫不手软!

  “这是怎么了?怎么打起来了?”

  王媛和明程走了出来,只见萧珏一脚踢在萧珩身上,“不用担心,切磋武功。”

  “允煦!”

  明程扶起他,重重地看了萧珏一眼,“没事吧?”

  萧珩笑,“没什么事,”随后朝萧珏抱拳,“皇兄武艺远在臣弟之上,臣弟自愧不如。”

  王媛来到萧珏身边,关切地问他道,“皇上也没事吧。”

  “朕没事。”萧珏将她扶着坐下,“你还在月中,怎能起身。”

  王媛笑了笑,“臣妾和豫王妃说了一上午的话,担心豫王等的焦急便出来了。”

  “噢?这么说,豫王真的一上午都在雪粹宫中?”

  萧珩垂头,“臣弟知慧妃娘娘尚在月中,虽未踏足内殿,但所留自处到底属于后宫内廷,还请皇上恕臣弟唐突之罪。”

  “豫王言重。你与小媛自幼相识,朋友之间,没那么多忌讳。”

  萧珩颔首。

  “时间也不早了,臣弟便先行告退了。”

  “嗯。”

  踏出雪粹宫的瞬间,萧珩身子猛的一颤,右手腕的血已经将半边里衣尽染殷红。

  “怎,怎么样?!”

  明程扶着他,快步走向马车。

  “我没,没事。”

  明程将他扶上马车,“快!快回府!”

  “是,是,是!”

  **

  豫王府,安静如初。

  大夫,下人,明程一个都没有惊动,只是独自替他处理伤口。

  腹部两道倒是伤得不深,手腕上的伤口虽深却非致命位置,唯有胸前的那道伤口,伤得极重,又是心脉所在,淌血不止。

  “小心处理这些血水。”

  蒙荃点头,“属下知道。”

  明程心疼地替他上药,擦拭,眼泪却不自主地掉了下来。

  “明,明程,别怕…别怕…”

  床上之人的梦呓之语,断断续续,却仍旧清晰可闻。

  明程含泪俯身在他的额头轻轻一吻。

  你的信仰,你的坚持,我都知道。

  有你在,我自然,什么都不怕。

  **

  萧珩昏迷了整整两日。

  这两日,明程也从未曾合过眼,几乎是片刻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皇长子满月,按理大赦天下,凌越公子已经被放出来了。”

  蒙荃来报时,明程只是给他喂药,“知道了。”

  为濮阳棠求情的七人全都处置了,独独留下凌越不管,不过是想以濮阳棠为诱饵,拉下凌照和凌家罢了。

  凌照和孟潮是先帝惠文皇帝为萧珩选的武师和文师,尽管萧珩被流放渝州后,再无交集,只是情分还在,那个人怎么会放心?!

  他让蒙荃拦下凌照的时候应该就知道,凌越可借皇子满月一事,安然无恙。

  “王黎呢?”萧珩半靠在床上,面色依旧虚弱病白。

  “王黎世子说一切请殿下放心,他已经将濮阳棠安置妥当。”

  萧珩点头,也不再多问什么。

  “午膳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明程将他扶躺下,又替他盖好被子,“你这伤口未愈,可千万不能着凉。我去去就回。”

  萧珩拉住她,朝她虚弱一笑,“幸苦你了。”

  “知道我幸苦就赶紧好起来,知道吗?”

  明程温声柔语,将他被子又裹了裹,便走了出去。

  只是踏出房门的刹那,方才温柔笑意,顷刻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冷入骨髓的凌厉。

  “王妃,凌越公子派人传话来,说几位大人马上要到了,还请王妃做好准备。”

  “知道了。”

  明程整了整衣衫,淡漠清冷如初,冷静镇定如初,如同一株傲雪寒梅,绝美倾城却遗世独立。

  **

  书房中,众位大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辞激烈,群情激愤。

  明程坐在正坐,并不说话,只是安静得饮茶。

  她需要这种压抑甚至窒息的氛围。

  “还请王妃劝说豫王殿下,回到朝堂,清一清这股杀戮不正之风啊!”

  林固说完,几人纷纷跪下向她行稽首大礼。

  “诸位大人言重了。”明程将茶杯放下,不疾不徐,“明程不过一介闺阁女子,朝堂之事实在不懂,也无法插手,诸位还是请回吧。”

  “如今皇上已经动了户部,公孙贤那个墙头草也将女儿送进了宫,皇上这分明是在削弱殿下啊!”

  “是啊!皇上对濮阳棠这般不顾情面,真是令人寒心。”

  “殿下若再不有所行动,怕是再想扭转局面就难了!”

  众人的焦急之色,这其中有几分真情有几分利用,明程还不能妄下断言,此事一旦开始,就不能再退,她必须让自己看得更清楚明白,他们的担忧中,有几分是为着他们自己,又有几分是真正为着萧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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