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人心


  “你赢了还是他赢了”明程看着齐聚问道。

  萧珩撇眼,有些不满她这个问题,“你觉得呢”

  “噢,他赢了。”

  萧珩笑,握住她手腕,轻轻一带,美人便入怀而来。

  “明程。”

  “嗯”

  “你觉不觉得王府里有些太过冷清了”

  “”

  “如果有个孩子,会不会好一点”

  “”

  大正宫。

  “臣贺函有事启奏”

  “太史监有何要事。”

  贺函上前一步,行礼叩安,“启禀皇上,近日臣等夜观天象,发现西南一带竟出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煞孤星。”

  “天煞孤星天煞孤星”

  “真是天煞孤星”

  贺函一言闭,众臣皆开始议论纷纷。

  “所指何人”萧珏问。

  “隔角星,位阴光,截阳道,示意女子之身;二临柱,比之周围星辉,锋芒毕露,锐亮异常,示意尊贵至极异于常人。”

  萧珏面色沉冷,“西南之地,尊贵至极,女子之身”

  “西南之地乃是靖州所在,最尊贵之女子则必出自沈家王嗣,沈韶郡主已殁,这天煞孤星莫非指的是沈歆郡主”

  众人惊愕。

  “可有何危境”

  “启禀皇上,天煞孤星并不对本人有影响,而是对其周围的人及其所在环境呈极恶之势,臣等夜观天象,研究多时,沈小郡主这颗孤星阴阳差错,与东南贵族刑克极为厉害,大有颠覆之势。”

  “东南东南贵族不就是京城了吗”

  贺函朝众人作揖,“正是。”

  萧珏脸色更沉,“可有化解之法”

  “回皇上,此星虽凶险,但并非不可解。”

  “如何解”

  贺函继续回道,“倘所到之煞甚凶,得三奇可解,遇天罡亦可解。如今三奇难寻,唯有天罡。”

  “老臣曾听闻,靖州五城地势天然险要,形似天罡北斗阵。敢问贺大人,可解否”

  “启禀皇上,回公孙大人,若使得郡主远离相克的京城之地,蔽身于靖州之界,吸收天罡所持正阳之气,此劫可解。”

  御花园中,初冬的梅花枝叶有些已经冒出了花蕾,一点一缀,殷红绰约,甚是曼妙。

  “皇上已在这站了大半晌,可要回大正宫或是去雪粹宫”高公公替他披上玄绒披风御寒,“这大雪降至,皇上可别冻坏了身子。”

  萧珏站在梅枝下已有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一言未发。

  “你觉得今日之事,是受何人指使”

  “这”高公公有些为难,“天象确有异常,想来太史监没胆子信口胡诌。”

  “所有的巧合撞在一起就不会是巧合了。”萧珏的声音阴沉如墓,在寒风之下显得更加冷咧。

  “可老奴听说,豫王殿下这大半月一直于王府养病,足不出户,就连几部的主司大人前往探望,都被蒙荃给挡了回去,想来这背后还是沈家吧,虽然靖州如今未及昭齐在位时的盛世,但毕竟百年城池,人脉基石还是在那的,与太史监的某位大人相熟也是有可能的。”

  萧珏斜眼,“你倒是真好打发。”

  高公公一笑,“皇上见笑。”

  “可是你啊到底还是不了解豫王。”萧珏抬手,折断一只初梅,“朕这个弟弟看似玩世不恭,实则重情重义得很,他和沈韶识于少时,怎会不顾情意,放任她唯一的妹妹不管”

  高公公一惊,“皇上的意思是,豫王殿下已知道了您想要册封沈歆郡主为新后的事”

  “不娶益州郡主就能让益州候心甘情愿出兵;枢密司不过只是提议率先削兵靖州,他便能知道朕有意与靖州联姻;足不出户就能让太史监将沈歆为后一事彻底斩断;卧病在府就能让朝中重臣争相探望,他这这豫王府背后的人脉基石,到底是非同凡响啊”

  萧珏笑了两声后,脸色却陡变阴冷。

  “允煦知道吗”

  “殿下和沈韶郡主交好,想来是知道的。”

  “下去吧。”

  蒙荃退下后,明程拿起书,翻了几页,才发现已经一上午没看见萧珩了。

  她猜得没错,王黎当日来找萧珩,应该就是为了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

  “去碧溪苑叫下殿下,该用午膳了。”

  “是。”

  然而不过一会,佩灵便一个人回了来。

  “嗯怎么你一个人他人呢”

  佩灵无奈,“奴婢刚到九曲长廊那,就被人给赶了出来。”

  只是等明程来到碧溪苑,方才的疑惑不解倒是烟消云散,只留下满目惊喜。

  “你你你这个人怎么”

  “我这个人怎么怎么”萧珩一身便服,冲她逸然大笑,“快来试试,看看感觉如何”

  原来,他这一上午折腾的竟是眼前这个精巧可爱的小秋千。

  “我推了啊,夫人可抓稳了。”

  明程手握着两条被精心打磨光滑的绳索,感受着午后暖风的洗礼,呼吸着溪畔而来的湿润空气,整个人从头脑肌肤到五脏六腑,竟是前所未有的舒爽愉悦

  至最高点后徐缓下落,最后跌入一个温热有力的臂弯之中。

  “感觉怎么样”

  明程抬起双脚离地,故意撩拨他,“一般般咯”

  “一般般”

  萧珩一个翻身窜到她前面,“本王又是摩绳索,又是锯木头的,手都掉了一层皮,你告诉我一般般豫王妃,本王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要是”

  话,嘎然而止。

  一个猝不及防的浅吻。

  轻淡盈盈,却宛若惊鸿。

  “谢谢,我很喜欢。”

  萧珩垂头低笑,耳根被她这么一纹竟有些晕红,许久才仰头凝望着眼前的人,手轻轻抚过她脸颊上的碎发,温柔似月,轻语如星,“你喜欢就好。”

  “殿,殿下,皇,皇上来了”

  蒙荃来禀报这个消息时,伺候在侧的下人们皆有些惊愕,唯有秋千上的两人。

  明程面色从容不迫,替他整理衣衫和白玉冠,而萧珩亦是淡然安宁地抚了抚明程的发髻。

  “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参见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福泽万年”

  豫王府前,萧珩明程以及一众下人皆行稽首大礼。

  “免礼吧。”萧珏同样是一身便服,扫视了一眼门庭街所,笑道,“允煦啊,你这豫王府为何如此冷清啊”

  “臣弟的王府自然比不上皇宫内廷。”萧珩行礼,“皇兄里面请吧。”

  “好。”

  “明程,去准备些茶点。”

  明程虽然并不情愿他在这个时候支开自己,但依旧十分冷静,“是。”

  “你这府邸的金银花海,倒是成了这京城的一大奇观了。”萧珏摘下一簇,至于鼻前闻了闻,“果真清香舒适。”

  “皇兄若喜欢,随时可着人前来取一些置于大正宫中。臣弟虽然不学无术,但也是知道金银花的药效,皇兄日理万机,想来这花皇兄一定用得上。”萧珩说道。

  “置于大正宫中”萧珏把玩着手中金银花,意味不明地一笑,“豫王还真是觉得,豫王府的东西也能入得了大正宫了嗯”

  话音落,金银花枝骤然被折断,狠狠扔在了面前之人的脸上。而萧珩只是站在远处,并未侧脸避过,所以眼角处被尖锐断根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靖州,太史监,天煞孤星萧允煦你到底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萧珩抬手,用衣袖微微将溢血擦拭去,“怒易伤身,还请皇兄保重身体。此事是臣弟所为,还请皇兄恕罪。只是靖州于我大梁有开国功勋,沈韶郡主也刚刚为保京城,为护皇兄而尸骨未寒,还请皇兄顾及天下悠悠众口,只降罪于臣弟一人便好,切勿迁怒于他人。”

  “你并非不知道当年父皇就有意削兵各诸侯,诸侯拥兵仿若一座活火山,稍不留意便会像乾,尧两州之乱一般,近乎灭顶之灾。”萧珏暴怒般质问,步步紧逼,“若不是率先削兵二十四州之首,其余诸侯又怎会顺从你想让萧氏皇族再受一次诸侯之灾吗啊”

  萧珩面色依旧如初,看不出个喜怒哀乐,听他说完,也不解释,也不反驳,只抱拳躬身一鞠,然后起身回话,“皇兄担心的是此次对于诸侯削兵的由头。”

  萧珏眯着细长的眼睛,撇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臣弟和豫王府愿意做皇兄的这个由头,助皇兄成事。”

  见他说得云淡风轻,萧珏转头审视般地看着他,“十万府兵,豫王当真舍得”

  “豫王府和臣弟如今所拥有的一切皆乃皇兄所赐,有什么舍不舍得的。”

  “豫王就不怕,以后会没了护身符”萧珏嗤笑一声,“是豫王太聪明还是真的舍得下这些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

  “臣弟有皇兄的照拂,自然不怕。至于臣弟府兵,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却也是大梁子民,皇兄将士,臣弟自然舍得。”

  萧珩冷声一笑,“豫王能这般想便是最好了,大雪将至,豫王身子不适,年前便在王府好生休养,原先豫王府参与的朝堂政务,朕会着人好好处理,你不必担心。”

  萧珩颔首,“那便多谢皇兄了。”

  萧珏离开王府,蒙荃后脚便冲了出来,“殿下殿下你,殿下你怎么能将先帝亲赐你的十万府兵拱手让人呐这,这以后,这”

  “好了,下去吧。”萧珩将方才被萧珏折断的半枝金银花又重新插进了土里,又素手抓了些土,巩固了根部,只是手却微微一顿,“别告诉明程,免得她担心。”

  “可属下实在想不通,殿下,殿下何必将自己亲兵让给皇上,属下”

  “不然呢你认为他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明程走近,脸色极差。

  自己方才想到的,萧珩肯定一早便想到了。什么削兵靖州,什么册立新后,全都是幌子

  萧珏一开始的目的便只是豫王府便只是他

  “怎么脸色这般差,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萧珩抬手想要去抚上她的额头,却被明程紧紧握住质问,“你是失望的对不对刚才有一瞬间,你是生气的你也是寒心的不是吗”

  “明程。”

  萧珩的声音沉了些,可终究没有反驳她。

  是的,就在刚才他说完那句,若不是率先削兵二十四州之首,其余诸侯又怎会顺从的时候;就在那句质问他是否想让萧氏皇族再受一次诸侯之灾的时候,他是真的失望了,不是吗。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萧珩怅然一笑,“其实他本可以不必这般虚与委蛇,明暗试探,他本可以直接提出让我和豫王府作这个削兵理由的他可以不用做那么多事的”

  “允煦”明程握住他微颤的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心里的痛

  她怎么会这般糊涂,她怎么早没有想到靖州再势大,也不过一个诸侯,再如何强悍,也永远不会是皇族,可萧珩不一样

  豫王府本就政绩斐然,如今又解京城之围,军功赫赫,他怎能不忌惮

  利用靖州和沈歆演出这么一大场戏,只为逼他交出兵权。,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人是绝不会放任故人之妹踏入皇宫这个不见血的深宫永巷的。

  萧珏早就算准了。

  而他,也早就知道。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明程双目含伤,“明明早就知道,为何将计就计,若能提早筹谋准备,我不信堂堂萧珩会保不住自己的亲兵。”

  “筹谋什么又准备什么”萧珩将她的墨发拨至耳后,淡淡一笑,“他想要,我便给,这些身外之物,本就非我所重,而我心中所重,只有你罢了,你平安,我便安好,既安好,又去争什么”

  明程未说话,只是蒙荃却异常气愤,“可为何是兵权殿下啊那十万亲兵是先帝留给您的保障那可是豫王府的保障”

  明程面色冷冽,“若不允兵权,如何表忠心”

  萧珏这次显然是被外戚兵马给彻底弄怕了,才会如此心急火燎地大兴削兵之策。

  “可是”

  “好了。”萧珩有些严肃地打断了蒙荃,“这是我的决定,下去。”

  蒙荃不甘心,看了明程一眼,见她也不说话,便只能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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