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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散了(309)


  艾小巫回到东院时,雷远,格叔和阿原都在。见到艾小巫回来,雷远和格叔自然的凑上前去,眼巴巴的看着她慢慢走近,她却目不斜视的从他们身边经过。

  “呃?艾小巫姑娘?”雷远又跟在她身后步步紧随,“您回来了?”

  “嗯。”艾小巫喉间发出微弱的一声咕噜声,斜了雷远一眼。

  雷远涎着一脸笑,道:“在下以为姑娘回来后有什么话要交待呢。”

  艾小巫停下脚步,雷远和格叔也就停下。

  微侧过脸,艾小巫打量雷远几眼:“然而并没有什么话要交待。”

  “那姑娘方才去哪里了?”格叔问,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既然她暗示他们留在韦妆身边守好,自然是有事发生了。

  艾小巫目光缓缓挪到格叔脸上:“你认为我会告诉你?”

  “呃?”格叔愣了一下,见艾小巫再次抬起脚往房间大门走去,他心有不甘,想要跟上前再问,却被雷远伸出一手拉住,瞪了雷远一眼,格叔不悦,“你拉着我做什么?”

  “她不愿意回答,你追得再紧也得不到答案的。”雷远笑道,目送艾小巫已经一脚跨进门槛,又慢吞吞走了几步,身影消失在他们眼前,“再说你还真的为了追着她要答案一直追进韦妆姑娘她们的房间不成?”

  那他还是不敢,格叔轻咳几声,扬了扬眉,微斜着眼瞟着雷远:“你就不好奇?”

  “虽然好奇,但确定艾小巫姑娘虽然不喜言谈,大多时候都是冷冷淡淡一副模样,但其实与韦妆姑娘差不多,算是很透明的性格了。她不会让韦妆姑娘出事的。”

  格叔不满的继续斜视着雷远:“艾小巫可是个杀手,若像你说的那样‘性格透明’,那些江湖传言难道都是白痴们传出来的?”

  “格叔你一个人在唯院呆的时间太长了哈,”雷远笑道,“艾小巫武功高强,江湖对手寥寥无几,她靠的是武功骇人,可不是传说。关于她的传言很是复杂且多样,难道不是那些传言者谈论她时复杂又多样的心态所致?”

  格叔又看了雷远好一会,语气不满的问:“你以为我愿意一个人呆在这破院子里?”

  雷远听了,立刻对他抱拳一揖:“格叔辛苦。”

  格叔哼了一声,似乎这才对雷远满意了些,他又扭回头冲门内看了几眼,悻悻的转身准备离开,经过阿原身旁时,瞟了阿原几眼,嘴一张,似乎想要说什么。

  雷远故意大声咳嗽两声,格叔知道他是制止自己,格叔回头看一眼雷远,见雷远满脸浅浅笑意,不禁道:“雷远你笑得还真是慈眉善目。”

  雷远继续笑着,对格叔再次抱拳一揖,就当格叔是夸赞了自己,他真心的感谢着。

  艾小巫慢慢走上二楼,到了书房推门进入,跨入门槛后,她走到只比脑袋大不了多少的窗口站定,目光凝视着远处的天空,云层厚重,天空湛蓝,让她觉得赏心悦目。

  司马诺晴的房间里,韦妆站在一旁,看着苏醒不久的诺晴,在两个丫环的照顾下慢慢喝着温热的水,诺晴苦皱着眉头,却始终不愿与她的目光相遇。

  韦妆也不吭声,猜测诺晴此时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大概就是她和南门扬非。

  喂诺晴喝过热水,一名丫头又端起预备好的面条,想要喂诺晴吃一点,却被诺晴伸手挡开拒绝了。那丫头略有不安回头看了一眼韦妆。

  虽然说是伺候自己的丫头,其实却要看韦妆的脸色……司马诺晴暗中瞟着这一切,内心暗自伤感,无奈是再也回不去以前,她虽然还是司马诺晴,却不再是相府千金。

  “诺晴受了寒,估计没有什么胃口,她不想吃东西不必勉强,你们去厨房看看,伊常少侠有没有把药买回来,如果回来了,有没有安排人煎药。”韦妆道,“回来时,带点蜂蜜水或者蜜饯过来。”

  两个丫头愣了一下,之前韦妆明明交待过诺晴不想吃也要勉强她吃点面条或者粥,此时却又变成了不必勉强,但韦妆说的话,她们还是需要听的,于是那两个丫头便相续应答一声,退出了房间。

  两个丫环离开后,司马诺晴侧过身,面对着墙壁想要重新躺回床上,韦妆盯着她的背影与后脑勺,问道:“诺晴不想与我说些什么吗?”

  诺晴没有回应,慢慢的肩膀却开始无法自控的耸动,她压抑的开始低泣着。

  韦妆走到床沿坐下,伸出双手硬是将诺晴翻转了个身,看着她紧咬嘴唇,满脸泪水横流,清瘦许多的脸上又增添几分更深的憔悴,原本那个像花一样好看的诺晴,几乎折腾之后,已经没有最初她所见的娇艳明丽。

  诺晴却只是流泪不止。

  “如果哭可以解决所有问题所有烦恼所有不公平,我愿意陪着诺晴一起哭。但可惜,眼泪永远是流得越多越是廉价越是无用,却可以让悲痛加重延长,也可以让一个人越发去放纵逃避的心。”看着诺晴的眼泪,韦妆慢慢道,忍下伸手替她拭去眼泪的冲动。

  “我现在连哭的资格与权利都没有了吗?”诺晴终于低泣着开口。

  “当然有。”韦妆回答,“只是诺晴不能一直沉浸在眼泪中,哭过之后,人是需要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的。”

  “但我只是一个弱女子。”诺晴哭诉道。

  “你曾对艾小乌鸦说过你不想死,某种意义上来说,活着就是你的力量。”

  诺晴怔忡住,没料到韦妆居然会提及这件事情,她睁大眼,想看清楚韦妆此时的表情,可惜眼泪流得太多,眼前一片模糊,她只能看到韦妆脸上的大概轮廓。

  “昨夜,昨夜你就该让我去死,又救我做什么?”愣了片刻后,诺晴又哭道,“五王爷要如何待我,小韦妆也是无能为力吧?我如今早已不是相府千金,而是通辑令上的逃犯,寄人篱下,也不知能继续苟延残喘到什么时候,活着却已经失去一切,仅剩的尊严也被践踏,这样的活着,怎么会是力量?根本就是耻辱罢了。”

  “昨夜的事,诺晴做了什么,如果我说我全都知晓,诺晴是不是会否认到底?”韦妆问,“我能够理解诺晴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情,但不表示会支持。”

  司马诺晴绝望而凄迷的苦涩一笑:“必然是五王爷说了什么,而小韦妆信了他,却不肯相信我吧?我……”她看似悲痛无比,虽然压抑却再次抽泣起来,无法说出后面的话。

  “南门扬非什么也没有同我说,当时为了你和阿原不被关进地牢,我与他有所争执,他有些生气。我之所以知道诺晴做了什么,是因为你同他所说的话,我都亲耳听到了。”

  诺晴不语,想到当时她与阿原亲自送韦妆回的东院睡下,但韦妆不久后却出现在南门扬非的院子里,南门扬非身旁的侍卫都不容小视,而且还有一个艾小巫,韦妆的话也是有可信之处的,她心中顿时一慌,如果韦妆不再同情她,甚至厌恶她,她与阿原只怕就真的再无依靠,思及此,司马诺晴眼泪流得更猛。

  韦妆坐在床沿一侧,忍着心中怜惜,看着司马诺晴流泪不止,告诫自己不能替她拭去眼泪。

  诺晴哭了一阵,听不到韦妆再说什么,眼前又模糊一片,看不清韦妆的表情,她心中渐渐越发的慌乱起来,终于止住了流泪,抬起手拿自己的衣袖拭去了满脸的泪水,她两眼红肿的看着韦妆:“你当时睡意很浓,也许那些话只听到片断而已……”

  “我很清醒,后来也知道我突然睡意很浓的原因,诺晴你再怎么想自欺欺人也是无用的。你说你是弱女子,可我看着诺晴内心正渐渐变得强大,你不再不知所措,也不是只剩迷茫,你的目标变得明确,并且为了你的目标可以利用可以牺牲可以伤害任何人……”

  “不是这样的!”诺晴蓦的怒道。

  韦妆看着她,诺晴浑身微微颤抖着,眼泪又蕴含在了眼底深处,仿佛暴风雨中摇曳的花,韦妆忍耐片刻,直到诺晴慢慢不再颤抖,这才继续开口:“我还是那句话,能够理解诺晴的行为,但不会支持。我想要保护好诺晴,但这种保护不会建立在牺牲南门扬非的利益之上,更加不可能去凌驾南门扬非的意愿。”

  司马诺晴看着韦妆,眼神交织着复杂:“你对我大哥,果然没有丝毫的愧疚与悔恨,没有任何的情义留下。”

  “如果不是因为大师兄,你昨夜所做之事,我是绝对不会原谅诺晴的。”韦妆却道,“我会让你和阿原永远被关在地牢,没有食物和水,自生自灭。谁对我好,我会想要对他更好,谁对我坏,我会想要对他更坏。师傅常常告诫我们,不要妄想着以德报怨,正确的应该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

  司马诺晴紧咬着牙齿,闭着双唇。

  “诺晴以为昨夜你若是计划成功,南门扬非就会如你所愿了吗?不会,他会由完全漠视你变成恨你,并且折磨你,让你的余生觉得更加痛苦而漫长。”韦妆道。

  诺晴听了,却一声冷笑:“小韦妆真的觉得自己那么了解五王爷?”

  “我了解他并且相信他。他待我亦同。”韦妆回答,“我与他经历过一些事情,虽然说不上大起大落,也算不得有多凶险,可他始终不离不弃守候在我身旁,从不放弃,就算要让他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他也是不曾犹豫。一个人放弃了他自身所有利益去对另一个人好,这不是谁都能够做到的,尤其另一个人似乎除了拖他后腿,以及吃喝玩乐,再无其他能力,也无任何身份背景可以帮助到他。”

  诺晴愣了愣,很快便微有讥讽的道:“你这是自卑了么?”

  “现在的话,确实偶尔会有那么一点。”韦妆并不否认,“相府出事,虽然他与你有过被赐婚,但南门扬非有他亲爹护着,也就不是谁想将他牵扯进去就能牵扯得上,现在他是因为我,冒着风险要救下你,我对他的付出有限,他对我的付出毫无保留,我原本希望与他的相处能够更加的对等。”

  “那我大哥对你的好对你的付出呢?你都忘了吗?如果不是因为你,颜婉儿也不会对大哥因爱生恨!我们一家也不会遭遇这番变故,都是因为你,韦妆你心中对我大哥就一丁点的愧疚也没有?”诺晴质问。

  “我和大师兄自小一起长大,大师兄同我成长的时间,比起大师兄同诺晴成长的时间只会更多,亲情相处的模样,诺晴不陌生我也不会陌生,我不会忘记大师兄对我的好与付出,就亲情而言,我对大师兄的好与付出是对等的。”韦妆深深看了诺晴一眼,“诺晴反复提及我对大师兄是否有愧疚,是的,我对大师兄并没有很多愧疚,我对诺晴现在的好,只是因为大师兄在我心中亲如长兄,诺晴也就是我的亲人而已。”

  诺晴不能置信的看着韦妆,眼泪不由自主又滑落而下:“我大哥……真的不值。”

  她若自己想不明白,任谁说得再多也是不通。韦妆暗忖,思索片刻,道:“大师兄若是一开始就接受了与颜婉儿的指腹为婚,她自然就不会对相府下毒手,也不会让我在离开月隐山开始就被她一路追杀。”

  “你这是责怪大哥的意思?”诺晴愤愤的问。

  “如果想自己轻松,将所有责任推卸到他人总是没错的。”韦妆回答,“我总不能是责怪自己没有自保的能力。所以诺晴自己没有复仇的能力,却责怪我忘了大师兄的好,所以才不愿意帮助诺晴劝说南门扬非,我也是能够理解的。”

  诺晴听了,内心更觉凄苦又愤慨,不由冷笑一声:“小韦妆以为,五王爷不替相府洗清冤屈,就能够置身事外?”

  韦妆叹息一声,沉默片刻后才回答:“决定怎么去做,那是南门扬非自己的选择,利益权贵,兄弟亲情,想要什么他自己最为清楚。”

  诺晴怔忡着。

  韦妆看着她,慢慢道:“我能够做到的,就是拼尽全力护好诺晴的安全,送你离开是非之地。但诺晴心中所希冀的报仇及为相府洗清冤屈,那只能是倚靠诺晴自己的能力去完成。”她站起身来,又看诺晴一眼,道,“你好好休息。”说完转身要离开。

  “小韦妆,”诺晴却喊住她,“那天夜里,阿原听到你说过,你希望颜婉儿死,五王爷也应承了你会想办法除掉颜婉儿,你又如何解释?”

  司马诺晴却是因为这个揣测她的心思不成?所以不肯轻易放手,哪怕不顾尊严也想放手一搏。

  韦妆慢慢转回身,看着诺晴:“那是我与颜婉儿之间的私仇,无需同诺晴解释,与诺晴无关,与相府无关。”

  司马诺晴瞬间一脸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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